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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第2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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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21世纪陈克也到过农村,也进过农田。他当时的感受是,走在田里头脚下是一片虚浮。松软的土壤一脚下去就很容易踩一个大坑。只有坚实的田垄走着比较舒服。就陈克知道的,土地深耕的深度一般都要在50厘米,甚至更深。深耕每两年,甚至每一年都要来一次。但是在1907年的安徽凤阳地区,每年犁地的深度从来没有能够超过30厘米。大部分犁地的深度甚至只有20多厘米。这在全国范围内也都是一样的。

庄稼生长需要营养,营养是通过根系从土壤里透获得的,根系的生长取决于土壤温度、湿度、空气和微生物的数量、活性等条件;土壤越深,通气性越差,空气越少,微生物的数量少、活性也差,土壤肥力越低,在这样的土层里根系生长差、数量少。没有进行过深耕的土地,无论如何产量都不会太高。

现代农业靠的是机械化,大型拖拉机,锋利的钢铸重型耕犁,这些东西耕起地来的效率根本不是1907年的农村能够想象的。照顾庄家或许可以每家每户以精耕细作的方式进行,但是进行这种基础的深耕,那就不能不靠大型设备了。

亲自和同志们开始抢种抢收的时候,陈克算是真正在1907年的农村进行了社会调查。光农村的现状就让陈克瞠目结舌。农民的工具居然大部分是木质的。锄头,铲子,这些在新中国是用锋利的夹心钢制成的工具,在1907年的农村居然是木质的。

所谓夹心钢,就将钢片夹在对摺的熟铁或者其他的不同种类的钢片之间,加热之后用锤机连续锤击,把钢片和熟铁锤成紧紧结合在一起的“夹心”钢铁制品。这种钢铁制品厚度不会超过五毫米,中间的钢片经过打磨之后极为锋利,钢比外层的熟铁耐磨的多,锋刃部分使用寿命很长。外层的熟铁则提供了承力部分,农具厚度可以弄到比较薄的程度。在农村,夹心钢是非常好的农具,在战场上,夹心钢制成的工兵铲是堑壕战中的肉搏利器。

而木质农具,厚度普遍超过了两厘米。既笨重又不锋利,使用寿命也很短。农村也不是没有铁农具,但是农民手里头的铁农具不仅价格高,数量少,而且质量可以说相当粗劣。农村的铁匠们虽然也会打造一些农具,却因为没有受过良好的科学教育,加上缺乏很多需要投资极大的高温炉子和坩埚之类的工具,农具生产水平很是低劣。铁匠虽然知道熟铁比较韧,却不耐磨,生铁坚硬耐磨,却比较脆。怎么把这两者给结合起来,因为缺乏工具,铁匠们的水平就很差了。

根据地在抢种抢收的时候需要大量的农具,没有至少上万件金属农具,是不可能完成这个艰巨任务的。陈克本来以为地主家的农具比较多,经过调查,地主家的农具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家的耕地需求。囤积农具对于同样是小农经济的地主毫无意义。打下了张有良之后,发现张有良这等有围子的地主也是如此。钱粮不少,农具不多。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靠了收集了围子和其他地方的铁钟,然后把这些钟给融了,重新铸成了农具。这才算是赶鸭子上架的解决了问题。这些新铸农具的质量可就不能保证了。使用过程中的折断,蹦口,天天都要发生很多次。勉强提供了金属农具,加上百姓们为了活命,这才玩命的完成了抢种抢收的巨大工作。

陈克坚定的认为,在灾情已经缓下来的1907年根本不可能想激发出人民群众的这种热情。想吃饱就得增加粮食产量。实际调查中陈克发现了一件让他很无语的事情,安徽现在居然是每年只种一季粮食的。新中国解决粮食问题是靠了每年种植两季粮食。在一没有深耕,二没有化肥的1907年。种植两季粮食的确会极大的消耗土地的肥力,这是一个事实。可是如果不能种植两季粮食,饥荒问题就始终是一个大问题。随便一次自然灾害,就能让大片粮食绝收,形成饥荒。

这已经不是通过革命改变生产关系能够解决的问题了,想解决这些问题,必须是通过建立社会主义制度和进行工业化的发展,这种全面的整体进步才能够解决的问题。必须大规模提供质量稳定的农具,不然的话广大的根据地也不可能有什么发展。

根据地里头已经没有什么成体系的“旧时代的敌人”,地主们交出了土地,官府也已经被消灭,人民开始聚集在人民党建立的新制度下。这时候再喊着什么“革命到底”,那已经不是革命热情高涨的表现,而是推脱责任的借口。陈克不想推脱责任,他就亲自跑来解决大规模生产农具的问题。

秦佟仁和陈克合作过,他知道陈克不是什么纸上谈兵的家伙。把试制的几把夹心钢农具递给陈克之后,秦佟仁看着陈克满意的表情,立刻就泼上了一桶冷水,“这种钢农具好虽然好,却不利用大规模的生产。价格也太高。我反对生产这种农具。”

本来试制这种农具的技术人员们看到陈克很是高兴的表情后,他们也颇为高兴,能让根据地的最高领导者高兴,意味着晋升,意味着奖赏。没想到秦佟仁居然这样直接反对,在懊恼中,技术人员们又觉得秦佟仁这是自讨苦吃。至少在他们的经验里头,陈克这等级别的大官是从来不喜欢听人如此直截了当的反对的。只有到了山穷水尽不得不改变的时候,这些大官才会真正考虑底下人的意见。在兴头上被人否定,大官们可从来没有一个是能够心悦诚服接受意见的。

令这些人又吃惊又失望的是,陈克不仅没有生气,更没有什么挫折感,他倒是极有兴趣的说道:“秦工,那就说来听听。”

“这种夹心钢给我不少启发,我这想了一阵,觉得咱们要用的是钢的耐磨,还有熟铁的韧性耐磨的特点。就现在的情况,咱们自己也缺乏钢材,但是不缺生铁和熟铁。我们不采用夹心的方法,而是在熟铁外头淋上生铁,生铁又硬又耐磨。这样生产的速度也快的多。”

一听完这个建议,陈克立刻击掌叫好,“这个办法好!咱们有能熔了生铁的炉子么?”

“有!”秦佟仁答道。

陈克追问道:“有没有试制出来的产品?”

“没有。”

“啥时候能让我看到试制的产品?”

“明天晚上。”

陈克兴奋的答道,“那我明天晚上过来。”

看着陈克离去的背影,那些有着自己想法的技术人员很是失望。嘴里头虽然没有说,但是他们心里头忍不住骂道:“老子的辛苦就这么白费了?也亏的你是根据地的头子,被秦佟仁如此驳了面子,你就这么认了不成?”

按照这些人的想法,秦佟仁毫不客气的给了陈克“难堪”,陈克无论如何都要挑刺,不然的话以后怎么能制的住秦佟仁?而且秦佟仁这么做,明显也是在打了这些辛苦按照陈克的意见制作了夹心钢农具的技术人员的脸,这么辛苦的工作就白白的废了?秦佟仁一句话,到跟这些技术人员做错了一样。这些不满让那几个技术人员变了脸色。

秦佟仁对部下的不满视而不见,这不是他装的,而是他真的没想那么多。陈克和他谈过关于大规模普及廉价耐用的金属农具的问题,秦佟仁完全支持陈克的意见。所以秦佟仁的思路就在如何选择新式农具制作方法上,对于是否给谁留了面子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根本就不在秦佟仁的思维里头存在。在秦佟仁看来,陈克提供了一个思路,大家尝试了这个思路,然后感觉这个思路不是很好需要修改。于是他向陈克反馈了这种意见,得到了陈克这个还算是懂行的家伙的同意。在这个过程里头没有谁好谁坏的问题。没有谁有面子没面子的问题,只是一次正常的技术交流而已。如果秦佟仁有读心术的能力,听到了部下的心声,他只会感到无聊和厌恶。

确定了方向之后,技术部门立刻就开始干。融生铁的坩埚开始加热,几种农具的熟铁承力部分开始打制。第二天陈克来到这里之后,十几件新式农具已经造了出来。和夹心钢相比,这种农具就显得笨重了不少,而且表面也没有那么光滑。对秦佟仁不满的那几个技术人员欢喜的看到,陈克皱了皱眉头。但是陈克什么都没说,他在屋外靠月光和火把的照耀下开始试用。比起木头农具来说,这些农具可以说是相当的不错。

火把的照耀还是不够亮,陈克几乎是趴在地上仔细查看了效果。这才说道“老秦,不好意思。我思量不周,应该白天来的。”

这话一出,那几个技术人员心里头立刻失望甚至是绝望了。他们觉得陈克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行事和普通百姓一样土里土气。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现在就开始准备,后天先送一批农具送给军队试用。”

莫道前路无知己新开始(四十一)

石德宽一身安徽新军的军服,只是左臂的红色绣箍上写了“纠察”二字。这位1885年出生的青年,今年刚刚22岁。跟在石德宽身后的四名岳王会的会员神色都不太高兴。一行人沉默的走在安庆街头。现在还没有到正月十五,如果是以年的话,街上应该是极为热闹的。零星的鞭炮声中,小孩子们在街上到乱跑,生意人也该开门做买卖了。而现在,街上行人稀少,各个店铺都关门落锁,热闹的安庆仿佛成了一座死城。

一行人巡逻到安庆巡抚衙门口附近的时候,就见到一些身穿长衫的人正围在巡抚衙门门口要求见革命军陈独秀陈大帅。卫兵们拦着这批长衫党不让他们进去。与石德宽在一起的几个人看到如此情形,忍不住低声骂道:“那些该死的人民党。”

石德宽没有接话,他在岳王会里头担任纠察员一职,是负责岳王会内部纪律的工作。这些士绅围堵在安庆革命政府门口,这并非内部纠纷。石德宽和同志们绕过了这批人,继续自己的巡逻工作。

“德宽,咱们还是往南边走吧。”有人劝道。

石德宽听到这话,步伐缓了片刻后又变得坚定有力起来。说话的人看到石德宽根本不听劝,连忙赶上两步拽住了石德宽。“德宽,那些会党们行事就是如此。而且不过是逛了窑子,你何必这么较真?这打起仗来,咱们还得靠会党手下的人。”

“革命军不许宿娼,我身为纠察不管,谁来管?”石德宽问道。

“你管了这么多次又有何用?那些人都快恨死你了。又有谁支持过你来着。”方才说话的同志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石德宽。其他几个纠察队的成员的目光也很不友好。

“前有人民党掳掠女学生,会党进了城之后又是赌博,又是宿娼。这个革命到底是怎么了?人民党我管不了,会党我总能管管吧?”石德宽的声音里头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正在此时,后面赶来一个新军通讯兵,见到石德宽之后,通讯兵喊道:“石先生,陈大帅请你回去。”

劝阻石德宽的同志听到这话神色立刻变得轻松不少。石德宽愤愤的看了通讯兵一眼,但是他也没有拒绝这个命令。转回头,石德宽向着方才的来路走了回去。

安徽巡抚衙门里头比街上就热闹了不少。岳王会的人在各个房间里头进进出出,这种纷繁的场面很能安定人的心情。巡抚衙门大堂还保持着威严的原装,石德宽穿过大堂进入后厅,后厅里头的格局已经有了大变。主座客座都已经挪开,屋子里头以三张四方桌拼成了一张长桌,坐在首位的就是现今安徽革命政府的大帅陈独秀。在陈独秀两边的是岳王会的两大干部柏文蔚与常恒芳。坐下更下手的则是一些其他的干部。一些会党的首领则坐在更靠下的位置上。

陈独秀正在和柏文蔚与常恒芳交谈,一见到石德宽进来,三人就停下了话头。

“大帅,叫我来有何事?”石德宽问道。

“德宽,我记得你是寿州人吧。”陈独秀问道。

“寿州石家集人氏。”石德宽给出了更加准确的答案。

柏文蔚接过陈独秀的话头,“我们准备委派你作为代表,前往凤台县和人民党谈一次。人民党掳掠女学生这也太不像话了,不仅你去,有些士绅会和你一起去。”

听了这话,石德宽觉得精神一振,声音也响亮了不少,“那何时动身?”

柏文蔚答道:“明天就动身。你现在就去准备吧。”

“是!”

看着石德宽快步离开,柏文蔚有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样子。而会党的首领们则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石德宽的背影。

岳王会的诞生历史并不长,1905年,柏文蔚在位于芜湖的安徽公学任体操教习,陈独秀也在公学兼课,两人遂相约暑期访游皖北。归来后,柏文蔚遂与陈独秀、常恒芳等联络安徽公学中先进学生,成立岳王会。岳王会的意思是崇拜岳王精忠报国的精神,地址在当时芜湖的关岳庙。1905年七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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