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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炬如海,铁甲如林。
声势浩大的骑阵中,有一人一马当先,站在猎猎飞舞的白虎旗帜下。那是一名水色银甲,火色披风的女将,她的容颜极美,五官有如匠师精心雕刻,画师精心描绘而出,眉长入鬓,鼻挺如剑,肤白胜雪,唇红似莲,一半是英武的俊美,一半是艳烈的魅惑。月光照在她身上,银甲反射出水一样的寒光,冰一般的杀气。她静静地望着宫少微,点漆般的黑瞳沉静如水,“宫世子,年华在此恭候多时……”
年华料定宫少微闻得景文王自缢,晟城失陷的消息,一定会弃国逃亡,再图它计。故而,抢先在他出境的必经之路——鸟云峡设下埋伏,一网打尽。
宫少微浑身血迹,狼狈不堪,灵羽骑大半折损在峡谷中,他身边所剩的士卒,不到三千人。年华身后的白虎、骑,少说也有六千人。三千疲弱乏困,惊弓之鸟的灵羽骑,怎么能敌六千英武精壮,士气如虹的白虎、骑?
宫少微望着年华,亡国之恨,失亲之痛一起涌上心头,他突然仰天狂笑:“哈哈哈哈,想不到本世子今日竟要命丧鸟云峡……也罢,也罢,臭女人,算你棋高一着,计胜一筹,不过如果你要本世子束手就擒,须得胜过我手中银枪!”
宫少微催马袭向年华,他双目赤红如血,神色狰狞,手中的银枪疾卷似雪龙,直取年华颈项。眼看银枪袭来,年华不动如山,直到枪尖离她不过七寸时,她才倏然抽剑出鞘,玄剑势如黑虎,与银枪在半空相击,惊雷乍起,闪出一串火花。
“咴——咴咴——”年华和宫少微胯、下的战马受惊,仰天嘶鸣,四蹄乱刨。年华和宫少微干脆弃了战马,在地上交战起来。
宫少微豁出性命,全力一搏,似乎即使要死,也要拉年华陪葬。年华面色沉静,见招拆招,从容不迫。银枪光如流星,玄剑色如墨翼,枪和剑交织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
宫少微大怒,边战边骂:“臭女人,你亡我家国,我恨不能饮汝血,食汝肉……”
年华淡淡道:“两国交战,各为其主。”
“当年在郬坡,本世子就该杀了你……”宫少微悔恨地道。可是,如果时光真的倒流,回到当年在郬坡时,他觉得自己还是会放她走。因为他的心早已迷失在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里。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他又爱又恨,想杀之,又不舍,不杀之,又恨她。
就在宫少微一个失神之际,圣鼍剑挟雷霆万钧之势,直袭他的面门。宫少微急忙挥枪抵挡,圣鼍剑来势极猛,震得他虎口破裂,鲜血流出。他的手一麻,银枪脱手飞出,圣鼍剑黑光闪没,转而直取他的脖颈。
宫少微脖颈一凉,心中一片冰冷,他以为自己已经身首异处,可谁知居然还完好无损。
“沙沙沙——”夜风吹过树林,木叶翻飞。宫少微咽了一口唾沫,低头一看,圣鼍剑正抵在他的脖子上,剑锋只要再往里一寸,就会割破他的喉咙。——年华手下留情,并未存心取他性命。
年华拿开圣鼍剑,“郬坡活命之恩,年华没齿难忘。即使你后悔,我也不能杀恩人。你走吧。”
宫少微满头冷汗,似乎虚脱了一般,跪倒在地。早有灵羽骑副将上前,拾起宫少微的银枪,护着他上马。
年华挥手,示意白虎、骑,“让路。”
白虎、骑齐刷刷地让开一条通路,如同火海从中分开一条生路蔓延向远方。
宫少微望向年华:“你真的肯放本世子走?”
年华收剑回鞘,并不看宫少微,“快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年华,虽然我恨你亡我禁灵,但也不得不承认你是这乱世中真正的英雄。”宫少微深深地望了年华一眼,带领残余的灵羽骑从火海中绝尘而去。
“乱世中……真正的……英雄……”年华望着绝尘而去的灵羽骑,自嘲地苦笑。峡谷中,困在陷阱里重伤尚未死去的灵羽骑,正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号。乱世中,英雄必是罪人。
田济凑上来道,“年将军,末将认为,放宫少微离去只怕会有后患。禁灵大势已去,他此番必定逃出境外,北方有北冥国坐镇,他无路可去,只会南下,投靠蛮夷。南疆蛮族中,以摩羯族势力最大。五年前,鹰王子拓拔玥成为摩羯王,他英武果断,能征善战,辅佐他的兀思出将入相,不过短短几年,南疆各大蛮族已经唯摩羯马首是瞻,视拓拔玥为英武明君了。当年,拓拔玥还是皇太子时,隐匿身份混入玉京,被您在斗场上打败,后来夜逃,引发了临羡关之战,让摩羯割地赔银。这笔恩怨,这场耻辱,摩羯王一直铭记在心,并曾扬言要带领铁骑北上,破临羡,毁玉京。如今,宫少微逃往南疆,他是人中龙凤,兵中将才,如果被摩羯王重用,他二人联手,只怕将来会成为玉京的隐患。”
年华沉思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将来之事,难以逆料,也许本将军今日真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也许本将军今日只是放生了一只受伤的温驯动物,并无后患。无论将来是哪一种情况,他曾对本将军有不杀之恩,本将军今日也无法对他赶尽杀绝,置他于死地。田副将,你可以嘲笑本将军妇人之仁,自留后患……”
田济摇头,“不,年将军仁义,令末将佩服。”
年华苦涩一笑,吩咐道:“为了赶在灵羽骑之前抵达鸟云峡布下陷阱,白虎、骑日夜兼程,目不交睫,大家也乏困了。传本将军令下,暂时在鸟云峡扎营休息数日,再做计较。田副将,你派一支步兵进峡谷,将受伤的灵羽骑救出来医治。伤好后,他们愿意卸甲返乡的任其自去,愿意归顺白虎、骑的,编入伍中留用。”
田济垂首:“是。”
在鸟云峡休息数日,恢复元气后,年华带领白虎、骑向晟城出发,与皇甫钦会合。
年华此行入晟城,主要是商议玉京与北冥分割禁灵的事宜。北冥派援兵入禁灵作战前,双方定下条约,如果能够战胜禁灵,利益四六分。玉京四,北冥六。作为投入大量兵力的玉京,只能占有四成利益。后来居上,投入兵力不及玉京的北冥,反倒占有六成利益。这项条约不仅苛刻,且不公平,但是因为当时情况迫在眉睫,急需援兵,宁湛不得不答应皇甫钦提出的苛刻条件,甚至还将年华拱手送给了皇甫钦。平心而论,皇甫钦因势投机,未免有失道义。不过,纵观禁灵之战,如果不是皇甫钦最后关头一子定乾坤,也不会获胜得如此顺利。终归,没有北冥援助,没有金狮骑出马,禁灵之战不会获得胜利。半路上,年华接到宁湛的信函,上面说,晟城会盟后,一切皆交给她按盟约处理。
按盟约处理?年华心中隐隐觉得不妥,这不是宁湛的行事风格。她比谁都了解宁湛,既然已经胜利了,他不会甘于只拿四成的利益。他的野心,他的权欲,不会束缚在区区一纸盟约中……
不过,信函中,他确实让她按照盟约处理。想来他再无情,也还是有义,不会为了权势利益,而违背道义。念及至此,年华心中微觉宽慰,她的君王终归还是一个有义的人,但想起他的无情,她心中又哀如死灰。
她已经不爱他了,在他亲口将她赐给皇甫钦的那一刹那,他就扼杀了她对他仅存的一丝爱恋,一丝回忆。从此,宁湛死了,年华也死了,他是崇华帝,她是风华将军,虽有羁绊,再无爱恋。
年华叹了一口气,抛下了崇华帝的信函。
晚风入耳,千里寂寥。年华突然意识到,似乎从出征禁灵起,她就再也没有听到那缥缈缱绻的箫声了。云风白没有跟来禁灵。终究,他也死心了,不再守护她,等待她。是啊,谁会守护一个满手是血的屠戮者?谁会等待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他逍遥如风,自由自在,她却为浮世牵绊,活在步步杀机中。与他诀别,天各一方才是最好,免成生死仍相累。
年华如此安慰自己,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那银发如雪的男子,看不到他深情而寂寥的笑容,听不到他温和而磁性的声音,她就觉得心一下子空落起来,生命也变得黯然无色。
“他只是一个过客,他只是一个过客,他,只是一个过客……”年华抚摸着圣鼍剑,不断地自言自语。她想让自己相信这句话,并且硬下心肠,不再有感情。但不知为何,说到第三遍时,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不,他不是过客,他是她的知己,是曾与她患难相拥的人,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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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音·记风华(J赠)
曲子:龙鼓—篆音
拂铁衣,照红颜。
星文动,风华现。
当时青梅煮酒,
不曾料合虚山中光阴浅。
流光从来抛无端,叹兮泪兮皆枉然。
忆昔少年,明眸动心弦。
双星命谶,结一世执念。
从此江山如花,我甘为棋定天下。
烽火漫卷,长剑银甲未换。
三月杜鹃,家国万里无还。
曾记荒原雪满原,繁花湮灭如幻。
(念白)年华:一世风华,千秋万代……那戏台上唱的是什么?
云风白:梦华功臣,风华大将军。
年华:哦……
长弓当挽,挽断梦里欢颜。
剑光映碧,碧血染红莲。
哪年花朝灯夜?
哪年昆仑觞寒?
一梦一生一念,
断。
作者有话要说:J君填的年华的角色歌,大爱啊大爱。。。很棒的歌词,很合年华的气场。。。8过,J君你角色歌都出炉了,我的文还是坑,乃让懒散的我情何以堪。。。抹泪爬走。。。
★ 143 水榭
晟城已破,禁灵已亡,王城附近有大量金狮骑驻扎,不宜再增加更多的兵力。年华将青龙骑留在边春原,白虎、骑遣返北冥边境的郓城,只带了文吏,亲信和百余名骑兵,跟随金狮骑向晟城进发。
年华抵达晟城时,正是下午光景。巍峨的古都中,一片萧条岑寂,古城墙在攻城之战中倾塌,道路民居也多有损毁,一列列金狮骑在城中巡回,街道上的百姓面露惧色,战战兢兢,目光不敢斜视,更不敢谈笑说话。
年华骑马经过禁灵皇宫——明珠宫时,赫然发现本该是绵延宫室的地方,已经成为一片无尽的焦土瓦砾。明珠宫——禁灵以富丽奢华著称的宫室,被皇甫钦下令付之一炬。
“九王爷为什么要烧毁明珠宫?”年华不解。晟城已破,禁灵已亡,烧毁宫室并无必要。
迎接年华入晟城的金狮骑校尉垂首道:“回王妃,三年前,九王爷出使禁灵,景文王曾在宴会上讥笑我北冥的宫殿寒酸,不如明珠宫奢华。九王爷当时就很不高兴。这一次攻破晟城后,王爷说明珠宫是劳民伤财,穷奢极欲之物,有伤天道,不如毁去,就下令一把火烧了。”
年华冷笑:“真是一个小气的男人,就为一句酒宴上的戏语,便毁了人家多年的心血。”
皇宫前的广场上,以木柱悬吊着密密麻麻的尸体。一些尸体已经腐烂,蝇虫麇集,发出恶臭;一些尸体还很新,甚至没有尸斑。
年华皱眉:“这些都是什么人?”
校尉答道:“回王妃,这些是禁灵宫氏一族的人,上至景文王的后妃,皇子,帝姬,下至宫氏亲王,郡主,还有不肯归降的朝臣……”
年华目光扫过尸体,发现其中有年过耄耋的老人,也有才三四岁的孩童,心中如同被钝器撞了一下,闷痛得喘不过气来。战争从来{炫}残{书}酷{网} 血腥,攻破晟城后,宫氏王族一系的血脉和不肯归降的朝臣必须杀掉,以绝后患。但是,也不需要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皇甫钦做得太过火了。
年华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人已经杀了,找个地方埋了就是,何必悬在广场上曝尸?”
“回王妃,九王爷说晟城初定,民心不稳,不这样做不足以定乱局,慑民心。”校尉答道。
说话间,年华一行人已经抵达皇甫钦暂时居住的地方——琭王府。晟城中,除了明珠宫,就以琭王府占地最广,最为华美舒适。
琭王宫无心是景文王宫无咎的同母胞兄,他本是应当继承王位的太子,但他无心权势,却醉心建筑,立志建造出世上最美轮美奂的宫殿,最舒适安逸的庭院,主动将王位让给胞弟宫无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