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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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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不停下落,胤禛闭着双瞳也知道无力是真,便安静就着夏桃与苏培盛的手直起了身。那拉氏等人回避下,着衣、起身、喝药,却怎么也吃不下东西。明明一步也走不动,却非要自己走出殿去上驾。

这一日的早朝便这般如期而行。

御驾刚行进养心殿,皇上便昏于辇上。

没有人会喜欢血液逆行而相伴的眩晕与作呕感,就像你一个人孤零零浮于一片破板之上在无际黑暗的深海之中载沉载浮已数十载。

胤禛不喜欢这种不在掌控而虚脱的无力感。即便被她抛弃恨到极致火烧万株山桃于那浓烈山火中狰狞痛绝之时,也远没有如今这般无力到想死。六年间,除了最初那些思念到无解的日子外,他很少想起她,每每想起她前,脑海里便狰狞出那惨烈雄壮的火景,便满心都是绝壮的恨与力。可只有生病会让人脆弱,会无法左右自己的意识被思念左右心神,会在梦里想她,想她手掌受戒一抽一抽的表情,想她第一次被他吻时斗大眼珠的表情,想她挑/逗他时魅惑的表情,想她犯了错讨好他时的表情,想她睡觉时鼓弄嘴巴非要抱他如树的表情,想她……在梦里,那一天天高气爽,桂花之香迷漫心神,她为他做饭的样子,她为他情浓溢泪的神情,她说爱他时无语伦比的情真……然后他便醒来,带着满身的无力与疲惫,和悴然而来的思念。

束缚有时反成就强悍的挣扎能量,颈间束缚的铁丝越紧越能生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激情。所以这七年来,他无病无念,可以如此专注。

可当他在一片颠簸无力中醒来,入目是一个他极恨却也极爱的女子低侧依于榻间含着泪光的脸,刹时,一切多余的纠葛便被吸空了,思念如海啸般扑天而来,把什么恨呀、怨呀都激沉于海底,只从沙里冒出些小小的、几不可见的泡泡,显得这般无力和苍渺。

背光的昏明之间,可见她脸面之上一根根渡黄的绒毛,原来很少有眼沉的眼袋却打着深深地阴影,可能是哭得多了,颊中逆光可见一条明显的泪痕。

为他哭吗?……还会爱他吗?……如果真的爱又为什么会离开?……便是家里再好,不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吗?哪里有为了家中父母可以抛下自个儿男人的女炫?……

“皇上——”随着老氏的轻唤,醒来的夏桃与他对上了眼,立刻便有水波又闪上她的眼眶。

为什么有这么多眼泪呢?高兴她哭,伤心她哭,病了她哭,醒了她还哭……

虽然对于眼泪每每他都很措败,可这些眼泪就是他心尖的种子,落下了就得施肥、浇水、勤看护。

用着他软绵绵的手指,划过她眼下的一滴泪,很想问: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胤禛,胤禛,”她握住他无力的手,“别再吓我,再也不要吓我……”

“……你会担心吗?”

眼泪冲出她的眼眶,和着浓浓地抽泣与不停地点首。

“会……一直会……每天每天都在想你……”

“……离开我回到你阿玛额娘身边不是你的幸福吗?”

“……嗯……是幸福……却同样……同样是残缺……越幸福,越思念……抱着他们,可以幸福地落下泪来……可眼泪里,却全都是你……”

“……所以——你后悔了?”

她的瞳孔抖然张大而后黯然,垂下头去看着她掌间他的手。

“胤禛……虽然这是伤害……可……可我不后悔……”她紧了紧他的手,怕是他突然抽离,直着目光凝视于他,“他们都老了,我不知道错过这个机会我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他们、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告诉他们我这个女儿太不孝、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哪怕只是一次机会弥补我些许的不孝……哪怕……哪怕只是为他们做一顿饭……捶一次背……剪一次指甲……”想起选择离开时,母亲近乎绝望与肯求的眼神,夏桃已是完全控制不住哭泣。

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手间,令胤禛突然开始醒悟,这不就是他一直渴望拥有的亲情吗?可惜,他们皇家之人天生亲情凉薄。她一定是极爱她的亲人,不然不会从他的身边悄悄地逃走。他一直以为,她对他的爱便是一切,所以他用他的爱满满包裹着她便以为她不会舍得离开,可最终,她为亲人抛下了他。他不恨吗?骄傲于他怎么可能不恨。可相恨真的有用吗?……最终,她还是选择重新回来,回到他的身边,不是吗?

“这次……你要呆多久?”

夏桃止了哭势,回味了须臾,才低喃道:“不会再走了……”

她的承诺本该是他的福音,可煞时承受的只是刺痛。

“你舍得吗?”

她低垂着头,叫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人生是一种延续,于父母膝下开始,于子女足间绵延。虽然她从未在父母面前流泪、并承认思念一个人,虽然妈妈对于她选择离开是那么绝望,可同样是妈妈告诉她:爱他,就去吧。

亲情是大海,爱情便是太阳。

夏桃突然止了眼泪把住他的掌间,像是要渡一种能力给载沉载浮的彼此:“胤禛,我们好好过吧……趁我们——都还活着……”

活着?

是啊,只有活着,才能思念、才能执手、才能相怨相爱、才能翘首期待。若是死了,爱与恨——都只是惘然。

胤禛一点点微弱地恢复。夏桃始终不离于侧。

在爱之下,想要原谅与放下,可伤害是日积月累的指间锥针口,会出血、会阵痛、会灸心、终会愈合却习惯性成为彼此侧目的伤,虽然它已然过去、没有伤疤。

有些伤痛,除了用心愈合,还需时间抚平。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假如再有情动

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等电子产品,古人的家庭生活虽然看似溃乏却更为生活与本真。

胤禛虽然处于休养中,可毕竟不可能放下他的责任与工作,每日里除了早朝,便全是呆在养心殿西暖阁里处理没完没了的朝事。

灯烛已经点了上来。

夏桃坐在榻几的对面,盯着他看了已不知几多天的几多个时辰,竟然没有一丝烦闷。只是有时候盯着长了,会有些眼睛干涩,这便收了目光回来就近打量几面上那些奏折与密折,虽然同样是土不啦叽的封面颜色,密折却比奏折小巧许多,远没有奏折那般有精美的祥云图。看着看着,夏桃便自取了一本奏折细看那封面的祥云,还上手指试了试,尽然有凹凸感。

“若是果真无聊,便拿去看吧。”

夏桃挑头去看,那人低不抬、眼不移地盯着他自己面前的折本。她也不多想,他让她看她就看,翻开来一字字啃,呈的正是请将阿其那、塞黑思其妻正法之事。一明白这意思,便不想再看了,回了本子便起身寻了件虎皮回来,替他盖住腿身,重新坐回位子盯着他看。

“你觉得,朕该准奏吗?”

夏桃抖了抖眼睑:“皇上自有决定。”

并非以鉴历史女人远离政治,只是本就不爱管闲事。

不过,想起那在宫宴之上也敢穿素服的九福晋,夏桃还是觉得可惜了点。那么个女子,宛如天山之上的雪莲,本就不该坠入皇家吧。

对面递来一个本子,夏桃不明所以的接过、打开,是刚刚那个奏折,只是已有了朱红色的御批:阿其那、塞思黑虽大(87book。com逆不道,而反叛事(炫)迹未彰,免其(书)缘坐。塞思黑之妻(网)逐回母家禁锢。其馀眷属,交内务府养赡。

夏桃还是轻松了口气。

却被敏锐的胤禛发现。

“他们若不是屡屡逼朕,朕也不会背了声名赶尽杀绝。毕竟,对一个帝王来说,贤名才是传世之道。”

夏桃不知道那些争权夺位的阴谋阳谋有多少,也不认为胤禛得到这个位子便是多少清白的事。不管胤禛是不是如史家所疑心狠手辣、除己杀弟,可她心里却认定,他定然不会弑父杀母。人的底线便在那里,总是亲近淡远,只要不当着你的面杀人屠命便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由这本奏折开始,夏桃往后生活的一半便是阅折本为闲,常常是对桌而坐,一个批、一个看,从最初的不说一句,到之后随性的发问、抒己,都是时间里再自然不过的事。

也是从那些雍正五年之前的折本里,夏桃才窥见了这个帝位是如何的惨绝人寰,也才能够理解,为什么后世之初对雍正这个皇帝会如此的怒骂贬弃。流言是最为可怕的武器,而出自贤名的胤祀与财多的胤禟,加之那么多有意无意的巧合与推为,便造就了百姓意识里残暴冷血的雍正。便是在他们病死前的一月内,这种刻意的中伤也不曾停止。

生活中些微的不被理解便是泰山一座沉压着我们的心头,就更不要说这些如此惨烈、遍步大清的蓄意中伤。

胤禛的脾性有多刚烈,她不是不知道,可最终,一切都只能隐下,述不出、打不得、化不开,积于心中,自成顽石,等待哪天不再能自调自压,便如飓风过境一般,自命终结。

夏桃很怕胤禛也会一时难抒形成脑血栓、高血压、心血管等恶疾,便在以后常常以那些奏折上的事开些有关无关的笑话以减他的压力。

就譬如一次,夏桃读李卫上奏来的一本密折,大笑不已:“这个女子真是本事,连你那闽浙的男人官兵都不能她的对手,还把你那千总谢某某一脚踢下船去哈哈哈……”

当时胤禛听了她一般说言,气得牙痒痒,怒道:“这等悍妇,杖毙是便宜她了,若是李卫早几日密奏于朕,朕非将她一片片凌迟处死不可。”

对于他的“高论”,夏桃只是笑着吐了吐舌头。却不想之后他甚至在奏本里对下言道,若是有下臣管不了自家的婆娘,可奏请他来相管。真真是,多管闲事第一男。不过,夏桃也由着他闹,只要他高兴就好,也不真的会出什么事,反正连唐太宗也曾逼过房夫人吃过醋呢,也不怕“冷血”的雍正也闹出剧家庭肥皂剧。

腊月里,河南摊丁入亩先行。不几,巡抚田文镜却卷入互参之中,须臾,又入“朋党”案。那田文镜,以后夏桃见多了方知其虽为绝对的清官明臣,却为官过于冷硬、又善用酷型,才使一本一心忠君、为民谋事的良臣于百姓于同僚眼中只是委为酷吏。

可良将难求。对求才若渴的胤禛来说,忠于其责、不与徇私、尽乎刻薄的田文镜要胜过无所事事、寻事生事、贪权营利的大批弄臣。于是,便袒护,袒护田文镜的识人不清、袒护田文镜的刁钻刻薄,才使当了三十余年监生、六十二岁才步正轨、拔地而起五年便位列从一品一时未有人及的封疆大吏。

就在这些纷纷扰扰之间,雍正五年悄然而至。

正月初五这日,皇帝设宴招于西洋传教士夏桃总算见到位还算故人的朋友,郎士宁。

也不知胤禛是什么意思,竟然还许他们私下通聊了半刻。故人相见自然分外亲切,言谈之间,郎士宁还半开玩笑道,七年前他莫名还被如今的圣上“请”去做客,要他老实交代与她有关的所有行踪。虽然最终被放了,他却总担心她是否出了事,小心打听着却几年间没有她的消息。

夏桃暗暗揣度,若不是郎士宁是康熙帝请的画师,若不是胤禛看透郎士宁与她的消失无关,这个郎士宁怕也会如那些与她有关的人一般,消失于世。

夏桃还在回想那些旧时故人,胤禛已悄然而至,如鹰般凝神于她却就是不出声提醒,直至夏桃自己回神发现,扶了他坐回榻上,裹了他如今还冰寒无热的双腿于膝,一点点以掌揉着他的膝头。

胤禛的目光如聚,始终夹着探索与怀疑。夏桃后知后觉半晌,才抬起头疑问:“怎么了?”

他收回目光,不深不浅:“无事。”便取了书册子吾自看开。

夏桃一边手下揉着一边心里度着他的意思,可暖阁的火龙燃得极为舒服,不烈不寒,加之一室静宁,便大脑困顿,极是想睡。

胤禛见她哈欠连连,好半晌言道:“困了便睡。”

夏桃也确是困倦,便紧依着他的腿侧侧身很快睡去。

同床共枕多年,胤禛知道她一向睡得极浅,往往一个身起的床板轻重她便能感知到。可现在她睡得很沉,状似无意箍着他一侧大/腿的两只掌间暖热的温度直接透入他冰寒的大/腿之内,有一种令他冰火交融的奇妙感觉,刺激却舒畅,有一种绝妙的远比宠幸妃嫔更为舒泰的激/情。分分合合间,胤禛不得不完全承认,无论到什么时候,这个女人对他的影响,不会消停。思念可以沉睡,感觉却无法无视与抹去。

抚着她的鬓发,看着她的眉眼,欲/望便可以悄然而至,不需要刻意的肉/体刺激。

轻微地推开她些,引得她轻嗯一声,大躺于榻。嘴角划开一丝趣味,他的头颈渐渐依近她的颊唇,以指尖划了两下她的一侧睫毛,引得她又是一阵轻哼,嘟着嘴左右磨了一次头,看似要醒。胤禛忙把大手插入她的两手之间,须臾,她便又睡去。温情漾上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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