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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醉,便是三日。终日浸在酒罐子里,浑浑噩噩。皇甫安除了上朝的时候,几乎都在毓凌宫。他不喜饮酒,所以经常是看着我自斟自饮。偶尔陪我喝个几杯,就想着把我灌醉,好让我把心里的不快发泄出来。可每次,都是我未倒下他就醉死了过去。
刚过三更时分,我从梦里悠悠醒转过来,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印出的是一幅清秀的面容,有着沉静的眸子,淡粉的嘴唇,肤若凝脂,青丝如瀑。我略微施了些胭脂,掩了憔悴的神色。
“小紫。”
半晌,无人回应我。我才想起,现在天色还早,宫人都未起床。我只好自己从一只大檀木箱子里翻出一件红色衣衫,更了衣,将头发简单的挽在脑后,随意插了一只发簪。我推开房门,眼前蓦然出现一个身影,不由得一怔。
“你……”
皇甫安哑然望着我,良久才道:“你这是要去哪?”
我凝视着他金色的龙袍,领口的两条龙绣得栩栩如生。
我反问道:“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
皇甫安笑道:“快要上朝了,想早点过来看看你。你昨夜里可喝得不少。”
“……”
我垂着头,半晌无语。
“你还没回答我,这是要去哪?”
“我……以后再同你解释吧。”
我提步想从皇甫安身侧绕过去,他一把抓住我,“你每次都是这样跟我说的。这一次,我一定要知道。”
我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那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皱眉看着他,“你是皇上。”
他嘴角噙着丝笑,说:“我是皇上,是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皇上。”
“噢?”我挑挑眉,“若真是这样,当初那一把火可是怎样烧起来的?”
他侧身踏出一步,正好挡在我面前,离我只有些许距离,他戏谑道:“没想到,陆凌儿竟是这么记仇的人。”
“那是自然的。”我抬眼望着他带笑的眸子,轻声吐字:“我需要一匹马。”
他敛去笑容,定定的看我,眼里是一片无法捉摸的黑。
良久,才答道:“好。”
皇甫安命人给我挑了一匹上好的良驹。从壅城出发到陆家庄,也就是五日的路程。当我到达那片熟悉的荒漠时,马儿已是累得口吐白沫。陆素颜摆下的结阵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解开,全因当日白颜诺解时,没有仔细去看过,或是没有料到有这么一天吧。
幻境里的景色无丝毫的改变,似乎时空在这里是静止的,没有一年四季的变换。我独自爬上了半山腰,那座残垣断壁的屋子依旧坐落在那里。
残破的书页停留在浴血的法咒上。
第45章 第三十九章(下)
半月前,赤休在皇宫来找我时,一脸正色的告诉我,他知道当初陆素颜为何造出白颜诺这只狐妖了。她那时候知道当陆家后人的血咒练到浴血的境界时,虽然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却要以身死殉道,她用自己的心头肉植入白颜诺体中,想的就是,若哪日陆家人迫不得已要用浴血时,到时候散尽的就是白颜诺的修为和心血。我在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根本无法相信。可后来联想到在这陆家庄我念出浴血的法咒,白颜诺那痛苦至极的模样,才不得不信。
我取出壁桌上未燃完的香,轻轻一挥,那香烛似乎接上了千年前的时光,燃了起来。香烟缭绕。我环顾着四周,清清冷冷。
“陆素颜,出来见我。”
屋里许久没有动静。我冷笑道:“你扔下这些个烂摊子给我收拾,现在不敢出来见我了是吗?”
一缕幽魂凝聚在我面前,她神情淡漠,幽然道:“你倒说说,我有哪些烂摊子要你收拾。”
我手执伏魔棒,顷刻举到她喉间。
她的眼光从伏魔棒上打了个来回,“陆凌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闷声道:“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要你解了白颜诺的诅咒。”
她轻轻推开我的伏魔棒,淡然笑道:“我不是魂灵,伏魔棒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杀伤力。”
“……”想来也是。我掌心一转,一束灵力收回了体内。
她仔细打量我片刻,问:“你爱上那只狐妖了?”
我冷笑一声,“怎么会。你抽了我的灵慧魄,如今好好站在这里,我没有七情六欲,何来谈爱?”
她苍白的脸上勾起淡淡的弧度,“那些,你不是自己早已衍生出来了么。何况,你们在这陆家庄中呆的半月,点点滴滴我都看在眼里。你莫不是以为我是瞎子吧?”
我漠然应道:“即便是衍生出来了,我又怎敢违背陆家祖训,爱上一只妖,何况……他还是敖宸笙。”
陆素颜脸色陡变,“你如何知道的?难道……”
“你给他下的封印,被打破了。”
她愣怔了半晌,随即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既然如此,你还要救他?”
“他即便罪不可恕,要死,也是死在我手上。血咒是陆家的宿命,怎能让他一只狐妖来承担。”
她轻笑道:“连这样的理由,你都能用来为自己辩解。你想不想看看白颜诺在千年之前,是什么样子?”
“……”我不想。我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没能说出来。
她长袖一挥,虚空里化出一副幻像。这是一个宫廷般华丽的房间,红色的纱帐层层垂落下来,地上铺着雪白的垫子。白颜诺的一袭白衣敞到胸口处,裸露出胸膛和半边肩膀。他低垂着血红的眸子,与三个妖娆的女子寻欢,交颈而卧。我眼看着他与她们缠绵,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呼吸都急促起来。只见他猛然睁开双眼,一只手以迅雷之势掏出了三个女子的心。他满手血污的抓着一个还在跳动的心脏,白发垂肩散落下来。他伸出舌尖细细的舔了一口手中的心脏,潋滟的血色沾在他的唇角,分外妖娆。
我脚下一晃,眉间紧锁,强忍着胸口的痛楚。
时空变换。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尸横遍野,战火连天。想来那应该是天下大乱,妖魔横出的时候。陆素颜立于风中,衣袂纷飞,傲视着不远处的白颜诺。他仍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朗声道:“这位姑娘,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你追了我三个日夜,不嫌累么?”
陆素颜凌厉的盯着他,嘴里冷冷的说:“那些被你害死的姑娘也与你无冤无仇,不同样死在你的手上么。”
白颜诺笑道:“姑娘想杀我?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落下,白颜诺身影一晃,瞬间移到陆素颜跟前。陆素颜一掌灵力劈出,他侧身一闪。只见道道黄芒接连从陆素颜掌心射出,攻向白颜诺。白颜诺周身化出护体的气旋,腾身一跃,用尽全力击出两道气劲,陆素颜一个回旋,躲过第一道,翻过身,掌中发力,黄芒与白色的气劲在空中碰撞,两人各自闪向一边,躲开余波。
那时候的白颜诺修为还不高,内力并不如现在浑厚。陆素颜与他近战十招,白颜诺手掌一翻,迎面劈向陆素颜面门。但他没注意到陆素颜的杀招。他掌中气劲还未发出,就感到胸口被陆素颜死命按住,她手中灵气不断注入白颜诺的身体,白颜诺脸色越来越难看,手还停在空中,保持着刚才进攻的姿势。陆素颜手腕转动,指尖蓦地扎进白颜诺的胸膛,然后又猛的收回来。白颜诺的白色衣衫上霎时绽开一朵暗红色的花,触目惊心。陆素颜手上浮着一颗亮堂的珠子,那是白颜诺的妖丹。
白颜诺单膝跪地,恨恨盯着陆素颜。
她并不理会,只顾蔑视着手中珠子,漠然道:“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会像那些被你杀死的女子一样,被人从胸腔中掏出妖丹吗?”
白颜诺捂住胸口,垂了眼睑,“姑娘要杀便杀,这么多废话作甚。”
“好。”
说罢,陆素颜手中一用力,将妖丹狠狠捏碎。那些淡白的光矢四散射出,如同一个礼花炸开在陆素颜的手里。白颜诺仰天长啸一声,身子渐渐变了形,最后变作了一只纯白的小狐狸,晕倒在沙石之间。
陆素颜看着它良久,终是抱起它,消失在这战争的修罗场上。
画面再次变换。小狐狸被关在一个铁笼里,黑溜溜的眼睛谨慎的审视着周围的一切。这是陆家庄的后院,现在是一片杂草丛生,古木盘踞的荒废之地。而那时却是花草繁盛,莺鸟啼鸣的好地方。陆素颜手执一本书籍,边看边走到笼子跟前。她定定的站着,目光紧紧扣在书上。
许久,她才慢悠悠的望向小狐狸,清冷的说:“敖宸笙,今日过后,你便不会再记得这些前尘往事了。你身上杀孽这么多,我本来应该现在就了结了你。不过,我给你一个更好的方式,为天下苍生赎罪,你应该是愿意的吧。”
她手中捏了决,半空中画出一道珈印,灵力一送,就嵌入了狐狸的体内。狐狸的瞳孔慢慢涣散,茫然的望着眼前一切,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去。
再后来,便是我和白颜诺在蜀山之上看到过的景象了。陆素颜给白颜诺植入心头肉,流血身死的那一幕。
幻象消失。我愣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原来他与陆家的恩恩怨怨并不只是一场祭奠。他如今报复我,是为了雪耻这千年来他作为白颜诺所承受的一切,是为了报复当年陆素颜毁了他的所有道行,把他变成陆家的棋子。他是对我陆家有多恨?那些作为白颜诺时与我经历的生死相伴,都已变成他不愿想起的耻辱了吧。
陆素颜清冷的嗓音钻入耳膜,“现在,你还执意要为他解掉诅咒吗?封印一旦打破,他根本就不是你自以为的谦谦君子,胸怀仁爱。你以为他会为你赴汤蹈火,忘却生死?那只是他记忆消失后的一段梦罢了,现在梦醒,他还是敖宸笙。他是一只妖。生性嗜血。”
我眼睛毫无焦距的盯着前方,没有任何反应。
陆素颜转到我身前,看了我良久,悠然道:“就像我当初所说,如果他能因血咒而死,那也算是为天下苍生赎了罪。这或许是他最好的解脱。他可以没有孽债的转世为人,那时候,或许你们能够再续前缘。何况……血咒已然种在他身上,根本无法可解。”
“无法可解?”
“是。”
我脚下踉跄一步,缓缓走了出去。
入夜,凉风徐徐。
我在庭中枯站了一夜。陆素颜说白颜诺身上的诅咒无法可解,我是不全信的。只是她最后的一席话恰巧击中了我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我和白颜诺,此生此世,一个是天师,一个是妖,最终注定了天人永隔。可若他未转世,他就永生是妖,而我下一世,也无法与他长相厮守。可若我们都是凡人,那就可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可是,我没料想到,多年以后,竟会为此刻的决定肝肠寸断,万箭穿心。
第46章 第四十章
眼前是一片灼热的黄。广阔的沙漠,极目远望处,与天际相连。头顶上碧蓝的颜色与脚下的金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日头当空,连绵的沙丘背后,笼罩成片的阴影。一只鹰在头顶盘旋,一会儿,便消失在大漠漫无边际的尽头。这是陆家庄外真实的景色。皇甫安送的良驹在到达这里时,已经累死,被风沙掩埋了。我徒步走在这荒芜的景色里,心中徒生许多悲凉。
断断续续行走了约莫两天的时间,才到达一个宁静的小镇上。我嘴唇发干,找了最近的酒家解决了温饱问题后,才蓦然发现没带银子。我硬着头皮走到掌柜跟前,讪讪说:“掌柜……”
那掌柜面无二两肉,一双三角眼里透出精明的光。他带着虚伪的笑意抬起头来,目光从手里的账本移到我身上。
“姑娘结账吗?”
我声音顿了顿,踌躇半晌,不知觉的说了句:“我……要一间客房。饭钱与房钱明日一起结。”
掌柜笑开了颜,招呼小二道:“贾贵,快带姑娘到上房去。”
“是。”
小二肩上搭着块白桌布,屈着身子到我跟前做了个请的姿势,我提步跟着他去。掌柜在身后补了句:“姑娘,上房是五两银子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