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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夫人笑了笑,“差不多吧,我觉得你这辈子也就这个能耐了。”李老夫人笑道,“但是你爹想让你干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你这秉性,下力气活你是死都不愿意,干大事你没这个志气和胆量。修身自然修不到哪里去,齐家么也就是让家里能不挨饿。可你爹是想让你这一步步走下来,最后能够治国平天下的。”
母亲的话是句句在理,李玉简先是大觉愕然,在他印象中,老爹李鸿启从来都极为严厉,根本谈不上对自己即以厚望的样子。但是自己母亲的说法却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且母亲直接了当的指出李玉简自己其实没什么上进心,而李玉简方才又吹了那么不甘尚远之下的牛皮,此时李玉简反倒羞愧的满脸通红。
李老夫人微笑着说道:“玉简,你这聪明是有的,论背书你可比尚远强多了。别说尚远,你比你爹都强的多。我嫁给你爹之后,你爹到二十几岁的时候,当了私塾先生,讲课前还经常拿着书在屋里面边走边念。我问他为啥,他说他记不住,总是忘。他念得多了,我听都背会了。”
听李老夫人说起这些轶事,李玉简倒是极为吃惊。李鸿启想起以前的事情,忍不住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但是李老夫人却收起了笑容,“我还记得你爹念的书里面有那么几段,君子之学也,入乎耳,着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端而言,蝡而动,一可以为法则。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故不问而告谓之傲,问一而告二谓之囋。傲、非也,囋、非也;君子如向矣。”
李玉简知道这是《荀子》里面的话,而且他现在已经在羞愧中完全明白母亲到底想说什么了。果然,李老夫人说道:“你爹和你尚远师兄都有一个好处,他们学了就给自己用。你这孩子则是学了就去卖弄!你爹知道自己能耐不够,他就老老实实当个教书先生。你尚远师兄从不想着去学什么治国平天下的屠龙术,他本身就是那种胸怀天下的人。所以尚远矢志不渝,不懂就问,不会就学。在路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可你呢,是见神学神,见佛学佛!只要见到别人好,你就要让自己从外面看好的那东西一样。你就算是看着和神佛一模一样,你自己不是也不行。人家让你施法下雨,你立刻就原形毕露。”
说到这里,李老夫人叹口气,“玉简,你不要觉得你爹让你干些下力气的营生是看不起你,你爹是觉得你浮夸不实,还是铁了心想让你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路子。不过心胸这东西只怕是天生的,你在这心胸气度上真是不如你尚远师兄,你不合适着这路子。不过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却没必要非得委屈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你不妨好好想想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喜欢做什么。不要赌气,也不要自欺欺人。你也三十多岁了,读过那么多书,见识过那么多事情,也混过官府,你总是该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李玉简沉吟了好一阵,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知道了,母亲。”
李老夫人看李玉简态度也算是诚恳,这才说道:“就说到这里吧,你若是还想吃些,就赶紧吃饭。若是不想吃了,就先回去好好想想。”
李玉简当然吃不下去,听母亲这么一说,他连忙起身告辞回自己家去了。
李鸿启的二儿子李玉策从吃饭开始一直不吭声,此时他却说道:“爹,我想去修铁路当铁路工人。”
“你去修什么铁路,好好读书去!你这都二十多岁了,读书也是最后的机会,若不趁此机会赶紧上学,以后日子只怕难过。”李鸿启答道。这个二儿子倒是听话,可读书却是平平。以李鸿启对人民党新的教育体系的了解,他宁肯让二儿子赶紧去混个学历,以后也好有个更好的生活。
“爹,你方才不是也说了,当了铁路工人也能有机会上学,我到时候有了机会去上学不就行了。我其实很想当工人。”李玉策明显不体谅老爹的心情。
李鸿启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老婆在桌子下面推了自己一把,他不得不暂时停下训斥的打算,“这个过两天再说。”
等吃完了饭,屋里面没了别人,李老夫人才说道:“老头子,你不愿意轻易动用尚远的关系,我心疼儿子,我能拉的下来这张脸。你性子太傲,一般两般的人也从来不看眼里。所以你不会教学生,更不用说教儿子。人各有志,到这时候了,就随他们去吧。你能遇到尚远这孩子,还不知足么?”
李鸿启沉吟良久,这才深深叹口气,“关心则乱。我做不到的事情,我总是希望他们能够做到。总希望他们能够做的更好。”
“你怎么知道他们按照自己的活法活着就不好?若人人都像尚远那孩子一般,这世上果然会更好么?有些事情尚远那孩子不觉得有什么遭罪的,可换了别人那就是生不如死。”说到这里,李老夫人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其实你若是早点明白玉简这孩子的性子”
李老夫人也只能说道这里,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声的叹息。
莫道前路无知己一百四十二章血红雪白(三)
“劳动力供应不足?”柴庆国在办公室里面对着电报员质问道。
“我们翻译的电文稿绝无错误!请首长相信我们!”电报员直接点出了柴庆国的疑点。
让电报员回去工作之后,柴庆国忍不住对着参谋长吆喝起来,“根据地现在两亿人口,现在居然闹出来劳动力供应不足!”
参谋长当然不能跟着柴庆国一起骂娘,他实事求是的说道:“柴司令,不用说太久,五年前有人说仗能打到这个规模,你信不信?”
柴庆国并不是真的急火攻心导致破口大骂,他很清楚现在这仗的规模到底有多大。人民党虽然最看不起旧文人,人民党在文化教育上也抓的很紧。例如文化中的诗词教育就是其中之一,辛弃疾的永遇乐柴庆国也读过,他对“气吞万里如虎”这句很有感触。
理论上人民党甚至可以组织最南端的广西向东北的进军,实际上最新一批的部队里面甚至就有广西籍的战士。他们中的一部分同志已经编入蒲观水的部队,要不了多久,这些真正走过万里之遥的战士就要参与进军东北,甚至进军朝鲜的战斗。
柴庆国是对中央提出的“劳动力供应不足”带来后果感到不安。这后果是各个地区,各个部队都要想方设法自己解决问题。如果中央都表示无法立刻解决问题,就更别指望地方能够靠一己之力解决某条战线上的问题。
参谋长当然知道问题所在,他沉声说道:“我已经请李润石同志过来商量此事。希望他能够不再坚持遣散北洋俘虏,尽可能多利用这方面的劳动力。”
正说话间,警卫员进来通报,李润石同志到了。
事情如此紧急,所有的客套都免了。参谋长立刻开始介绍情况,“京汉线已经饱和了,所有火车头、车厢都已经编进去了。运河运输也已经饱和,运河各段都进行了疏通,运力也都到了上限。各个工厂全部满负荷运转,全国各军区的所有部队,只要不打仗的,都去从事各个基础建设。特别是咱们河北军区,可能也就剩了警卫部队没出动。在河北的所有战事都由东北军区部队负责。劳动力供应不足。所以我们希望李润石同志在北洋俘虏问题上能够给与帮助。”
李润石看着数据,良久之后才说道:“我也研究过党史资料,发现了一个问题。咱们人民党初期的时候,从来没有正面与旧制度有过全面冲突。”
“嗯?”柴庆国与参谋长对李润石这么一个评价感到颇为意外,这未免有点离题太远。
但是李润石根本不在意,他继续说道:“在咱们起来闹革命之前,天灾已经破坏了当地的旧秩序。所以从最初的阶段,我们实际上已经掌握了当地的劳动力。在劳动力的使用方面,我们从来都不匮乏。而且从最初的时候,我们就大力培养自己的技术队伍,技术储备。可以说是未雨绸缪。我研究的结果是,当时我们已经做到了最高效率,根本不可能做到更好。”
柴庆国与参谋长用一种略带厌恶甚至蔑视的眼神看着李润石。党内中高级干部们其实没人会拍陈克的马屁。大家早就习惯了良种状态,要么能够理解并且执行陈克的计划,要是不能理解陈克的计划。那些不能理解陈克计划的同志,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执行中学着理解并且深化理解。拍马屁根本没用。李润石这话就有拍马屁的嫌疑。
但是李润石根本不在乎柴庆国这样的眼光,他接着说道:“而根据地的扩大过程,完全依赖最初建立的体系所提供的资源。这些新根据地中,我们并没有能够真正主动把地方上的群众纳入到革命体系中来,我们没有能够发挥群众的主动性。这就出现了对中央根据地的高度依赖性。只面对北洋这些国内敌人,这种模式还能够良好运行,面对帝国主义的进攻带来的压力,我们就捉襟见肘”
“哼哼哼哼!”柴庆国笑了。这种很是不怀好意的笑声让李润石有些愕然,参谋长则是有些害怕。柴庆国紧盯着李润石,脑海中翻滚着各种念头。这话并不是柴庆国第一次听到,陈克说过,其他党内高级干部也有那么几个人说过相同或者相类似的话。有人甚至引用《矛盾论》里面的话来批评新根据地的机械照搬老根据地的政策。
所谓形而上学的或庸俗进化论的宇宙观,就是用孤立的、静止的和片面的观点去看世界。这种宇宙观把世界一切事物,一切事物的形态和种类,都看成是永远彼此孤立和永远不变化的。如果说有变化,也只是数量的增减和场所的变更。而这种增减和变更的原因,不在事物的内部而在事物的外部,即是由于外力的推动
形而上学家认为,世界上各种不同事物和事物的特性,从它们一开始存在的时候就是如此。后来的变化,不过是数量上的扩大或缩小。他们认为一种事物永远只能反复地产生为同样的事物,而不能变化为另一种不同的事物
和形而上学的宇宙观相反,唯物辩证法的宇宙观主张从事物的内部、从一事物对他事物的关系去研究事物的发展,即把事物的发展看做是事物内部的必然的自己的运动,而每一事物的运动都和它的周围其他事物互相联系着和互相影响着。事物发展的根本原因,不是在事物的外部而是在事物的内部,在于事物内部的矛盾性。任何事物内部都有这种矛盾性,因此引起了事物的运动和发展。事物内部的这种矛盾性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原因,一事物和他事物的互相联系和互相影响则是事物发展的第二位的原因。这样,唯物辩证法就有力地反对了形而上学的机械唯物论和庸俗进化论的外因论或被动论。这是清楚的,单纯的外部原因只能引起事物的机械的运动,即范围的大小,数量的增减,不能说明事物何以有性质上的千差万别及其互相变化。事实上,即使是外力推动的机械运动,也要通过事物内部的矛盾性。植物和动物的单纯的增长,数量的发展,主要地也是由于内部矛盾所引起的。同样,社会的发展,主要地不是由于外因而是由于内因。许多国家在差不多一样的地理和气候的条件下,它们发展的差异性和不平衡性,非常之大。同一个国家吧,在地理和气候并没有变化的情形下,社会的变化却是很大的
这些理论听着都很有道理,但是各个新根据地的同志们几乎是用同一番话把这些不同意见就顶回去的,“实际执行中,老方法效率高,新方法完全需要摸索与犯错,我们一没有这个时间二没有这个精力。”
这不是各个新地区的同志推脱责任,在新地区迅速推广革命,并且有必胜的把握,这绝非容易事情。虽然新根据地的同志自己并非不知道自己遇到了无数新问题,需要针对这些问题进行调整。但是时间与任务都不允许进行大规模的针对性调整。
柴庆国之所以“不怀好意”的笑出声来,是因为章瑜是支持对现有根据地政策进行“深度调整”的。而柴庆国也听说过,李润石是章瑜本人大力推荐,而且还得到了蒲观水的认同。不然的话,即便是面临新根据地极度缺乏优秀干部的局面,也轮不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身居如此高位。当年跟着陈克一起开创安徽根据地的时候,提拔极快的年轻人,二十多岁也不过能够当上县长与县委书记而已。
“那么李润石同志,你觉得这种调整需要多久?”柴庆国问。
李润石答道:“现在需要大量的调研。”
柴庆国笑道:“你当然可以进行调研,不过我当下就需要与日本人打仗。搞不好我还需要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