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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歌-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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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华淡淡道:“无妨。”
  
  田济、年华继续赶路,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不远处的旷野中,隐隐出现一片气势恢宏的军营。
  
  月光在积雪的映照下,亮若白昼。年华极目望去,一大片灰白如铁的营帐蔓延到天际,营地东北角是黄沙滚滚的演武场,迎面可见壁垒森严的瞭望楼,定点散布着熊熊燃烧的营火。——大名鼎鼎的白虎营,终于到了。
  
  年华被田济安排在营帐中休息,但是她却没有休息的心情。她换上了从将的轻盔,静静地坐着,等待天明。
  
  “呜呜呜——”日出时分,信兵吹起了悠长的集合号角。三声号角响过之后,全部将士已集合完毕。年华登上箭楼,观望着楼下潮水般的将士。
  
  日出东方,光照山峦,队列森严的士兵们正在操练。充满生气的朝阳下,每一张脸都精神抖擞,每一声呐喊皆震天彻地,如此声势浩大的演练,年华还是头一次见到,激荡澎湃之情,顿时溢满胸膛。
  
  年华正看得痴住之际,一名侍从兵匆匆跑来传话:“年从将让小的好找,田副将请您马上去中央营帐中,诸位将领都在等着您呢!”
  
  “我这就去。”杀威关终于摆下了么?年华不禁摇头苦笑。
  
  牛皮帐篷伫立在寒冬的朔风中,双翼白虎图腾的军旗猎猎飞扬,营帐内散发出剑拔弩张的肃杀气氛。
  
  年华走向营帐,随着她的脚步,轻盔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年华刚掀开挂着牛角陀铃的厚重帐幕,就被二十七道利剑般的目光齐刷刷射中。二十七名男女将领呈两列左右排开,严阵以待地审视着新来的从将。
  
  男女将领们有的须发戟张,如同龇牙怒目的金刚;有的面目慈祥,但却不乏彪悍和精干;有的丑恶狰狞,仿如修罗道中杀出的厉鬼;有的美艳妖丽,但却自有一股戎马疆场的强悍。
  
  白虎营中,武官的等级依次如下:主将,副将,大中都督,左右校尉,左右从将,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以及各队营官。今日列队在位的一众武将,既有年华的上司,又有年华的部下。
  
  见年华不过是一名纤弱少女,所有人的脸上都浮起不屑的冷笑。
  
  田济站在东方主位上,二十七名将士之间并没有空位。他们出给年华的第一道难题,就是让她站对与自己身份相当的位置,如果年华站错了位置,立刻会引来恶意的哄笑。如果第一回合就输了气势,那后两回合就更难应付了。
  
  年华舒了一口气。还好,根据盔甲、佩饰判断武将的身份,对于将门出生的她来说,并不是困难的事情。不过,令她为难的是怎样才能站入队列。身为左从将的她应该站入的位置,左右皆是高愈八尺的黑面壮汉。两个黑面壮汉站得严丝合缝,别说她整个人想插、进去,恐怕连伸进一只脚也是妄想。
  
  田济的神情与众将一般冷厉,俨然已与年华划清了界限。年华也无法向他求助。众将的眼神都带着轻蔑与讥讽,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哭鼻子。
  
  虽然冷漠神情,但田济心里还是为年华捏着一把冷汗:她毕竟救了小姐,是大将军的恩人,能不能做白虎营从将倒还在其次,万一真被这群没轻没重的恶虎咬出一个好歹,——之前在杀威三关中丢胳膊少腿,甚至一命呜呼的新将领并非没有——他还真没办法跟大将军和小姐交代。算了,虽然一定会招来众将诽议,自己还是出手拉她一把吧。田济正犹豫着准备开口,但话却哽在了喉中,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彻底惊呆了。
  
  年华走到两名门神般的猛将跟前,立定。
  
  “借过。”年华微微一笑,左脚向前迈了半步。
  
  两名猛将冷笑着低头,望向身高只及自己胸口的少女。
  
  年华没有任何攻击的动作,她只是轻轻地站上前半步。然而,两名白虎营中最悍猛野性的汉子,居然一扫方才倨傲自得的神情,黑面中露出了惊惶与恐惧。
  
  年华的脸上笑容无邪,再一次淡淡重复:“借过。”
  
  在众将狐疑与惊讶的目光中,两名猛将倏然齐齐让身,腾出了中间的一方位置。两人的手微微颤抖,额上也有细密的汗珠浸出。
  
  “谢谢。”年华笑了笑,从容地站入队列中。
  
  田济与众将正惊疑不定,年华对面的右骁卫“妈呀”一声脱口惊呼。众人循着右骁卫的目光望去,都不由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年华刚才站着说“借过”的地面上,赫然浮现出两个深深的脚印。
  
  营帐搭在裸、露地表的硬岩之上,岩石可不是松软的稀泥砂土,哪能抬脚一踩,就踩出个脚印?众将领骇得面面相觑,明白了那两人为什么恐惧。
  
  田济心中忧喜参半,喜的是年华暂时平安,忧的是杀威关才刚刚开始。
  
  “众将听令!”田济大马金刀地站出来,声如洪钟地命令道。
  
  二十七名将领立定,齐齐转头望向田济。
  
  “今日,本副将为向大家介绍一位新从将——年华。”田济道,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年从将是大将军器重的人,大家的玩笑不要开得太过火。”
  
  众将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年华之前的无言威慑,显然燃起了这群猛虎的斗志。
  
  




★ 019  挽弓

  
  一名从将服饰的光头汉子,挺着一身古铜色的肌肉站了出来,“年从将初来乍到,想必还没去过演武场,不如由我带你去。”
  
  年华打量这名右从将,只见他昂长七尺,光头纹面,表情十分狠厉。
  
  这就是第二关么?为什么要去演武场?他们在耍什么花样?虽然心中念头百转,年华面上却淡淡一笑:”那就有劳从将了,不知从将如何称呼?”
  
  “巴布。”
  
  沙尘滚滚的演武场上,白虎旗帜猎猎飘扬。
  
  见到诸位将领一起到来,正在散练的士兵们立刻让出了一片空地。他们已经听说有新的将领到任,都在盼着这场杀威关的好戏,毕竟清苦枯燥的军营生活难得有点刺激。
  
  一名武卫装束的娇俏女子站出来对年华道:“年从将是天极将门出身,想必骑射之术一定极其了得。”
  
  年华谦虚地道:“只是略通一二罢了。”
  
  “那,武卫乌雅就来讨教一二了。”乌雅击了击掌,士兵立刻捧来两张玄铁弓,一红一蓝,各附雕翎箭一支。
  
  年华无奈地道:“如何讨教?”
  
  乌雅微微一笑,皓齿洁白:“等一会儿,有人会放出百只飞鸟,谁的箭射下了飞鸟,谁就赢了。”
  
  用箭射飞鸟?这是箭术的入门基础,即便是普通的弓箭手,也不会觉得这有多困难,年华不由得怀疑自己听错了。
  
  等到阵势真的摆了出来,年华才知道自己没听错。八名士兵手提鸟笼,站在校场的八个方位,随时待命放出飞鸟。不过,想射中一只飞鸟,恐怕是难于登天,因为四周有几十名弓箭手,正张弩挽弦,将寒光森森的箭簇对准了站在校场中的她和乌雅。等一会儿,田济一声令下,放出的不仅是笼中飞鸟,还有铁弩上的利箭。躲开箭雨的同时,要射中一哄而散的飞鸟,这不仅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更是一件玩命的事。
  
  年华攥紧了手中铁弓,皱了皱眉,望向离自己不远的乌雅,“有必要这么做吗?”
  
  乌雅挑了挑眉,“怎么,你怕了?”
  
  年华叹道:“只不过是一场游戏,犯不着赌上性命吧?”
  
  乌雅冷笑:“疆场之上,军营之中,命是最轻贱的东西。”
  
  年华道:“生命再轻贱,每个人也只有一次。”
  
  乌雅道:“你退缩了,认输了?”
  
  年华摇头:“不,不退缩。”
  
  正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所以她选择戎马疆场,选择守护重要的人,白虎营是她踏出的第一步,她当然不会放弃。
  
  年华面无表情,搭弓扣弦。
  
  乌雅屏声凝气,左手挽弓。
  
  田济一声令下,弓弩手和士兵齐齐动作。飞鸟出笼,扑向天际的瞬间,森寒的箭簇飞蝗般攒射而至。年华和乌雅不约而同,一起扑地,翻滚,刹那间弓弦骤响,一红一蓝两只羽箭从箭雨的缝隙中插过,疾风般射向惊翅飞散的鸟群。
  
  箭雨落空,众弓箭手反应过来,急忙再次搭弓挽弦,调整羽箭的方向,射向地面。——这一次,几乎所有的雕翎箭都射向了年华。
  
  年华听到箭雨破空的风声,连续几个翻滚,同时,左手铁弩翻飞,挡开了射向自己的夺命飞箭。
  
  第二波箭雨又一次落空,弓箭手再度挽弓搭弦时,却被田济喝止:“住手!比武已毕,不得再妄动。”
  
  弓箭手放下了羽箭,年华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翻身爬起,手上的铁弩早已折断,干脆扔在了地上。
  
  乌雅颓然坐在躲过第一波箭雨的地方,她抬头望向年华,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却又带着一丝钦佩和赞赏。她虽然说生命轻贱,但又何尝敢轻贱生命?她敢赌这场夺命的箭局,只是因为这一局本来就是一个圈套。第一袭箭雨与地面间留下的空隙,就是她安然获胜的关键。
  
  飞鸟一哄而散,箭雨一射而没,躲得过箭雨,势必来不及搭弓射飞鸟,搭弓射飞鸟,势必来不及躲避箭雨,唯有在这空隙中求两全。她事先与众将约定好,心知箭矢不会落在地上,故而第一动作就是扑地。让她疑惑不已的是,年华应该不知道其中机巧,她怎么会也这么做?
  
  不顷,有士兵捧着两支雕翎箭过来,箭翎一红一蓝,各自贯穿了一只飞鸟。
  
  田济微微一笑,第二局算是平了。众将领面面相觑,巴布伸手拉起了乌雅,两只铜铃眼瞪着年华,眼中怒火中烧。
  
  第二局死里逃生,年华继续跟着众人在演武场参观,默默等待第三次刁难。
  
  众人来到了一处满是铁囚笼,肮脏不堪的地方,许多衣衫褴褛的人被关在囚笼里,男女老幼无一不是面黄肌瘦,神色凄楚。
  
  年华知道这是关押战俘的地方,但还是生平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些瘦骨嶙峋的战俘中,有蛮夷异族人,也有梦华六国人,他们睁着无神的双眼,冷漠地望着囚笼外的天空。一股悲抑绝望的沉重气氛,笼罩在俘虏营的上空,让年华没来由地觉得压抑。
  
  巴布跨出一步,挡在年华身前:“年从将,你从中挑二十个人吧。”
  
  年华不解:“挑人干什么?”
  
  巴布轻笑,牙齿森森如兽:“第三关,杀人游戏。”
  
  年华皱眉:“什么是杀人游戏?”
  
  巴布环视一圈囚笼,道:“你挑二十个俘虏,我挑二十个俘虏,我杀你的俘虏,你杀我的俘虏,谁的俘虏先被杀光,谁就输了。”
  
  年华道:“说到底,也就是你我上场比试罢了,何必拉上这些人?”
  
  巴布咧开大嘴,笑了:“战场上如果没有鲜血,就不刺激了。”
  
  年华望了一眼巴布,道:“输了的人,会怎样?”
  
  巴布摸着下巴,道:“输了的人受二十军棍,一条命一棍,不是为这些命贱如草的俘虏,而是为了长记性:在战场上,武将不可以输!”
  
  年华道:“这一场我认输,愿意领罚。”
  
  巴布冷冷地道:“在战场上,武将不可以认输。”
  
  年华淡淡道:“这不是战场。”
  
  巴布没有再做声。
  
  田济道:“年从将,这军棍之刑可不比普通杖责,一个壮年大汉受了二十棍,也得躺上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得了床。半个月后,大将军还盼你进宫迎战摩羯武士,你可要三思。”
  
  年华望向一排排延伸向远处的囚笼,囚笼中的俘虏神色灰暗而萧瑟,她咬紧了嘴唇,语气坚定:“我愿领罚。”
  
  田济眼神复杂,想了想,转头对众将道:“半个月后,迎战蛮夷武士,扬我梦华国威,白虎营只能胜,不能败。如今不是自折将才的时候,年从将的军棍暂且记下,等来日再执行,如何?”
  
  众将领还未说话,巴布抢上前一步,道:“田副将,军法岂可延迟?既然年从将愿意领罚,自然是要立刻执行。我白虎营人才济济,难道竟要靠一个连杀人都不敢的黄毛丫头去对付摩羯蛮夷?”
  
  巴布的话激起了众将共愤,他们纷纷向田济表示,棍刑应该立刻执行。田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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