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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落尽莫不静好-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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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飞爱惜地将她的手拉过来,柔声道:“你尽管说。”洛儿容色郑重无比:“别死在我前面,我害怕。”岳飞本想说战场上生死岂由自己,瞥见洛儿热切的眼神,挽着自己臂弯的素手亦微微颤抖,口不由心地说道:“好。”他向来一诺千金,不肯欺瞒于人,这一遭却大大违反了本意。洛儿见他答允,心中漫上丝丝欢喜。

    猛地想起来一事,便问:“谌儿与桐儿呢,没进宫么?”岳飞微微含笑:“我还以为你会想不起来呢。他们先去见太后了。”洛儿脸上一热,还未曾说话,便听殿外一个明朗欢快的声音:“姑姑!”洛儿隔着雨过天青色的窗纱看过去,是桐儿那个小丫头,不近不远地跟着一大群宫女,与岳飞相视一笑,打开殿门。桐儿风风火火地扑进她怀里,半是委屈半是撒娇:“姑姑走的时候说很快就回去,人家白白等了大半年也不见姑姑!”洛儿本就喜爱孩子,再加上痛失腹中娇儿,对桐儿的十分疼爱也化作了十二分,小丫头长得到快,大半年不见,已经快到胸前了。

    细细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这不是见到姑姑了。你哥哥呢?”桐儿更是不依:“姑姑还没跟人家说上两句话便惦着哥哥,都不疼人家了!”洛儿对着廊下侍立的初夏笑道:“可是厨房的醋坛子翻了?”回头看见岳飞含笑的唇角带着几分揶揄,想起自己几年前也这样爱撒娇,不由得脸上发热,想来面上已是红了。初夏抿唇一笑:“回长主话,这醋坛子翻没翻奴婢不知,倒是茶炉子上的水先烧滚了呢。”岳飞听见了更是笑意满眼。

    赵谌此刻已走到宫门前,后面同样跟了一群宫女内侍。见到岳飞和洛儿都在此,满面欢喜,几步跑到近前先给洛儿躬身问了安,洛儿一年多不见他,心下挂念拉着他问了又问,赵谌已是十三岁的少年,又生的高些,同她差不多,见洛儿总把他当孩子,嘻嘻一笑:“姑姑莫要担心,师父不曾苛待谌儿。”洛儿照着他头上赏了个栗子,含笑轻斥:“贫嘴!”赵谌又向岳飞作揖:“见过师父。”

    他如今恢复身份,对着师父也只能行揖礼。岳飞急忙托住他手臂:“臣不敢当。”赵谌带着不满:“师父,如今谌儿还不是皇帝呢。”洛儿见他与岳飞十分亲近,神色亲热,甚是欣慰,先前还只怕岳飞对他管束太过严厉,赵谌对他敬畏过多影响日后的君臣关系,如今这样可以放心了。牵起赵谌与桐儿向殿内边走边道:“谌儿现在是太子,过几天便是皇帝,你师父若不守着规矩,那些御史们又有的说嘴了。”赵谌听后特别忧郁地叹口气:“还是外面好啊。”洛儿又好气又好笑,斜睨了岳飞一眼,怎么这孩子越来越贫嘴,岳飞摇摇头,表示他一无所知,眉梢眼角却带着笑意。

    待岳飞告辞出宫后,洛儿将初夏与张虎叫到面前,一脸严肃,两人不知发生何事,都十分诧异,洛儿望着二人良久,卸下严肃的伪装,目光悠长:“孩子没了的事,别告诉他。”初夏终是跟她时日长,登时便了然,张虎却不懂,当即扬眉反对:“岳大哥是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告诉他?”洛儿转过头去,不看他,闭目,遏制住泪意,良久才开口:“正因为他是孩子的爹爹,才不能说。我一人心痛便罢了,孩子已然失去,告诉他除了让他心痛还能怎样?”张虎哑口无言,默默退到一旁。

    初夏眼中带了心疼与悲悯:“长主,来日方长。”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十分舒服,洛儿低头,微微地笑了,是啊,来日方长,他们两人还有一生的时光呢。点了点头,在初夏即将退出去的一刻,又道:“别的宫里私下怎样议论我管不到,可这栖梧殿的人,不许漏半个字!”初夏一凛:“是,奴婢省得。”洛儿想了一想,补充道:“服侍谌儿的人,要精心挑选那些伶俐又不会乱讲话的人。”初夏施礼退下。洛儿方才放心,岳飞来宫里也只会去这两处,别人怎样说她又怎么管得了,只要在岳飞面前没有人提这件事,就可以了。

    钦天监择了五月初六行登基大典,说这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黄道吉日,太后没意见,一班臣子更是巴不得赵谌早点登基,毕竟国家无主总是件令人心慌的事情,再有万一金人从掳去的那些皇子中挑一个立为傀儡,局势就更不妙了。洛儿也表示同意,不过只有八天的准备时间,实在是太紧了,直忙得昏天黑地。岳飞住在宫外的驿馆里,若无事总不便时时召见,更何况也没时间,洛儿心里哀叹,早知道就不摄政了。

    没两天眉眉便知道了,特地跑过来出主意说趁着岳飞还没有走,可以让他再教太子一些功夫,也好傍身。洛儿听了双目发亮,便即刻下令命岳飞日日进宫教太子武艺,看得眉眉与初夏都不怀好意地直笑。洛儿脸红,啐了两人一口,转身走开去看折子。

    黄昏时岳飞教完一天的功课,来栖梧殿告辞。洛儿犹豫半天,终是开口:“如今金军虽退,内部却叛乱四起,张俊虽是可以剿灭,却杀戮过重……”她有些说不下去,岳飞一贯主张抗金,如今要他去平定各地匪患,不知他该怎样想,然而,岳飞却笃定地开口:“臣愿去平定匪患。”

    洛儿愕然,他怎么晓得自己要说些什么,坐的时间久了,她起身向外走去,后面的一大群宫女内侍不远不近地跟着,保持的距离恰到好处,既听不到她所涉及的朝政内容,又可以随时上前伺候。岳飞看着洛儿迟疑地面容,眼底涌上暖意:“我知道你是怕拔擢过快会引起旁人非议,所以我去,不给那些御史们参奏的机会。”原来,她的心意,他全都明白呢。岳飞又道:“你放心,秋天金人进攻之前,我会让朝臣们看到我的能力,不会让你等太久。”他看到洛儿想开口说话,又补充了一句:“我会以招抚为主,不会滥杀无辜。”洛儿听他这句倒是笑了:“我知道你从不是那样的人。我想说的是,来日方长,也不必这么急。金人恐怕会在退兵之时扶植汉人朝廷以牵制咱们,谅他们一时半刻也不敢南侵。所以,你不必急。”

    岳飞愣一愣,十分不同意:“你怎么能这样笃定,国家大事怎能儿戏,万一金人不退兵而是直接南侵,江淮防务岂不空虚?”洛儿无语,总不能说历史上讲了金人扶植刘豫成立伪齐与朝廷对抗吧?只好沉默。岳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正色道:“你还是同诸位枢密、参政相公商议为好。”洛儿见他满眼不放心,便郑重点头,岳飞长长一叹:“我会尽快让他们看到我的能力,你不必太过为难。”
100。…第98章 撞破
    登基大典上,太后身子才好些,便来坐镇,面色庄重地坐在高高的凤座上。洛儿坐在太后的下首,头上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脖颈微酸,朝服是新制的,上面用金线绣了层层的龙凤花纹,衬得她气度愈发典雅端庄。祭过天地与祖宗,礼官便开始念长长的制词,赵谌经过她的事先嘱咐,坐的端端正正,倒也难为这么大的孩子了,洛儿暗叹一声,眼波微转,岳飞远远站着,神色平和,见她望过来,弯了弯嘴角,洛儿脸上一热,低下头去。

    时间渐渐过去,这些正经八百的仪式总算快结束了,赵谌也渐渐露出耐不住的神色,太后虽是疲累,却也得撑着。终于登基大典结束,待众人到紫寰殿饮宴的时候,太后便先回宫歇息了,赵谌此刻已是皇帝,与洛儿一起率领诸位大臣直送到禁宫门口方才罢了。

    暂时打退金兵的进攻,国家又立了新主,宴席上自然是热热闹闹一团欢喜。赵谌原就是作为储君来培养的,此刻自然毫不怯场,虽是在外几年,气度却一点不差,对大臣们讲话谨慎得体又落落大方,小小年纪竟有君主风范,洛儿瞧了不免欢喜,甘冽醇香的梨花酿更是入口绵长,便多喝了几杯,目光流转处风致楚楚。岳飞不经意对上她的眼睛,心中微微一颤,起身给皇帝敬酒时低声说道:“少喝些。”

    洛儿点点头,放下酒杯,脸上一红,低声解释:“今儿一高兴,喝的有些多了。”岳飞想起那一年洛儿醉酒的神态,眼波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赵谌端起装着果酒的酒杯,凑过来道:“这一杯,朕敬师父,多谢师父平日的教诲。”他有些怔住,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今日当着诸多臣子,皇帝单单敬他。

    赵谌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几个重臣都能听到,闻言瞧着这边。洛儿见状微微一笑:“天地君亲师,乃人之五伦,你既是皇帝的师父,这杯酒有什么当不得。”赵谌一时忘礼,此刻才知,顺着洛儿话头向身边的几位重臣微微含笑:“不仅是师父,朝廷的几位枢臣参政,日理万机,公忠体国,都是当得的,也是应该的。朕在这里也敬诸位相公一杯。”说完率先举杯向李纲示意,旁边的几位重臣俱都举杯饮尽。席上觥筹交错,又热闹起来。

    一时散席,洛儿送赵谌回去,赵谌应了,又回头拉住岳飞衣角:“师父明天就走了,也一起送朕好不好?”岳飞笑着躬身:“臣遵旨。”赵谌终归是年纪小,累了一天,回到福宁殿一沾枕头便睡着了,洛儿眼见他睡熟了,方才同岳飞一起出来,不想乘銮舆,令众人先回去,只有初夏带着一个小太监和宫女远远地跟在后面。

    岳飞与洛儿并肩而行,走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明天要走了。”洛儿低低地应了一声,只听他继续道:“保重自己,不要太担心我。以后少喝酒。”洛儿浅浅一笑:“又没喝醉,我以后注意就是啦。”她抬起头,夕阳把岳飞的侧脸映成了浅红,嗯?不对,他是脸红,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喝醉的时候,太好看。”

    洛儿眼睛都直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那个,我……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么?”他更是脸黑:“废话,你说我在干什么?”洛儿边走边嘀咕:“吃醋就承认嘛,被人揭破还恼羞成怒,死要面子!”岳飞装听不见,向前两步便要拐弯,洛儿看见那条路,心里一痛,那夜,她就是在那条路上摔倒的。止住脚步,轻声道:“那条路不好走,走这边吧。”没等他,自己先转过身绕到另一侧稍远的路上。

    岳飞在后面渐渐跟过来,洛儿亦抬头,转换了笑脸:“你不是还在……”话未说完,旁边的甬路上闪出一人,直冲着她撞过来,手里还攥了一把亮闪闪的匕首,不等洛儿反应过来,岳飞拉住她疾退两步,转身踢中那人手腕,匕首登时脱手而出,岳飞一纵身接住,回头来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洛儿。洛儿对他一笑,轻声道:“没事。”初夏听到动静,急着赶过来,一见洛儿脸色发白,忙问:“长主可伤到哪里?”

    洛儿摇头,示意无事。这时宫中值守的侍卫也已围拢过来,早有人将那人的手反扭了,那人也不逃,只一双眼睛愤恨地瞪着洛儿骂道:“只可惜我没能杀了你这蛇蝎心肠残害手足的贱人!”这人穿了小太监的服色,说话时声音纤细柔婉,实是个女子。初夏听她骂的恶毒,脸色一变,抬手一个耳光扇过去:“放肆!”

    这名女子的有脸登时肿起来,却神色昂然道:“怎么,我说得不对么?”她指着洛儿嘿嘿冷笑:“长公主,不,呵——现在该是大长公主了,你敢昧着良心说先帝不是你害死的?你恨极了先帝,所以巴不得他死呢,对不对?”旁边的小太监和宫女听见这话已是惊呆了,急忙甩开膀子用力扇过去,这一耳光运足了力气,这名女子的嘴角立刻留下一滴血。

    洛儿喝止住,缓步过去问道:“人尽皆知先帝被害于苗刘之手,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断定孤害死先帝?”这名女子笑得更加森冷:“无凭无据?大长公主,先帝被囚的时候可是只有你去看过他,再加上你恨他害死了……”“住口!”洛儿脸色大变,不敢再看身旁岳飞的神色,眼角的余光却能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旁边的小太监十分伶俐,撕下衣裳将这女子的嘴堵了个严实,这名女子呜呜挣扎,却苦于无法开口。洛儿不带任何波澜的情绪开口:“你说先帝害死谁?纵是民间也晓得死者为尊,你不过一小小宫女,竟敢污谤先帝,分明是苗刘余孽,真是大逆不道之罪!来人,带去慎刑司严加看守,防着别让她自尽。孤要亲自审问。”

    宫中侍卫听洛儿吩咐,早有人将她带走。当值的侍卫头领过来躬身行礼,脸色发白:“臣失职,请长主责罚。”洛儿摆摆手:“罪不在你们,谁也想不到一个宫女竟有这天大的胆子,以后严加盘查就是了。你们退下吧。”待人都散去后,洛儿看一眼尚且怔忡的岳飞:“跟我来。”

    让一众人等远远候着,在湖心亭坐定,岳飞还是一言不发,洛儿闭上眼睛,又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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