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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将来讨了媳妇,伺候的也不是我。侯爷真好会消遣人,拿捏我好性儿,欺负我们张家也太过了吧!”
沈从兴很是下不来脸,却又反驳不出,只好咬牙说要押儿子来给妻子请安赔罪。
张氏又拦住他,叹道:“你生他骨肉,却生不了他的心,强压他认我,他心中不服,又有什么意思。他念着生母,那是天经地义。只恨那起子歪心邪念之人,无端从中挑拨,叫大少爷和我不睦,活脱是我逼死了他母亲。”
她落泪道,“邹家姐姐过世时,我尚在千里之外,张沈两家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莫名背了这个罪过,我实是冤甚了!”
沈从兴自然知道这个有心人是谁,依旧不好开口,只恨邹家误事,儿子糊涂,嘴里道:“待他渐渐大了,自然会明白的。”实则已觉着对张氏不起,口气软和下来。
张氏趁胜追击,故作哀戚道:“罢了,好在我也不指着大少爷养老,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罢。不过如今大少爷于我有成见,若叫他知道媳妇是我物色来的,他心里能高兴?只怕叫人家姑娘无端受了牵连遭罪,将来夫妻不睦,平白得罪了亲家。”
沈从兴一听,觉着十分有理,之后便不再要张氏为儿子婚事奔波了,又团团了数月,实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得求到皇后处去,最后……
明兰险些喷出一口茶来:“什么?!国舅爷要叫嫡长子尚主?”
张氏闲闲的摆弄裙边流苏:“这不正好,大公主和大少爷年貌相当,既是姑表之亲,又彼此知根知底,一带两便。……想来,公主殿下定能体会沈家厚待邹家的良苦用心。”
反正,等将来沈从兴一死,她立刻带着儿子搬出去住,更自在悠闲呢。
明兰久久不能言语;这……实在太有创意了。
第206回
这天陪顾廷烨吃过晚饭;明兰打发丫鬟婆子下去;赶紧转述白日里张氏的话;顾廷烨听后先啧啧称奇,“沈兄也怪了;每每与我说时;防张氏夫人跟什么似的;这种涉及皇家之事,既还没个定论;却也说了。。
听了这话,明兰也不惊奇;其实今日言谈间,她就隐隐觉出张氏对其夫并不如何敬爱;只疑惑喃喃着:“国舅爷怎么想起这出呢?我朝惯例,驸马不是不能议政么?”
言下之意,对这桩婚事并不看好。
难得夫妻意见相反,顾廷烨耐心解释道,“话虽如此,然则……唉,沈兄想聘辅国公的嫡女,可老公爷只愿出个侄女;瞧上汝阳侯的四姑娘,可说来说去,只肯给个庶女;又有说姚阁老的老闺女好,谁知他家老太太不乐意,还闹的病了一场;韩国公府倒大方,开口就是世子嫡长女,不过……”
明兰替他接上道:“不过如今韩家,外无得力男丁在朝,内又家宅不宁,国舅爷瞧不上。”说着,她掩袖轻笑了下。没想国舅同志已碰过这么多壁了,非嫡不要,非品貌出众不要,非爵主一脉不要,非家世清正不要,那的确很难挑。
看妻子笑的狡黠,顾廷烨也觉着把兄弟苦逼,叹笑道:“能挑的就那么些,沈兄也是心高气傲的,不肯拿赐婚来压人,皇后娘娘心疼兄弟,这才提了尚主。沈兄仔细想,觉着不错。一来,公主是主子,人人都得敬着,反无甚可闹;二来,驸马虽无缘朝政,可哪个能保证老子英雄儿好汉,怎知儿子定有作为,索性安保尊荣,未尝不好。”
家里有个公主媳妇,无论将来朝政如何,儿子本事如何,总不会有人欺上门来,安稳富贵总是有的——以上是沈从兴的考虑,末了,顾廷烨加上一句:“横竖现下瞧不出资质,兴许沈家大哥儿就是享福安闲的福分。”
沈从兴曾带长子上校场历练,几番试下来,无论马上地上的武艺,还是排兵布阵,那大哥儿当算中上之流——注意,是国舅老爹在场,一干老兄弟凑趣捧场。
明兰听出丈夫暗示赞成,也能理解。好比凭某家儿子的真本事,只能考到全国前十的大学,现下排名第四的学校提出保送,最后家长决定保险一点,接受算了。
“…话是没错,可是…”她依旧觉着不妥,将心比心,哪怕将来团哥儿资质平平,她也希望儿子娶个贤惠合心的妻子就好,而非为了富贵去尚主。
顾廷烨摸摸妻子鬓边柔软的细发,柔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换做我,也不愿团哥儿尚主。”妻子是在照居家过日子的常规思路在考虑,可沈家情形还能算正常么。
明兰倏然展颜:“那就好,我就怕侯爷说这也好那也好,回头给团哥儿也求位公主回来。”想了想,又笑道,“我总觉得国舅爷操心太过,实则沈家乃皇亲,将来大皇子继位,拉拔表兄弟一把,便是不尚主,哪个又敢轻慢沈家了?”
顾廷烨默然,有件事他一直没说,没想到明兰这么敏锐,自己察觉出来了。
他思忖半刻,便道:“皇后仁厚,常耳提面命儿女牢记邹夫人的恩情,要厚待沈家表弟妹。这也还罢了,皇上刚登基那几年,沈家孩儿常进宫与皇子一道读书玩耍。也不知哪个嚼舌头的,小小孩儿居然敢与皇子争执,还道什么‘我娘是为皇后姑母死的’…”
明兰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道:“这话怎能乱说?!”难道邹家经常提醒?
顾廷烨叹道:“那会儿孩子们才多大点,加上沈兄请罪不迭,我瞧皇上并未放在心上(邹夫人又不是为他死的),然两位皇子怎么想,就未可知了。”
明明是嫡亲表兄弟,却不见如何热络,前阵子张氏难产风波,皇帝迁怒皇后,又斥了皇子学业,皇后兴许不会见怪,但两个皇子呢?沈从兴想来也有此疑虑,才非要给儿子找个靠谱的岳家,就算将来皇帝不关照,官场也有人看拂。
“兴许是沈兄想多了。不过大公主和两位皇子是一母同胞,素来兄妹情分深厚……”
他没再说下去,明兰已都明白了,夫妻俩默了片刻,顾廷烨打起精神,笑道:“八字没一撇的事,皇上还没开口呢。//你半个字也别提,就当不知这件事。”
明兰自然点头应了,顾廷烨又道:“四弟长栋那事,我倒觉得好。老沈叔一家都是稳重的,从没出过错。你如今身子重,不如我去与岳父说?”
明兰赶紧道:“侯爷还是拉倒吧,你去说,爹爹就是不乐意,也难说个不字。婚姻之事,总要两家都心甘情愿才美满,我省的,侯爷就不必担心这事了。”
他抚上妻子微凸的肚皮,又揉揉团子的脑袋——小家伙占了父母的枕头,小肚皮一起一伏,直打小呼噜,顾廷烨满眼怜爱的看了会儿,叹道:“人人都有姻缘,不知咱们这个,将来会讨什么样的媳妇?”
“找个傻点的。”明兰老神定定。
顾廷烨吓了一大跳:“这是为何?”
明兰认真道:“婆媳相处,贵在一张一弛。我这般伶俐,再找个千巧百精的,岂非见天儿斗心眼?”
过了半响,顾廷烨摸摸妻子的脑袋,小心翼翼的:“你觉着自己……伶俐?”
明兰横眼:“你觉着我笨?”
“怎会怎会,夫人是大智若愚。”顾廷烨一脸笑的正大光明。
明兰蹙眉,怀疑的看着男人,总觉得这家伙话中有话,不怀好意。
顾廷烨又望了眼团子,道:“倘着这小子是个老实的,他媳妇又傻,岂不糟糕?”
明兰轻拧了下儿子的小手,叹道:“侯爷放心罢,这小子精着呢。”
一日日大了,团哥儿性子逐渐显现,她深觉这小胖子是个腹黑的主——给他剥个蛋,他会啃掉喜欢的蛋白,然后笑的天真无邪,把蛋黄塞进乐呵呵的崔妈妈嘴里,等明兰回来,只见一桌蛋壳,什么也没发觉。
所幸崔妈妈心直,几回之后就跟明兰全盘托出;明兰二话不说拍了团哥儿又Q又胖的小屁股一顿,并勒令不许挑食;小胖子当场泪奔,缩在床角赌气不理明兰,晚上还跟父亲连哭带比划的告状(最终无果)——他老实?!哼哼。
……
次日,明兰修书一封,在里头将张氏所说的不添减半分,仔仔细细的转达了一遍,以盛紘之精明自会揣摩利弊,无需多说什么。
三四日后,柳氏上门来见明兰,满面笑容,另带了好些山鲜海货,说是娘家兄弟从外头带来的,寒暄亲热几句后,姑嫂俩点入正题。
柳氏道:“老爷说,这门亲事,只说门第倒是极好,沈家能瞧上栋哥儿,也是四弟的福分,只恐那姑娘自小生长于边地,性情强了些。”
潜台词,长栋排行最小,生母最卑,将来家族分派资源财帛时,免不了会薄些,本就是武家出身,倘若再是个母老虎的性子,将来岂非闹翻天,重蹈河东府覆辙。
明兰想了想,就道:“不如我请沈家女眷来吃茶,到时嫂嫂和大姐姐也来,咱们不论亲事,只说说笑笑,全当串门走亲?”
柳氏正有此意,当下笑道:“妹妹肯这样,我就放心了。老爷也是这个意思,没的那边看过四弟了,咱们却连人家是圆是扁都不知。再说,有大姐姐在旁参详,就更稳妥了。”
待柳氏走后,明兰心下暗笑,也不知这几日盛紘走什么路子去查探过了,想来还觉得满意。如此想着,便给张氏去了封信。第二日,张氏使人来说,一切只请明兰安排,只是这阵变天,沈老婶子感了风寒,大夫说还需将养些日子。
原本两个孩子都还小,两家也都不急,明兰就去信好生安抚,切莫着急,好好养病;其实沈家那头也担心,怕风寒没好利索,明兰又有孕,回头有个不好,反好事变坏事了。
秋意渐浓,夜里寒气尤其重,崔妈妈挑个天日晴朗的日子,将嘉禧居几进屋子都烧起地龙来,明兰就逗着儿子在暖烘烘的炕上滚来滚去。
团哥儿愈发懂事了,又叫崔妈妈等一遍一遍教着,常好奇的看着母亲鼓起的肚皮,却不再扑过去要抱,只用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摸摸。
这日刚吃过下午的加餐,明兰正想沿回廊走走,谁知顾廷烨大笑着回来,连声叫出去迎客,明兰微奇,便整装坐轿,随他到前头偏厅一瞧,竟是许久不见的石氏兄弟和车三娘。
其实数年前一面,只夜里江上说过几句,明兰能记得这么清,实是石老大那一脸剑拔弩张的络腮胡子太醒目了。车三娘倒富态不少,虽皮肤还有些粗糙,但眉目间愉悦舒展,已是一副富贵太太模样了。
见顾廷烨出来,石铿赶紧捶弟弟一拳,两兄弟齐齐下跪行礼,车三娘在旁福身深躬,顾廷烨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拽起两兄弟,大笑道:“自家兄弟,啰嗦什么臭规矩!”
明兰也扶着肚皮,微笑道:“车姐姐赶紧自个儿坐下罢,我偷个懒,就不来请了。”又叫小桃绿枝看茶上点心。
车三娘脾气没变,爽快的道了谢,嗔笑着推了丈夫一把,三人俱落了座,夫妻俩落落大方,只石锵年轻面皮薄,乍来了这富贵温软之地,始终红着脸,低着头,一言不发,绿枝给他上茶时,也不知他眼睛看向何处,差点没接住。
虽多时不见,但明兰对石家兄弟及车三娘并不陌生,顾廷烨昔日部属每年自南边送年节礼,里头总少不了石家的,份例尤其比旁人的厚重。
拿人手软,又见顾廷烨是真心高兴,明兰加倍客气招呼,说上几句家常后,便拉车三娘上软轿,一路到内院花厅去叙话吃茶,留外头男人们自说话。
互道这几年长短,明兰才知自顾廷烨跟对老板后,石氏兄弟水涨船高,已陆续收拢了江淮及内河至陇西关口的漕运买卖。
“托顾爷的福,咱们如今有口安稳饭吃,不必再风里来雨里去的讨生活了。”说的顺嘴,车三娘又叫起了老称呼,听明兰谢她送的礼时,忙连声道,“这是该当的!若无侯爷上头护着,哪有咱们今天的好日子!”
“漕运畅通,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侯爷也不全是为着你们。”明兰微笑道,“侯爷再能耐,也无法处处照管到,你们有今日,多少打点,多少豁命,挣的都是辛苦钱。”
顾廷烨又不能给他们一张圣旨,让他们到处扯大旗摆威风去,凡是做盐漕买卖的,哪个后头又没靠山了,很多时候,还得石氏兄弟本事。
车三娘心下感动,抹泪道:“有夫人这句话,咱们一辈子都跟着顾爷。”
她是明快性子,感伤不了几秒,随即摁干眼角,边瞧明兰,边笑道,“夫人和侯爷真是天造地设的缘分,当初……”她自己先笑了出来。
想起数年那夜,江冰风寒,宽阔的江面上燃起滔天大火,火光冲上漆黑的夜空,自己在水里冻的半死,还道有机会穿回去了,谁知被车三娘救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