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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的妥妥当当!”
明兰微笑着打发他离开,摊开手掌,俱是指甲痕。
接下来,她也不作声张,依旧继续叫人查点庄务,便是屠虎和公孙猛
气极了,要去寻吴光等庄头的晦气,也叫她拦了下来。
又过了两日,这日下午,顾廷烨忽的回来了,换下赘重的袍服甲胄,
沐浴过后,身着常服坐在炕上轻松惬意的端着茶碗:“……兵械归拢,军
操整齐,虽不能与当年薄老帅的军纪严明相比,也能见人了,今日歇息半
日,明日皇上就来校阅。”
明兰亲自拿井水湃过的果子过来,闻言轻笑道:“这不是面子功夫么?
皇上若真以为军中事事顺利,要用起兵来,岂不糟糕。”
顾廷烨略略苦笑:“就这么几日功夫,我们又不会仙术,皇上如何不
知底细。”不过新皇头一次校阅军事,做门面也是要紧的。
“如此说来,老爷现下可以松口气了?”明兰微笑着给他剥枇杷果。
顾廷烨吃着甜甜的果子,见明兰嫩白如椰乳般的纤细手指,在金黄清
香的枇杷果间灵活翻飞,便似手指也香喷喷的好吃了一般,他静静看了她
一会儿。
“庄子里出了什么事?”
明兰抬眼看着顾廷烨,鼓着脸颊闷闷,歉意道:“原想等你忙完了再
说的。”
“说吧。”男人拧拧她的脸蛋,温言道,“有多了不起的事,说来听
听。”
明兰咬咬嘴唇,终于把这几日所见所闻以及来龙去脉都说了,顾廷烨
越听脸色越沉,渐渐不可忍耐,怒不可遏的重重一拳头捶在炕几上,上头
的枇杷果齐齐跳了跳。
明兰赶紧敞开胳膊拢住想往下窜的圆果子,侧头看了眼门外,好在谢
昂领着亲卫把这几间屋子都围住了,不然就这地方,她还怕隔墙有耳。
“……我本来也没定主意的,直到阿猛他们陆续报来消息,我真气极
了。”明兰把枇杷果一颗一颗捡回白玉竹梗编的小篮里,“不但田租比旁
的皇庄高出两三成来,姓吴的还动辄役使佃农们给他干私活,逢年过节索
钱要人,遇上由头还要加租,一干庄头们仗势肆意凌|辱人家妻女,真正禽
兽不如。区区一个管事,竟然不顾天理,盘剥至此,我,容不得他!”
“他们说的那些事,我听着都渗得慌。”明兰丢回最后一颗果子,面
带不忍,“数九寒冬一家人没柴火,只靠几件单衣御寒,小孩子冻病而死
的有,因为租钱繁重,老人舍不得吃,生生饿死的也有;便是如此,有劳
力的男人妇女还得一日不缀的下地干活——”
病的咳出血了还得干,冻烂了脚还得干,孩子在屋里冻饿哭的撕心裂
肺了还得干……佃农们何尝不想奋起一搏,可上有通了声气的巡检司衙门,
下有狼才虎豹的打手庄头,佃农们被看的死死的,又不知道去寻御史言官
告状,几次闹起来被压下去后,反叫迫的更狠了。
明兰眼眶渐湿,她无法想象这种情景,心中油然而生怒火,来古代这
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这么厌恶痛恨过什么人,那些内宅的女人做幺蛾子,
还可说是生存所迫,社会和制度的缘故,可像吴光这样丧心病狂的呢?明
兰好想枪毙他们,一个一个的!
“郝大成。”
“小的在。”一个中等身材的管事上前一步,躬身而立。
顾廷烨一手搭在炕几上,身姿沉岳如山:“你领上一队人,把吴光他
们八个看起来,好吃好喝供着,好言好语劝着,不许他们出屋子,不许和
人接触;阿猛你也去,若有人敢硬闯,把你的功夫拿出来亮亮,总之,给
我看严了!”
郝大成拱手,朗声应了;公孙猛兴高采烈的跟着出去。
顾廷烨点点头,转头朝向屠龙,沉声道:“你回府请公孙先生写名帖,
去请顺天府的吕通判派两位县丞和书吏来,并请小夏公公派两位公公来提
人,还有这地方上的州巡检司也要请人来做中。三日可够?”
屠龙素来稳妥,当下抱拳应了。
“爷,那我呢?”屠虎早等急了。
“老虎你领人把庄子上下看好了,若有人敢闹事……”顾廷烨捡过炕
几上素丝帕子,轻轻擦拭手指,“我顾某人可没雇过打手帮闲,别弄出人
命来就成。”
男人手中的洁白绢帕,染上浅金色泽,还泛着淡淡果香。
作者有话要说:
累死我了!!
139
“……果真如此,顾家二郎真长进了。”老人缓缓道。
“儿子细细打听了,确然如此。”长椅边上站着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
男子,低声回道,“顾都督一把火烧掉满箱子的欠条借据,庄子里的吆喝
声便是几里外也能听见。最了不得的,都督还给那几个混账东西一笔厚厚
的遣散银子。”
十丈见宽的方形兵器房内,三面大墙上竖着高高的榉木架,上头悬挂
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各式兵械,外头日光明朗,顺着高窗照入屋内,直
映着满屋的兵器的刃锋精光耀眼。
薄天胄今年已六十有七,却依旧身形魁伟,筋骨强健,少年时养成的
习惯,一日不摸兵器便难受的紧,此时他坐在临窗长椅上,用清油和绒布
反复擦拭着一柄两尺余长的百锻钢制斩马长剑,身旁立着一微发福的中年
男子。
“校阅三天,他竟半点不露声色,真也沉得住气。”薄天胄放下绒布,
一手抚须而叹,“怪道能于草莽之际混出名堂来!如此,把你二小子放他
帐下便是不错的了。我这把岁数也不求什么,只望着儿孙平安,若能在闭
眼前给你们再留个袭封,便是死也值了。”
“父亲千万不要这么说!”薄钧噗通就跪下了,双目含泪,“都是儿
子无能,文不成武不就,叫父亲偌大年纪还要为儿孙操心!如今天下太平,
父亲便好好在家将养享福,莫要再劳累了!父亲这么说,岂不折杀儿子了,
儿子,儿子……”他低头垂泪的厉害。
“罢了,罢了,起来!”看着一把年纪的儿子哭天抹泪,薄天胄忍不
住瞪眼,“没考个功名回来,倒学了一肚子酸规矩,世上谁人不死,你老
子难道不是人,难道不会死?死前多捞些好处给自己骨肉有什么不对!大
老爷们还动不动掉金豆,闭嘴!起来!把脸抹干!”
薄钧堪堪收住眼泪,抽搭着匀平了气息,压低声音道:“……父亲刀
枪血海五十余载,二弟三弟连媳妇都还没娶就死在了边关上,咱家若论功
劳,早该封个袭爵了……”
薄天胄想起英年早逝的两个儿子,心头一酸,不去理大儿子,又拿起
绒布细细的擦起剑来,自言自语着:“先帝温厚仁和,在他手下当差,虽
无大封赏但也平安,便是有些过错也能含糊过去;可当今天子却不一样…
…”
薄钧怔怔看着父亲,小声揣测道:“所以父亲急流勇退,早早解了兵
符与皇上。”
“急什么流!勇什么退!真退了还怎么挣袭封?前儿申首辅要致仕,
是人家儿孙女婿都得力,我有什么?不过有个你这么愣头青的杠头儿子!”
薄天胄吹胡子瞪眼睛,却见敦厚鲁钝的儿子连句讨巧的辩解也不会说,
只呆呆的站在那里挨骂,老头子瞧了,无奈的叹息着,“你要记住,有时
候退不是真退,也有以退为进的,如顾二郎这回的作为,便是极好的例子。”
薄钧是个老实人,不懂就是不懂,也不会装,老头子看儿子一脸不解,
长长叹口气,耐心的教导起来:“那顾小子明面看起来,不但吃了大亏,
而且窝囊,你也这么想吧?”
“正是。”薄钧点点头,到老父身边拖了把小杌子坐下,替父亲轻揉
着积年的老寒腿,“先帝仁慈,早给所有皇庄都下了‘不加赋’的明令,
那几个庄头却敢那般为非作歹,三五千两年赋的庄子,不过十年左右,不
但弄的佃农不得聊生,还落了三四万两的租钱和借款,哪有这般荒谬的事!
天理国法俱是难容!”
“废话!”薄天胄暗叹总算儿子虽不机灵但也不糊涂,他干脆道,
“这点子道理你能想明白,难道顾家小子会想不通?人精着呢!”
老头子觉得口干,抬头从一旁的小平案几上提过一把隐泛光泽的紫砂
茶壶,对着壶嘴长吸了一口茶,才接着道:“这事儿确实经不住推敲,蒙
谁都不成。顾小子自然可把这事抖出去,叫巡检司或州衙门来审,或叫管
庄太监来问话,可这样一来,难题就推给皇上了。皇家有多少庄子,因仗
着先帝爷宽厚,又有多少手伸在里头,若别的庄子也闹将起来,那皇上该
怎么办。彻查?严惩?牵枝连叶的,有多少人呢,如今还早!”
薄钧接过老父手中的茶壶,轻轻放在一边,听老头子继续道:“这官
司皇上不能明打,只能慢慢的一拨一拨换掉先前的人手,一朝天子一朝臣,
从前朝到后宫,再到其他地界儿,皇上有自己的人要安置,先头的人也该
挪位置了。”
“顾小子叫那几个不长眼的当场报账,又一口气抬了三四万两的银子
出去,顺天府的,地方巡检司的,还有宫里的人可都眼睁睁的瞧见了。”
薄天胄抚着手中长剑,剑锋森然泛着青光,他布满苍老皱纹的面容上浮起
一阵奇异的笑意,“一来,这事传扬出去,人们把账一算,谁都知道庄子
里原先多黑了,一个庄头能有什么胆量,自是后头有人了;二来,这事就
此打住,那些后头的人也不很得罪了;三来,还能博个体恤慈厚的美名。
真是一箭三雕。”
“是以前几日校阅之后,皇上在例行颁赏后,又暗赏了顾都督五万两
银子,想来皇上心里都是明白的,便抚恤顾家一二。”薄钧这才明白了些。
薄天胄朗然笑出声,威严粗重的眉毛展开来:“顾小子不声不响的把
那些皇庄管事的黑心账抖搂出来,皇上心里这会儿不定多痛快呢!以后皇
上要裁换人手也容易些。”
薄钧全明白了,暗自惭愧自己愚笨,过了会儿,又忍不住道:“只便
宜了那几个歹毒的庄头,就这么叫他们走了!唉……不过那些佃农总算熬
出头了,我听闻顾都督的夫人是极仁善的。她说庄里的老人家辛劳了一辈
子,不能叫老无所养,便下令以后凡庄上佃农的直系亲长过六旬的,每年
都能发些银米衣裳。”
“二郎那小媳妇的品行是没说的,你娘很夸过几次,就是听说年纪轻
轻的,性子却有些疏懒,不大爱走动。”薄天胄想起老妻的话,轻轻点头,
目光微闪间,喃喃低语,“便宜了那几个么?怕不见得。”
……
西山不是一座山,是一片绵延数千里的山岭群落,春绿满山,夏夜月
荷,秋赏红枫,冬日晴雪,这般好景致却不是人人都可以来踏青游春,西
山偏东最好的一处山头便建有避暑行宫,其他丛丛落落的山丘小岭便零散
分布着不多的几处庄子,只那些有头脸的皇亲国戚或达官贵人才能在此落
户。
那日和顾廷烨商议完事后,他就叫明兰先来这温泉山庄。
一路上明兰揭开车帘偷偷看了几眼,满眼俱是明媚景致,已是心醉一
片;待进了庄子,见四处风景幽美,远望前后山丘起伏缓和,宛如忽至桃
源,且屋内布置也颇高雅精致,明兰便十分喜欢,很是夸奖了庄里管事一
番。
这管事原是顾廷烨军帐内一员老勤杂,随军多年,素来办事周全,忠
心勤恳,后在乱军中落了残疾,偏家无恒产,满屋子俱是病弱孱幼,一时
家计没了着落,他就索性投了顾廷烨。
自进了这温泉山庄,明兰生平头一次脱了拘束的常态,不是或乘着凉
竹轿子满庄子观赏景致,就是戴着帷帽去后庄采摘新橘;日常吃的是现摘
的蔬果和刚打下来的山野风味,各种连名字也叫不齐全的林中菌菇,翻着
花样的入菜;重点是,庄**有三四处泉眼,常年不歇的咕嘟冒着温泉,在
温腾腾的水面上漂一个木制托盘,放上用冰凉凉的井水湃过的水果和蜜酒,
她每日去泡上半个时辰,直是通体舒畅。
不用管家理事,不用摆样子撑场面,没有时不时上门拜访的贵妇亲眷,
几天下来,明兰只觉得天上人间,全身的骨头都松散开了,心想就这样过
下去倒也不错。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只过了四天,然后顾廷烨来了。
刚处理完外事内情的男人很疲倦,校场检阅不是小事,这时又没有红
旗牌轿车,加之这次皇帝是下决心查点全军,便是只检阅一天也要骑马奔
上百多里;更别说此次校阅副总指挥使的顾都督,前后差不多每日都要奔
马三百里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