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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那样温柔的举动,那样温柔的眼神,那样痛苦怜惜的神情,跟平时的他,是多么的不同。
这个人,难道是郭平川?莫非他,被北良附体了?
红玉忽然觉得有些心
惊胆战,什么是该来的,什么是不该来的,老天爷,你告诉我啊——
营帐里,灯光很温暖,寒蕊的梦,却很寒冷。
雪的旷野,安静;孤单的她,独行。
“心心——”
“北良!”她惊喜地,循着声音望去。那是北良的声音,每次出现,都必然伴着他的笑脸。
果然,北良奔跑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你看……”她欢喜地,张开了双臂,绯红的嫁衣灿若红花。
“我看见了,”他笑吟吟地说:“你是最美的新娘。”
哈,她喜笑颜开地,拉住他的手:“那,我们回去拜堂成亲!”
他的脸色有些微变,笑容里,隐现些悲伤,柔声道:“这里很冷,你回去吧。”
“我们一起走,我特意来找你的,”她说:“我要带你回去!”
他望着她,伤感地说:“我回不去了……”
“不!”她感到,心痛,铺天盖地而来,却执拗着,抗拒。
“听话,乖,回去……”他望着她,眼里,隐隐现出泪光。
“你不回去了,我怎么办?”她可怜巴巴地拉着他的衣袖。
“会有人照顾你的……”他柔声道:“回去吧——”
“不要!”她抓紧了他的手,不肯松开。
“我会回来看你的。”他低声道,深情地望着她:“我永远都跟你在一起……”
“不……”她泪眼婆娑。
“他会照顾你的……”北良的泪,缓缓地落下来:“心心……”
“北良!”寒蕊怅然一声长呼,泪如雨下,她紧紧地,抓着北良,不肯松手。
北良无语地望着她,眼里满是不舍和悲伤。
“北良……”她恸哭着,拉住他的胳膊,阻拦着他的离去。可是,他无言而悲伤地望着她,再也不说话。她握着的他,慢慢地淡去,淡成烟,慢慢地散去,散成雾,最后,浅浅的一缕,终于灰飞湮灭。
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仿佛不相信他已经离去,良久,良久。
“北良——”她失声痛哭,从梦中惊醒。
“公主……”红玉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声音,寒蕊看见了营帐中真实分明的一切,她哭泣着,说:“我要去看北良……”
“已经很晚了,”红玉抽了一下鼻子,说:“明天吧。”
“不——”寒蕊挣扎着,下了床。
红玉忧伤地扶住她:“霍帅有令,不经过他的允许,谁都不能去看北良……”霍帅的这道命令,其实是冲着寒蕊来的,北良已经走了,如果寒蕊再次面对他的遗体失去理智,那就不见得还有人能阻止得了了。
寒蕊闻言,默默地转过头来,瞪着红玉,少顷,她眼里的怒气暗淡下去,无奈道:“那,我去找霍帅。”
“平川,你赶紧,去把衣服换了。”霍帅催促道。
“是啊,”副帅也说:“有什么事,先去换了衣服再说,我跟霍帅,还有事要议,一时半会也不会休息的……”
北良的四哥振邦来拉,平川站着不动,闷声道:“你们是在合计,如何给朝廷写奏章吧?”
霍帅和副帅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平川默然片刻,单膝跪下,说:“请大帅禀告朝廷,是郭平川的误判,导致失误,也害了北良……”
霍帅定定地望了他一眼,忽而苦笑:“平川,你这又何必呢?”
“朝廷要降罪,就由平川一肩承担吧。”平川说。
“你起来说话。”霍帅托起了他,幽声道:“我知道,你是想保住北良的清誉,也想保全我们霍家的脸面,可是我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副将回来调援兵时就告诉我了,北良为了取下那木措的脑袋,献给寒蕊公主做新婚贺礼,不顾我们之前的战略安排,也不顾你的命令和阻拦,一意孤行,强行闯入敌阵,最后导致……”
“幸亏你及时采取应急措施,回来搬援兵,又跟他一同抗敌,才不至于让蒙军诡计得逞,也维护了总体战略部署,免了我中原陷入被动。从这一点来说,北良是有错的,他活着回来要军法处置,虽然战死了,但错了就是错了,不容回避。”霍帅长叹一声道:“是他的好胜心切害了他呀,我之前一直不原让他担当前锋,就是说他勇猛有余,稳重不够……”
“霍帅你也别这么说,如果不是公主来前线成亲,北良或许,也不会起这个心,他想杀那木措,也是为了给公主看……”副帅也叹了一声:“如今,已经是这样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怪不上公主的,”霍帅黯然地坐下,沉声道:“她已经,够伤心的了……”
“你说堂堂一个公主,你就在皇宫呆着贝,大老远劳师动众地跑到前线来干什么?!我们这里打仗,那里还要照顾她,”副帅很有些脾气:“北良都那样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她倒好,还要一个劲折腾,也不知道省省……”
一想到寒蕊寻死,振邦也是又气又急,本来性子就急,这下更是窝火,话语也忍不住埋怨起来:“就是,她若不来,北良会想到那什么的,会抗令,会……”他瞥一眼父亲,猛地住了嘴,悻悻地嘟嚷了一句:“都怪她!一个人瞎闹腾,多出这么多事来!这回去,可怎么跟娘交代……”
“少说两句吧。”霍帅低垂着脑袋,小声说。
老年丧子,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他们霍家四子一女,大儿子,也就是衍玉的父亲,很早以前就牺牲在战场上,二女儿远嫁,三子就是巧殊的丈夫南鸣,镇守西关,四子振邦常年在边境对抗蒙军,只有小儿子北良,一直带在身边,眼看成亲在即,如今说去便去了,他怎么不伤心?
振邦悻悻地住了嘴。
“霍帅,还是照我说的写吧。”平川将话题拉了回来。
霍帅摇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节正文 第61章 终知忍让以死换成长 再见红梅物是人已非(上
帐外,所有的话语都一字不漏地落入耳中,寒蕊再一次泪流满面。她没有勇气走进霍帅的营帐,呆立着,任悔恨,穿透心肺,僵直地,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营帐。
红玉不敢吱声,默默地跟了寒蕊,打转回来。
“我是不是,真的很爱闹腾?”她盯着灯火,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红玉小心地陪着笑:“没有啊。”
“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寒蕊一张口,眼泪就落下来。
“哎呀,他们,”红玉支吾着,找了个借口:“他们胡说的,人有时候气坏了,就乱说话,我不也,常常这样的……”
“不,他们没有胡说,”寒蕊抽泣着,瘪了嘴巴:“他们说得对,我不该来,给他们添那么多麻烦,他们一边要打仗,一边还要照顾我……如果不是我要来前线成亲,北良就不会起好胜之心,他不坚持要去杀那木措,也不会死……北良死了,我还不该自缢,他们都难过,还要担心父皇因为我出意外而责怪他们……”
寒蕊“呜呜”地哭道:“我知道,是我做错了,都是我的错,母后之前一直说我的,老是自以为是,总认为事情就是自己想的那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从来都不为别人考虑……”
“我很后悔,很后悔……”寒蕊仰起头,压抑而痛苦地,低低地喊道:“母后,我错了,是我多事,害死了北良,我错了,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
红玉眼泪汪汪地望着痛不欲生的寒蕊,无言以对。
大雪下了整整两天,到第三天,终于停了。
太阳出来了,照得雪地上一片金灿灿的辉煌。
“公主。”霍帅在帐外轻轻地喊道。
“进来吧。”寒蕊低声说。
霍帅一鞠身,进了营帐,看见寒蕊,一身素白地,坐在桌前。她终于肯,脱下嫁衣了,这几天,本是做好准备她还要哭闹不休的,没想到,竟是如此地平静,她甚至,连营帐都没迈出过一步,不提任何要求,也不说什么话。
“公主,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班师回朝了。”霍帅说。还是通知她一声,虽然红玉已经提前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寒蕊面色平静地问:“他,也一同回去吧?”
霍帅沉声道:“是的,灵柩马上就要上马车了。”
“我去看看他。”寒蕊说着,起了身,轻轻摆了摆手指,红玉赶紧叫另一个宫女抬了个小箱子出来,跟在后面。
北良的灵柩正放在雪地上,将军们站在一旁,提了横杠准备起抬。平川也在其中,他半蹲下身,扛了横杠,抓住麻绳,正要起身,却听见霍帅的声音:“等一等。”
众人都停下来,平川直起腰,望着霍帅,也望着霍帅身后一身素白的寒蕊公主。
她的脸,未施一点粉黛,白得有些透明,神情哀伤得让人心颤,但是,她没有哭,安静地,站在霍帅身后,面对着这些将军,脸上还显出些愧意来。她默默地,盯着北良的棺木,抑制不住想哭的样子,却忍着,没有落泪。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开棺。”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迟疑。霍帅轻轻地点点头,振邦和平川抬开了棺盖。
她缓缓地靠了过来,跪在棺材边,探手去抚摩北良的脸。他真的,好象只是睡着了呵,但她却明白,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北良……”她轻轻地呼唤着,忍不住泪下。只一瞬间的失态,她抽抽鼻子,止住了泪,喊道:“红玉。”
; 红玉赶紧将箱子抬了上来,一打开,只见一片夺目的红光,鲜艳灿烂,还有金光闪闪。
众人狐疑地对视一眼,不知道寒蕊打算干什么。
寒蕊缓缓地探手入箱子,一捧,竟是那件红彤彤的嫁衣,是那金艳艳的珠冠,她抱着这一团绯红,情难自持,泪如雨下:“北良,这是你最希望看到的,我让它,陪了你去……”她想忍住哭泣,却忍不住伤心,俯身将嫁衣放在北良的身旁,再看他那熟悉的脸庞,就如同万箭穿心,生不如死。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颤抖着,不让泪决堤。将嫁衣小心地放好,直起身,缓缓地,从袖笼里,拿出一样东西来。平川眼尖,一下就看见那是一把尖刀,难道她想刺颈自杀?!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
她觉察到了他的意图,猛然间,抬起头,望着他,凄然一笑:“我不会死的……”
平川一怔,徐徐地垂落双手。
“你说得对,我要怎么样都可以,只是不要连累别人,”她转头复又望向北良,柔声道:“我从前,凭着自己的性子,做了许多的错事,以后,不会了……”她好象是在跟北良说,要他放心地去。
抬起剪刀,剪一缕耳侧的发,用红丝线扎好了,放在北良的脸侧。这是民间风俗,若是配偶过世,另一方欲以死明志,但由于情势所迫,比如要赡养老人、抚养孩子等原因不能追随而去,则以发代身,入棺随葬。
众人望着她的举动,无不动容。
她旁若无人地做完这一切,然后静静地站起身,深情地注视着北良片刻,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盖棺——”
北良,我们回家……
大军回朝,虽是凯旋,却带着无尽的悲痛。
“昨日去霍府看了新房,”皇后的心情是难得的好,趁着天气好,下得床来,问桑丽嬷嬷:“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呢。”桑丽说。
“怎么个好法啊?”皇后追问。
桑丽边思忖着边说:“宫里的陪嫁物品都摆上了,那房里,除了床上,到处都是满当当的……”
“比当日,郭府里,如何?”皇后有些不放心。
“那自是不能比,”桑丽笑道:“那自然是多多了,又客气多了!”
皇后欣慰地点点头。
“润苏公主来了。”宫女来报。
“快进来!”皇后抬手招呼:“润苏啊……”
润苏笑着进了门,坐到皇后身边。
皇后拉着她的手,打量一番,说:“寒蕊出阁了,你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事了,”她关切地说:“自己选,睁大了眼睛,好好选……”
润苏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我不想嫁……”
“做个老公主?我很嫌弃呢,”皇后劝道:“那日不过是被逼的决定,如今这回,蒙古又败了,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我中原的公主,行事自然不用顾忌它那么多……”
“皇后娘娘……”润苏咬咬嘴唇,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