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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俏儿平静下来,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人。
他是个很老很老的老头,比郭太爷还要老,好似一株干枯了的树,整个身子都佝偻着,还不如灶台高,浑身散发出一股很奇怪的味道,闻起来,很像铁锈。
他的脸上堆着皱纹,眼皮下垂,让人几乎看不出他的眼睛,白色眉毛很长,一直垂到地上。
他应该不是凡人吧。
“土地孙?”
“土地孙可不长我这样。他年轻着嘞!”这皱巴巴的老头满脸的褶子动了动,好似是在笑,“我是个锅精。”
“锅精?”
“没错,我就是你每日你做饭时,使唤的这口锅。”他颤巍巍地踱步到灶台前,伸出手,“铛铛”叩响了锅沿。
小俏儿傻了:“可,你是锅……”
“可不是只有花花草草才能成精的,日子久了,什么物件都会攒上些灵气的。”老锅精扶着腰坐在小矮凳上,他的脚很短,坐在矮凳上都够不着地。他挪了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灶台上,指着自己脸上的皱纹对小俏儿继续道,“瞧见没,这条褶子,是你今天做饭时太用力敲出来的。咳咳,姑娘,迁怒可不是个好法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俏儿惊恐地辩解道。
“别担心,姑娘,老朽不会怪你的。这么多年,用铲子砸老朽脸的人多了,老朽要是个个儿都介怀,早气死了。而且老朽猜你一定是把老朽的脸当做是那小姐了。唔,那个盛气凌人的小姐,我也想狠狠砸她的脸。”
小俏儿被他逗乐了,顿时觉得亲切了几分,亦不再怕:“锅精爷爷,您有多大岁数了?”
“老朽的岁数……记不得了。老朽最早是是块铁矿,后来锻过刀剑,锻过长矛,锈了好些年,铸过皇家的马蹄铁……”
“行了行了,你那点家底儿就别抖落了,老了老了,还不是变成这般模样?”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女声,打断了锅精的话。
小俏儿抬头看,却是位高挑女子,面容娇好,看样子,年纪不过双十。
“你是?”
老锅精指指门外,替那女子答道:“她就是你那婆婆树,院里那株合欢。”
“啊?”小俏儿惊讶极了。
“怎的?我不是婆婆,却不好么?”那女子嘟起嘴,佯作不快。
小俏儿赶紧摆手:“不是不是!只是,我觉得自己好似掉进了精怪的世界……”
合欢笑了:“这世上,处处有精怪,沾了灵气,有了慧根,只要肯修身,万物皆可成。只是,一般不会现身便是了。”
“可是,为何你们会在这儿?”
合欢用手指绕着一绺落在肩上的发,调皮地道:“反正我是无根浮萍,遇见这家公子皮相好,便安顿下来了。老锅精,他是老得不行了,受人庇护,得以安身于此。”
“那你们为何又会现身在我眼前?”
“万物相遇,尽是缘字使然。我与你,合欢与你,注定有这该相遇的一点。”老锅精说道。
合欢坐到灶台上去,盘起双腿:“而且,你不是要走了么?我二人且来送行,免得你孤单单的走。一路顺风!”
“你总是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老锅精看着合欢嬉皮笑脸,无奈道。
合欢则扯了个鬼脸:“死老头!”
之后她转头又对小俏儿嘻嘻笑道:“反正那公子是一定得成亲的,早一日走,早一日眼不见为净,要我说,真没得什么可留恋的。”
小俏儿一怔,而后低声问道:“公子他,一定会与那斯然小姐成亲?”
“此为许明漻命格定数。啧啧,可惜了可惜了,这般好皮相,却得沦落到那个蛇蝎女手里去。”合欢撇撇嘴。
“姑娘,你莫伤心,虽是定数,于你却不一定是坏事。”老锅精对小俏儿道,“此一时定数,却非永久。你切莫只看眼前,之后会有福报的。”
小俏儿被触到伤心处,又掉下泪来:“我只是,只是舍不得公子……”
合欢道:“你忘了你晚上在那小姐跟前的一番说辞了?‘我会远走,但并非为了保全自己,只求你好好对待公子。’啧啧,真真精彩。只可惜那蛇蝎女子听不进去的,反而只会更恨你。所以你真倒不如远走,免得再受她欺辱。素来瞧你傻,但你这走的决定,是对的。好姑娘,你别担心,将来总有一天,你心里的那个人,会回来的。”
小俏儿不懂她的意思,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她。
合欢摆摆手,皱眉道:“别用这样的表情看我,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而老锅精半阖着眼,好似瞌睡了。
合欢趁机过去戳了戳老锅精的脸,而后啧声道:“好歹年轻时也是个美人,怎的到老了,变成这样子。”
小俏儿擦了擦眼泪,拾起她的小包袱:“那我不久留了,就此别过吧。”
合欢抬抬手,做了个告别的手势。
离开厨房,她去鸡窝里带走了小芦花。
之后,便消失在茫茫雨帘中。
老锅精仍在打瞌睡,而合欢托腮蹲在房檐下喃喃:“下雨天下雨天,多像眼泪呀……”
忽然她打了个激灵,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没多久又冲了回来,拽着老锅精就是一通乱晃:“坏事了坏事了!老不死的!坏事了!她没带走那玉石!她没带走!她搁房里了!”
老锅精一下子睡意全无:“没带走?”
合欢拽着他的眉毛大叫:“老不死的,我们这下完了!他回来之后肯定会大发脾气的!”
老锅精颤巍巍地从合欢手里夺回自己的眉毛,慢条斯理地叹了一口气:“一定会的吧。”
“那我们怎么办?”合欢都要哭了。
老锅精望了望天:“装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雨了,好冷,围着被子码字。。。
12
12、大火 。。。
小俏儿走的时候悄无声息,除了合欢与锅精,再没有人发现。
她站在莲鲤斋的大门外,摸摸那光滑的门板,往日的一切仿佛都在眼前。
小芦花在她怀里不安地挣扎了几下,差点挣脱出去,她忙搂紧它,轻轻地说道:“我没带走那玉石,因为那毕竟是公子的东西。可我除了那玉石,还能留下什么和公子有关的东西呢?小芦花,我只有你,你乖乖的,咱们两个伴着就不孤单了。我看着你,也能想起公子来,只是,他以后再也吃不到我做的蒸水蛋了……”
小芦花渐渐安静下来,缩在小俏儿怀里,又睡了。
小俏儿又怔怔地立了一会儿,终于咬咬牙,离开了。
她没有打伞,孑然一人,身影伶俜。
雨没下多久就停了。
厨房里黑了灯,锅精合欢各归本体,静悄悄的再没有动静。
庆余睡得四仰八叉,雷劈不醒。
而那斯然小姐在房内坐着,不肯宽衣,不肯歇息,手里绞着丝帕,怒火中烧。
“小姐,您就别生气了,那丫头不是被我砸出去了么。这会儿,估计又在井边洗她的脏衣裳呢。您就宽宽心,去歇息吧。”
“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是堂堂尚书府大小姐,她不过是个粗鄙的使唤丫头,却居然敢跟我那么嚣张地说话!什么意思?想跟我抢明漻哥哥不成?”
柳儿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斯然小姐耳边,压低声音道:“小姐,你忘了先前那云游道人给你的符咒了么?”
那斯然小姐拍手道:“对,我怎么将那东西忘了!”
两人便到随身的那箱子里翻出一个锦盒来,搁在桌上打开,里头是一张黄表纸写的咒令。
“那道士与我说,此令可用于祈愿,无论意愿大小,必能心想事成。我要把它贴在明漻哥哥卧房中,叫明漻哥哥对我言听计从。到那时,我第一件事,便是要将那碍眼的丫头赶出去!”斯然小姐冷笑一声,起身道,“柳儿,走。”
“现在就去?”
“你傻了不成?今日明漻哥哥陪爹爹上山未归,正是绝好的机会,明日他们回来,我哪里还能进得他卧房?”
主仆二人商议定,便趁着夜色出了侧院。
斯然小姐手里拿着那符咒,一脸憧憬:“……到时候明漻哥哥回了京,考上状元,我便要风风光光地嫁给他……我要红锦苑最好的料子,最好的绣娘,不绣鸳鸯戏水,要绣长长久久的仙鹤,还有华美牡丹……”
柳儿亦笑:“小姐……你思嫁咯……”
“臭丫头,你别乱说!”斯然小姐作势要打,手一扬,那符咒却飘飘地离了手,在空中卷了卷,落到小俏儿住的厢房门前。
“哎呀,那令掉了,你快去捡回来。”
“是。”柳儿答应着,走近前去。
她弯下腰,伸出手。
就在她手指触碰到符咒的一刹那,那符咒倏地冒出火来,几乎只在一瞬,符咒化为火龙,冲天而起,绕着小俏儿所住的厢房旋绕数圈,将房屋层层包裹,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地上全是刚下过雨后的积水,却丝毫影响不到那肆虐的大火,反倒像是助阵的油,使得大火越烧越高,几乎舐到天顶。
可怜的柳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葬身火海中。
斯然小姐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向后踉跄几步,便两脚发软,跌倒在地。
过了好久,才终于尖叫出声:“来人呐!着火了!”
庆余睡梦正酣,冷不防听得斯然小姐的呼救,顿时惊醒,抬头看到冲天的火光,吓得连外衣都顾不得穿,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一见烧起来的是小俏儿所住的房间,庆余立刻想到是那主仆二人做的好事,拽住那斯然小姐就是一通责骂:“小俏儿到底哪儿得罪你们了?你们真好狠的心!白日里极尽欺辱不算,到晚上居然还要杀人灭口!呸!”
斯然小姐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看到庆余,只哆嗦着蹦出几个字:“救……救……柳……”
庆余咬着牙,不再理会她,冲到井边打上一桶水泼到火中,可那火焰却邪门了,遇水非但不灭,焰头反倒又抬高了几分。
他也吓坏了,只顾机械地一桶水一桶水往火里泼,一边泼水,一边大叫小俏儿的名字。
炙人的火焰烤的他不能近前,浓重的烟尘熏得他泪流不止,忽地想起平日里小俏儿傻愣愣的笑容,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彼时合欢与锅精正在本体中凝神养息,精怪总是比人要警觉敏感,早在符咒出匣之时便已觉察到了些许不祥,将将脱出本体,未及仔细思量那是何样法力,便仿佛被恶鬼扼住咽喉一般动弹不得。
“……此……令为伏魔!”老锅精自咽喉中硬硬挤出这几个字来,合欢陡然一惊,心知此番必定凶多吉少。
火焰灼烧的声音落在耳畔如同恶鬼嚎哭,却忽然从中传来一个细小却清越的声音:“叮——”
而后一道极细的青白色光柱刺破火焰重围,冲入云霄。
城郊外,云雾缭绕的落山顶上,忧心忡忡地坐在草舍外的许明漻眼神一黯。
他疾走两步,青色衣袂飘飘若仙,而后身形一晃,消失在山崖上。
漫无目的的小俏儿出了城关,依稀能看到云雾缭绕的落山。
“公子就在那儿呢。小芦花,咱们跟公子再说声再见吧。”小俏儿把小芦花摇醒,惹得它老大不高兴,咯咯叫着挣脱了她,一溜烟地跑了。
“喂,回来!”小俏儿忙追上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山间好似划过一道青白色的闪电。
两个人终于就这么错过了。
许明漻踏进莲鲤斋的刹那,肆虐的火舌竟矮了足足一丈。
他一步步向那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房子走去,每走一步,那火势便小一分。
但是待他走至门前,火势却突然爆发,生生将他吞没进去。
庆余就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待他终于反应过来那是谁,呜咽着叫了一声:“公子……”
而公子就站在火焰之中,被火舌炙舐着,却毫发无伤。他头上的青色束发忽然断裂,黑色长发飘散开来。而森然的面容映着如若血色的火光,肃杀冷峻,如若修罗。
忽然间狂风大作,地面震颤,一道水柱宛若游龙,自后宅的方向汹涌而来,悬停在失火的房子上空,瓢泼而下,瀑布一般。
方才还在肆虐的大火,瞬间便消失了。
那张黄表纸被许明漻踩在脚下,化为飞灰。
而他走进房内,许久没有出来。
合欢与锅精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二人相互推搡,谁都不肯先开口。
“她走了。”许明漻站在被烧得焦黑的桌前,手里摩挲着那枚玉石,“是你们怂恿的吧?”
合欢与锅精慌忙跪俯下去,争相辩答:“小的不敢!那姑娘在我二人现身前便去意已决。”
“她要走,你们便由她去了?”他广袖一挥,黑黢黢的床变为光洁如新的宽椅,随意坐下。
合欢咬咬牙,答道:“可您不放她走,又是何等残忍之事呢?凡人之命数不得更改,您比谁都清楚,那蛇蝎心肠的小姐,您是必须得娶。而她无论她是否是您要找之人,都已经倾心于您。留在莲鲤斋,只会连累她白白心伤。”
见他未作回应,合欢便继续道:“小人承认,没让她带走您给的庇护之物是我们的错,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