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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涵对宁湛和皇甫鸾道:“端木需要安静,我们先出去吧。”
宁湛和皇甫鸾又出万生塔玩去了,墨涵来到了九层高塔之上。
紫石坐在天风中,衣袂飘然若仙,她的面前放着几枚卜筮的龟甲,还有一面篆着鱼龙宝纹的铜镜。
紫石问道:“端木身上的诅咒又发作了?”
墨涵点头:“是。年华正陪着她。”
紫石道:“墨涵,你可知道,皓国女王为什么肯把唯一的女儿送来天极门?”
墨涵摇头。
紫石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因为皓国的巫祝曾经预言,端木将会在遥远的东极,寻找到替她打破王室诅咒的人。”
★ 006 屠龙
端木寻沉沉地睡着,倚在床头的年华也渐渐有些犯困。
端木寻的手握着年华的手,握得极紧。年华的手心全是汗水,手心的温度滚烫如火,火焰逐渐蔓延到身体,五脏六腑有如正被烈焰焚烧。
年华猛然睁开眼睛,不由得大吃一惊,她竟然真的置身于一片汪洋火海中!散发着硫磺气息的灼热岩浆,如同一条条经脉分明的血管,从她的脚底往四野蔓延开去。
年华吓得愣住:“这……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在做梦吧?”
“轰隆隆!”山摇地动的声响,从头顶呼啸而过。年华抬头望去,入眼皆是漫天流火、浓烟,四周的温度再一次升高。
突然,左肩被流火击中,年华疼得眼泪直流,但是骤现于眼前的庞然大物,却让她在瞬间呆住,忘记了疼痛。她不是在做梦吧?!!这个冲天而起,浑身浴火的怪物是什么?是……是龙么?!!
百丈赤龙腾空而起,龙爪坚实锋利如山岳,龙角虬结弯曲如镰刀,有一个熟悉人影正在龙爪中挣扎哭喊:“不!不!”
年华定睛望去,是……是端木寻?!
端木寻在烈焰中绝望地哀号,看见年华,如同溺水者看见浮木,遥遥向她伸出手来:“救我!救我……好痛苦……”
赤红的龙身盘旋在半空中,周身环绕着冰蓝的火焰,它用狰狞的双目盯着年华,长尾卷起一阵滚烫的巨风。
年华纵身跃起,堪堪避开了火风。巨龙大怒,张开血盆大口,向年华疯狂咬来。龙口喷出的灼烫的腥风,瞬间烧焦了年华的长发。
年华勃然大怒,趁着巨龙低头的刹那,一跃攀上狰狞的龙首,拔出靴中匕首,狠狠地向恶龙扎下。可是,削铁如泥的匕锋,却无法损伤坚实的龙鳞。
火龙狂暴地张牙舞爪,端木寻在龙爪间颠簸,尖锐而锋利的龙甲,在她身上划出数道血痕。怒龙仰天长啸,端木寻突然从龙爪中跌落,直直坠向冒着气泡的滚热岩浆,被热风激荡的棕发凌空乱舞。
端木寻徒劳地在半空挣扎,“救……救我……”
年华翻身滑下龙首,攀住龙鬣向端木寻荡去,在少女的脚尖即将没入火色岩浆的刹那,年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虬龙的鬣鬃承载不住两人的重量,两名少女的身体渐渐下沉,端木寻的脚尖越来越接近滚滚地火,她望着年华的眼神也越来越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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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生塔顶,古镜之侧。
墨涵问:“皓国王室的诅咒?是关于火龙的那一个么?”
紫石点点头:“相传,皓国的政权是女王自龙手中骗取。龙本是女王的丈夫,但是她杀了祂,并将祂的灵魂囚禁在地渊之火中。龙在地火中焚烧千年,最终浴火而化成妖孽,妖龙用血诅咒祂和她的子孙,让他们永世不得解脱。端木家族的人一旦成年,就会每晚被妖龙的噩梦侵袭。她们在梦中被火龙剖心剜髓,尸骨亦被滚热的烈焰焚烧。这些痛苦在梦中感觉真切,但是醒来后人却不会死亡。每晚周而复始地被妖龙折磨,直到精竭神衰而亡。也因此,历代皓国女王极少活过三十岁。”
墨涵好奇地问道:“这个诅咒要怎么打破?谁又能替端木打破此咒?”
紫石纤手拂过铜镜,笑得神秘而美丽:“天机,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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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火龙的巨尾再次横扫而来时,年华做出了一个危险的决定,龙尾呼啸着掠过身边的瞬间,她突然松手放开龙鬣,带着端木寻纵身攀住龙尾的鳞甲。
一个起落过后,年华和端木寻稳稳地坐在龙背上。端木寻的左脚已经被流浆侵蚀得碳黑,她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为刚才的惊险举动后怕不已。
年华望着猖狂的恶龙,眼中怒火焚烧,问端木寻:“怎样做,才能杀了它?”
端木寻望着年华,眼神十分复杂:“龙颔下有一枚火珠,取了它,龙就会死。”
咆哮的火龙盘旋回身,冷酷地盯着背上的端木寻和年华。猛然间,它张开獠牙遍布的巨口,一股无法抗拒的狂风倏然卷起,年华和端木寻几乎要被吸入龙腹。攀着龙鳞与魔龙拉锯,二人终于还是抵不过暴怒的龙威,双双被巨力腾空倒卷,和沙石残火一起跌落四处。
端木寻拼命拉住龙颈上的须鬣,才没有被甩入乱石流火之中,她转头四处寻找年华的踪迹,可是视线都被漫天劫灰遮挡,根本看不清她被摔到了哪里。
年华顶着呼啸而过的火焰,顺着龙须一溜烟滑下龙颔,她艰难地攀着尖锐扎手的龙鳞,才没有被暴躁的恶龙摔开。翕合不止的暴龙颔下,喷出美丽的青色火焰,如妖莲绽放的青焰内,静静地躺着一颗血红的珠子。
年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踏着龙鳞向龙珠掠去。
狂怒的戾龙突然缩起龙颈,仰天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啸,龙鬣在咆哮声中根根暴张如戟,年华几乎被坚硬的龙须刺了个对穿。根根龙须透体而过,鲜血如雨,喷薄飞溅,藏在螭龙颈下的端木寻,脸上全是灼热的血。
端木寻遥望着年华,眼中泪水闪烁,冰蓝的眼眸里,也有了冷漠化去后的温柔与关切。
年华咬紧牙关,伸手向龙珠探去,三寸……两寸……
还差了一寸距离。
灼烫的青焰炽烧着年华的手臂,火辣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狂龙眦牙裂目,向她逼来。
年华冷静地等待龙头逼近,就在火龙张口,意欲吞噬她的刹那,她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入龙的右眼,黑褐色的腥臭黏液喷薄而出,空中弥漫着令人欲呕的气味。
因为疼痛,妖龙在半空中疯狂地扭动,趁它痛苦难当,丧失防卫的当口,年华顶着漫天流火纵身跃起,终于摘下了龙颔下的火珠。
失去了颔珠的火龙,仿佛被水浇灭的炭火,它疲弱地挣扎了两下,软绵绵地栽向地面。原本妖红遍野的地面,火焰也都在瞬间熄灭,露出了创痍不堪的地表。
“哗啦”一声巨响过后,地表突然裂开一道地堑,庞大的龙尸疾速坠落,堕入幽深黑暗的地堑中。
还攀着龙鳞的年华,眼前骤然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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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生塔顶,白云浮荡。
紫石微笑着将古镜合上,对瞠目结舌的墨涵道:“谶言实现的方式,总是让人始料未及。”
年华屠龙取珠的惊天一战,墨涵在铜镜中看得真切:“她,她就是端木寻要寻找的人?”
紫石笑:“从窥梦术的显示来看,正是如此。”
“可是,”墨涵眉宇间极为阴沉:“屠龙会被神明诅咒,即使只是在梦里。”
“她是被魔选中的人,命运早已不属于神。”
墨涵有些悲伤:“于帝星最明亮的时刻陨落,这是将星改变不了的宿命。”
“也许有可能改变,”紫石沉吟,道:“当那个有着重瞳的守护者,应着命运的召唤,来到她身边时,或许一切又会完全不同吧。”
墨涵望着镜中依稀残留的两个身影:“但愿能如此,那她们两人又会怎样?”
散落在古镜四周的龟甲十分凌乱。——这是紫石使用窥梦术前,随手卜下的一卦。
紫石望着龟骨卦相,修眉紧蹙:“龙和女王是她们的前身。”
墨涵不解:“什么意思?”
“纠缠直至毁灭,谁也逃不掉。”紫石的表情突然变得可怕,她喃喃道:“诅咒在龙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深深地烙于她们的血液中。”
★ 007 寻梦
阳光刺目得让人眼疼,年华不由得伸手挡了挡,她低头一看,端木寻还在睡在床上。
刚刚,果然只是一场梦啊!年华松了一口气,轻轻抽回被端木寻握住的手。突然,一粒浑圆的血红珠子,“咕噜”一声从二人手间滑落。
仿佛烫着了一般,年华急忙将手缩回,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通体泛出幽红光芒的龙珠,静静地躺在金黄的缎面上。
端木寻已经醒来,她静静地望着年华,冰冷的眼神有了温度:“你救了我,谢谢。”
年华道:“不客气……不,不对,那只是做梦而已……咦,你也做了相同的梦?”
“那虽然只是一场梦,但又不仅仅只是梦,你杀了该死的恶龙,打破了端木氏的诅咒。你是我皓国最勇敢的英雄。”端木寻笑了,望着年华,“如果你从此效忠于我,我会赐于你无上的荣耀与权势。”
“不,我不能效忠你。”年华摇头拒绝。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决定,要用一生守护另一个人。
美丽骄傲的端木寻,脸上掠过一丝阴霾:“我会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凡我所有,皆与你共享。”
年华微笑摇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只是一场梦而已,我们最好都忘了它。你的身体仍然很虚弱,需要休息。我先告辞了。”
端木寻望着年华,似乎想要看透她的灵魂:“好吧,我给你时间考虑。”
年华笑了笑,起身离去。对她来说,根本不需要考虑,她将要守护和效忠的人不会是端木寻。
年华离开后,端木寻的眼神渐渐冰冷。血红的龙珠逆射着刺目的阳光,班驳的珠影模糊了端木寻的表情,“从来没有人可以对我说不,即使,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人。”
年华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小风波,不会影响到以后的宁静,但事实证明她想错了。自从屠龙之梦过后,无论她走到哪里,视线所及之处,总能看见端木寻。端木寻想要年华成为自己的将,效忠自己,也许在她看来这是她感激年华的方式,可惜年华并不需要她的感激。
端木寻的傲气受挫,心中不甘。她发现,年华的目光始终望着一个人。她的眼里,只有这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她拒绝她的原因。
端木寻阴冷地笑了笑,既然找到了障碍的关键,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万生塔。
宁湛埋首读《治世残卷》,皇甫鸾坐在对面盯着他瞧。被皇甫鸾盯得浑身不自在,宁湛抬起头来,道:“小鸟儿,你总是看着我做什么?”
皇甫鸾笑盈盈地道:“湛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怪不得,华姐姐只看着你。”
宁湛叹了一口气:“她整天忙着应付封父师父的刁难,哪里还有时间看我呢?”
“你很喜欢华姐姐吧?”皇甫鸾歪着头,嘟嘴道:“你还把我的金麒麟送给了她。”
宁湛尴尬地打了一个哈哈,三个人朝夕相处了四年,之间哪里藏得住秘密?金麒麟的事情自然早已经曝光。
“放心,我不生气,是华姐姐就没关系。”皇甫鸾笑容温柔,道:“小鸟儿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两个朋友,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皇甫鸾温柔的笑容之下,隐藏着一缕不可言说的伤。她很喜欢宁湛,很喜欢他。可是,宁湛喜欢的人,不是她,而是年华。
宁湛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因为窗外吹入一阵寒风,而剧烈地咳嗽起来。秋日天风凉冷,他的痼疾又加重了。
皇甫鸾急忙起身,先去关上敞开的窗户,又将一袭绒衣披在宁湛身上,关切地道:“湛哥哥,你还没吃药吧?我去给你端来。”
皇甫鸾轻蝶般飘然而去,宁湛的脸色苍白如纸,神情痛楚而无奈。这四年来,他的身体愈发病弱,秋冬季节,每日都不能断了调养的汤药。他这样孱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