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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轻声说了一句:“帝姬,值此非常之时,必须赏罚严明,将士与百姓才肯用命。”李纲三人听这话均是微微一震,看岳飞的眼神都带了诧异之色,人家自己倒是恍然不觉。
一直沉默的太子此时猛然开口:“姑姑,这人罔顾国法,若是大爹爹在朝,此人当杀。”大爹爹?洛儿猛然一愣,哦,是徽宗,她爹爹。问题是现在是钦宗朝啊,哥哥总没有爹爹亲。况且,杀人?太子这小子也太狠了吧?!
赵鼎忽然明白了洛儿的心思,轻声道:“帝姬,不如将此人罢官察看,等将来陛下...”看看周围的人们,尚且七嘴八舌的交谈看法,人声嘈杂,又道:“将来陛下自行问罪。”李纲与李若水此时亦明白了,俱道:“赵大人此法可行。”
洛儿眼瞧着这一双双期盼的眼睛,一咬牙一跺脚,终于,决定豁出去了!就算钦宗想怎么着她,也得等金兵的事情忙完了,到那时候,恐怕他自身都难保了!还是眼前的事情要紧!
此时人声小了些,白时中脸色更加阴沉,一言不发地盯着一众学子,洛儿提高音量,却仍旧保持语气的沉稳,对陈东和欧阳澈温言道:“二位可愿意将状纸拿来与我一观?”二人早已看到宣德楼上站立着一个女子,虽不知她是何人,看衣饰华贵,气度从容,料想必是皇家之人,即道:“学生遵命。”洛儿向白时中淡淡说道:“白相公,可否劳烦你将这两位学子领上来?”白时中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臣遵命。”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洛儿面前,陈、欧阳二人方欲将状纸呈上,白时中却道:“帝姬,此状纸并未经过检查......”洛儿伸手接过,目光淡然:“不必了,多谢白相公好意。”看完状纸,强压住心头担忧,神色平静,语气未变,依然是一副淡然的表情:“白相公,这状纸上弹劾你卖国求荣,”说到这,忽见白时中身子一颤,这么不经吓?不理他,洛儿继续淡淡的道:“金国军队尚在中山府时就进谗言,答应金人苛刻议和条件,许割三镇,赔偿犒军费黄金一千万锭,白银两千万锭,绢一千万匹,还答应以亲王宰相为质,遣使议和。可否属实?”
白时中此时倒是镇定下来,答道:“回帝姬,当时金兵已攻下中山府,随时会兵发京城,臣为保住祖宗家业和京城百姓性命,更兼康王请命自愿出使......”洛儿想起自己被软禁,康王出使的事情怕不是那么简单,自愿?鬼才信!气得要死,将手上的状纸扔到他身上,怒喝道:“白相公,你做的好宰相!皇兄体弱多病,将朝事尽皆委付与你,你竟想出这样退兵的好主意,将康王殿下生生推进虎狼之穴?若康王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你有几颗脑袋担当得起?既然当初白相公胸有成竹,那为何今日敌人竟离京城越来越近了呢?”
洛儿想起历史已经发生偏轨,赵构这次可是真的生死未卜,因此开口就是这么重的罪名压下去,其中半虚半实,反而更加可信。下面又是一阵叫骂声,什么奸臣误国、欺上瞒下的话充斥于耳,虽然是有些冤枉他,可白时中又冤枉过多少人?白时中见她如此不留情面,心中愤恨,但碍于礼法,又不得不跪,脸色竟比洛儿好不到哪里去。
31。…第30章 守城(5)
洛儿继续寒着脸道:“议和?你可想过会让三镇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可想过十多万百姓会沦为金人的贱民?可想过我大宋会沦为天下的笑柄?”想起靖康之变后的惨象,洛儿不禁越说越气,将多年积攒的怒气全撒在了白时中身上,也是该他倒霉,蓦然喝道:“张虎!”虎子一愣,即大声答道:“在!”
“你怕金兵么?”洛儿冷笑。
“不怕!平日帝姬教诲,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张虎愿与金人战至最后一刻,保家卫国!”虎子亦神色昂然,毫不畏惧。此时下面的百姓都不再说话,凝神关注着宣德楼上发生的事情。
“白相公,”洛儿一步一步走近,“我府中一个十六岁的侍卫都不惧金兵,你身为一国宰相,竟然怕了金兵?难道你想趁陛下生病静养,将大宋拱手让与金国么?”大庭广众之下,白时中竟被她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不敢抬头。转身向下面的士子百姓大声问道:“你们怕么?”
下面响起的声音直冲云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渐渐地,民众的爱国热情感染了禁军,连洛儿身后的禁军也大声喊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声音震耳欲聋,反而将洛儿吓了一跳,转头见李纲三人皆冲她赞许地笑,自己全凭一时意气,竟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效果,这也算歪打正着了?
待呼声止息,洛儿严肃地向白时中道:“如今撤去你宰相之职,责令闭门思过,望你好自为之!”白时中不料想洛儿胆子竟这样大,刚想反驳,太子又端起架子淡淡地道:“此乃父皇口谕,本殿亲耳所闻,你不会是想抗旨吧?”白时中明知赵桓不在,此时此景却也不敢说出来,只得道:“罪臣遵旨!”
洛儿转头看向跪在宣德门前的数千学子,神色仍未转晴,严肃道:“陈东、欧阳澈,你二人带领学子叩阙上书,围堵宫门,可知罪?”陈东、欧阳澈二人听到点自己的名儿,赶紧低下头:“学生知罪。”洛儿继续装严肃:“叩阙上书,未言先有罪,念在你们一片忠君体国之心,今日就轻罚你们,各自回去,闭门十日,不得再结众聚首!”
“是!”数千学子齐声答应,也不知有多少人是真心,洛儿可是知道,学生闹事,有一半是跟着起哄的。牵起太子,吩咐道:“回宫。”后面又响起一片“恭送太子,恭送帝姬”的声音。洛儿装淑女,目不斜视一路莲花步地踩回去。
回到文德殿的偏殿,和皇后报告了一番,又得一番夸奖,洛儿还得装谦虚,李纲和赵鼎、李若水再看洛儿的眼神显然带着惋惜与憾恨,将她看得心里一阵发颤,只得微笑,再微笑。记得有个伟人说过来着,在你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面对敌人要装严肃装冷漠装矜持,面对同盟者就要保持谦虚得体的微笑。
赶紧转移话题,使劲夸太子临危不惧,有风范,最后对太子总结道:“我们谌儿最棒了,和姑姑配合得天衣无缝,来,咱们击掌相贺!”太子乖乖地伸出手与洛儿对击。一直装乖乖女的柔嘉此时插言:“姑姑,桐儿也要和姑姑配合得天衣无缝!”啊?这是什么话,小丫头真麻烦。洛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桐儿乖,等改天好不好?”
“改哪一天啊?”柔嘉仰着头问,大眼睛一闪一闪地。
“改...改哪天啊?”这是什么问题,洛儿觉得自己头疼了,“改到桐儿长大的那天!”嗯,这个答案,还算勉强吧。不敢看其他人的脸色,估计都忍着笑呢。
“那桐儿什么时候长大呢?”小丫头充分发扬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优良传统。
洛儿终于没词了,问皇后:“皇嫂,咱们桐儿哪天长大来着?”终于,所有人都憋不住笑了。等大家笑够了,洛儿刮刮柔嘉的鼻子:“精灵古怪的小丫头!”
敛起笑容,向皇后相询:“日前听人说九哥哥去跟金人议和了,不知何时走的?”
皇后满脸讶色:“是前日啊,官家还带着百官出城十里相送呢,妹妹竟不知此事?”
洛儿依旧是唇角含笑,眼下对皇后细细打量,神色看起来不像是作假,见她当着李纲等人依然如此坦然,竟像是不知她被赵桓软禁一事,亦笑道:“我自来体弱,前几日偶感风寒、卧病在床,都病糊涂了,哪里还知道这些事。”
皇后亦颔首微笑:“是了,妹妹和九弟打小儿就情若一母同胞,不告诉是恐怕你担忧,想来打算等你病好后由九弟妹或者韦母妃再行告知,你这病刚好就先问你九哥哥,可见得是兄妹情深了!”只得回以一笑,也不知这位皇后是真的不知还是装的,又说几句闲话便告辞出宫,李纲等人亦回去料理城防事务。
洛儿走在御街上,身旁虎子不停地夸赞洛儿刚刚的表现,末了可惜无比地叹道:“帝姬,您若是男儿,肯定和岳大哥一样厉害!”洛儿立刻在他头上敲一下,一本正经地纠正:“臭小子,你应该说我若是男儿,一定比你岳大哥还要厉害!”
结果立刻遭到抗议:“我比帝姬还大一岁呢,怎么是臭小子,要是,也应该岳大哥家的云儿侄儿是才对!”
洛儿一怔,这才想到岳飞还有妻子和孩子,心内一阵微酸的感觉涌来,又连忙自己转移掉这种感觉,摇头对虎子道:“非也非也,年龄大小不能以岁数论。”
“那该怎么论?”虎子被成功地勾起好奇心。洛儿一笑:“当然是以心理年龄论啊。”
“心理年龄?”一旁专心走路的岳飞发问,满眼都是诧异。洛儿有些小得意,终于不沉默了?“对啊,心理年龄就是人心理成熟度,与实际年龄并不完全一致。比如小孩子天真活泼,少年张扬肆意,青年人易怒易喜,情绪动荡比较激烈,中老年人则是老成持重,成熟稳定。”
岳飞微笑:“有些道理。”洛儿看着他笑的样子,眼神明亮,唇角弯成浅浅的弧度,心里不由得也跟着甜美舒畅,有种想一辈子都能看到这笑容的愿望。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虎子发问:“那岳大哥是青年人,为什么也成熟持重呢?”洛儿毫不犹豫地损岳飞:“他那是未老先衰。”瞥一眼旁边的岳飞,一副无可奈何又听之任之的表情。
虎子不屑一顾:“帝姬平日里天真活泼,也不是小孩子了吧?”要不是,要不是万恶的穿越,她过完年就二十岁了!气得洛儿咬牙切齿:“那是表面知道不?看人呢,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我心理年龄可比你高多了,叫我姐姐你都不吃亏!”说完揪着虎子不放,非逼着人家管她叫姐姐,最终在她的威逼之下,虎子不情不愿地开口,万分艰难地叫了一声小姐姐,叫得洛儿满脸黑线。
看岳飞眉梢微皱,洛儿有些不解:“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不知李相公如何安排防御工事。”岳飞微一沉吟,眼神飘向远处,里面有种说不清的东西,担忧?寂寥?向往?大概都有一些。洛儿心内一痛,脱口而出:“那我们去看看防御工事建的怎样了。”尾音刚落便连打两个喷嚏,才惊觉这大半个上午折腾下来,她已是汗透重赏。
虎子一听她这话抬步就往北门方向走,却被岳飞拉回来:“改天咱们自己去,先送帝姬回去,天气太冷了。”洛儿心内一暖,脚步便随着他信步而行,他步履不快,恰好她能跟上。这样,真好。心里有着小小的欢喜,压下了那点点的酸意。
上午打喷嚏,中午就头重鼻塞起来,果真人不能咒自己生病,使人去探望眉眉跟和尚师兄,回来说眉眉近日忙着,过两天就来陪她,和尚师兄也是忙着,没空理她。洛儿就奇怪了,这两人不趁着金兵尚未围城赶快走,忙着凑什么热闹。尽管不舒服,洛儿还是亲自去了一趟康王府,韦氏因为担忧赵构再加上天气骤冷,一惊之下竟然病了,邢妃也多是垂泪,少不得安慰劝解一番。回来就觉得冷得不行,抱着手炉不放手,心里暗暗叹息这帝姬的身子就是娇弱,若是...若是...,强行打断自己对21世纪的思念,将心思放在眼下的事情上。
岳飞忧心守城一事,下午便和虎子去各门观察一番,回来以后神色虽是大为放松,洛儿却依旧能感觉到他对城防事务有看法。既然他不说,她便不问。自此,岳飞和虎子等人日日去察看城防,早出晚归。到四日晚上,洛儿将他约到书房,开门见山:“你觉得李相公安排的城防怎么样?”
“李相公恪尽职守,在短短四天内便将防守器具准备了八成,实属不易。”岳飞正襟危坐,知道洛儿要听具体的,便继续说道,“不光是有禁军和厢军,就是各衙门的捕快和平民中的精壮男子也被组织起来守城,在汴京的四面,每面配备了七千禁军,还有厢军、保甲、民兵相助,又组织了马步军四万人,分为前、后、左、又、中五军,每军八千人,每天操练准备作战,将前军派往东水门外,保护延津仓,后军被派到宋门外的樊家岗一带防守,”怕洛儿不明白,又解释道:“汴京城壕最浅狭处便是樊家岗,金兵最易靠近。”
32。…第31章 守城(6)
洛儿听的明白,想起岳飞他们这几日早出晚归,问道:“你们几个也被编在守城队伍中了么?”
岳飞微一迟疑,便道:“除了我、虎子和苗傅、刘正彦二位兄弟,其余的人都被编在了驻守西面的禁军中。”
这回洛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