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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很快收拾妥当,乔大新同志把江佑叫到正房做岗前培训去了,我们给他套被罩、枕套。
“妈,怎么招个小孩?不是童工吧?”那个江佑看着跟我差不多,没到十八岁要算童工呢。
“我看了身份证,刚过十八岁生日。是郊区的孩子,今年才高中毕业,比你大一岁。”
“干吗不接着上学?”
“他说家里供不起了,出来工作养活自己。”妈妈叹口气,“这么小呢,就出来打工了。”
照我看他那个样子不像穷人家的孩子,周身看着挺干净,那套运动服是李宁的,穷人家的孩子会这打扮?
我家林徽同志心眼软,街上看到乞讨要饭的总要塞个十块八块的,要不是我爸拦着,她敢带家里吃饭来。街道上号召捐款捐衣服也是第一个响应,我们家的衣服被子存不下,全捐了。乔大新同志说,要是有地方接收粮食,没准物料间的东西也存不下。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她看电视,稍微有点悲惨的事就抹眼泪,哭得比人家演员还邪乎,我说人家看电视费电,我们家费纸。小伙计被接收大概是看着年岁小,又激起了她的恻隐之心吧。
“那工钱给人多算点,别太抠门了。”
我妈白我一眼,“用你说。”
江佑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门口,很拘谨的站在那,白色的旅游鞋轻轻蹭着地面。
“不早了,休息吧。”母亲大人把料理妥当的被子枕头放好,牵着我走了出来。
“等等,”我回身又推开了他的房门,“你试试那个鞋,不合适我马上去换,再晚就关门了。”
江佑还是很拘谨,“我看着能穿,别试了。”
“试试吧,也不费事。”
看我坚持不离开,他只能背身换下旅游鞋,我歪头瞟过去,原来他不试是因为这个。大概有几天没换袜子了,白色的袜子在鞋帮那显出一道清晰的黑白分界线。原来他的旅游鞋也是李宁的,比我这双安踏的强多了。
江佑转回头时,我正把脸扬得高高的冲着屋顶的房梁,“合适。”
我摆摆手,“那就好,晚安。”
清晨起床时,他们三个已经在前面忙活了,卖包子是个苦活,春夏秋冬都要早起,比鸡还早。按照我这个时间,第一笼包子应该出笼,马上就开门了。
洗漱完了,我拿起扫把收拾院子,兜里塞上MP3开始听英语。扫到院子中间,正好一段课文听完,我直起身展开一个怒放的懒腰,正享受着,江佑出现在视线里,手里端着两个热腾腾的包子,“给你的早饭。”
我笑了,“我爸没跟你说吗,我不吃包子,我跟包子上辈子有仇,这辈子水火不容。”
他有点困惑。今天他没穿昨天的那套运动服,换上了跟爸妈一样的白色卡其布工作服,这显得他更黑了。
“谢谢你,我真的不吃包子。对了,我叫林晓蕾,昨天忘了介绍,”说完我晃晃手里的扫把,“不跟你说话了,扫完了要马上去学校。”
“我可以替你扫。”他看上去不像昨天那么冷冰冰了。
“不用,你去前面忙吧。我爸胳膊烫伤了,别让他端蒸笼了。”
他点点头,眼神里带了些笑意,可脸上却还是那副略带冰冷。
我推车走出院门时孙玥正斜靠在自行车旁,满脸贼笑。我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江佑正有一眼没一眼的狠剜着她,那阵势好像要把她千刀万剐了。
看到我出来,她收起那坏得流脓的笑脸,“我可啥也没说,咱妈批评不了我。”
“你是什么都没说,你用眼神调戏他,更可恨。”
孙玥仰头狂笑,我偏头看看店里,正瞥到江佑那刀子似的眼神,不禁打个冷战,小小年纪的他,怎么有如此阴狠的目光呢。
花季篇(6)
下午放学,我编个借口没跟孙玥一起回家,拐去了谢飞所在的五中。不知道他是哪个班,在操场上转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向一个男生打听。
“他在那呢。”男生随手指向乱哄哄的操场。
“啊?”那么多人,我上哪找去。
男生很负责,“他在场上踢球呢,你要是找他得等球赛结束了。”
我挤进了场边,使劲找那个身影。其实哪里用找,那个最矫健最张扬的身影就像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耀在场上。我的夕阳天使,第一次我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着他。
赛场上的他与前三次的印象完全不同,不再是那个安静的、微笑的温润少年,球衫下面有着硬朗的肌肉,奔跑的身影像夏夜的闪电,将整个球场照得透亮。身边的人不时爆出尖叫,观众大部分是女生,我看出只要球在谢飞脚下,尖叫声就高亢许多。身边一个女生胆子大,高喊一声谢飞加油,他不经意间看过来,目光从我身上掠过,我不可抑制的哆嗦起来,牙齿格格有声。
看了一会,我退出人群,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了下来,赛场上又爆发出欢呼声,我缓缓松开攥了很久的手,几道弯弯的掐痕印在掌心,觉不到疼。
我把卷子留在了五中的传达室,请老师转交给他,在老师审视的目光中仓皇离开。我没有勇气站到他面前,就如我没有勇气告诉孙玥这个秘密,我喜欢他——这个见了三次的少年。
回去的路上,满脑子都是谢飞奔跑的身影,纷乱的球场他指挥同伴时镇定的眼眸,隔着太远听不清他说话的声音,可至今还能忆起他如乐器般美妙的嗓音:我知道你。
晕晕乎乎骑回家,险些撞上正出门的乔大新同志,“爸,怎么这时候才去换药?”
“我给小江做培训,刚讲完。”
我耸耸肩,包子铺那点事五分钟就说完了,我爸这是领导欲泛滥,逮着一个听他摆布的不撒手啊。在我们家,林徽同志排第一,林晓蕾同学算第二,所幸家里没养猫猫狗狗,不然我爹归谁后面真不好说。
院子里江佑正在水池边洗工作服,横过的衣架上搭着他雪白的袜子,不错,是个干净孩子。我最讨厌脏兮兮的人。
放下书包我去了正房,母亲大人正在床上缝新褥子,我就势滚了上去。
“小心扎着。”林美人蹙起眉头赏了一巴掌。
“妈,你说你怎么不老呢?我怎么就不像你这么漂亮呢?”我托着下巴看林徽同志光洁清润的脸蛋。孙玥说她是我姐真不是虚的,我们班开家长会时,林徽同志在一群妈妈里最醒目。她的漂亮不是妖艳抢眼,靠着首饰化妆品衬托出来的,完全是不施粉黛的天生丽质。她也从不化妆,连口红都不用,可越这样越显得底子好,先天条件过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林徽同志很受用,“你还小,长大了兴许就变了。”
“别逗了,还长大?再长就老了。”我想象着谢飞第一次见我时的样子,如果我像母亲大人这样能让人过目不忘多好。
“瞧,都给我碰乱了,去一边坐着。”
我乖乖爬起来,坐到桌边拿起一个蜜桔放进嘴里,心里盘算着这会谢飞应该能拿到卷子了,他会猜出是谁送的吗?我没有留下名字,可他要是想想肯定能知道是我。
“别光顾着自己吃,给江佑拿一个去。”母亲大人好像有后眼,背对着都能知道我在干嘛。
我抓起一个桔子跑到院子里,“歇会,吃桔子。”
江佑甩甩手上的水,接过桔子给个笑脸,标准八颗牙的。
我故作神秘的对他低声说:“你天黑了以后别笑。”
“为什么?”他上当了,不自觉收起了笑容。
“你牙太白,夜里有不明情况的人看到以为墙缝漏光呢。”
他楞了几秒钟才消化了这个冷笑话,接着笑起来。他剥开桔子,递给我一半,我摇摇头,晃晃自己手里的。
“昨天晚上在家里吃饭的那女孩,是你同学?”
我想想,“对,她叫孙玥。你以后会常常见到她,她老在我们家吃晚饭。今天早晨她调戏你来的吧?”
江佑的脸腾一下红了,我发现用词不当,赶紧解释:“不是,说错了,是挑衅。她这人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你也可以跟她逗,怎么她也不会急的。”
江佑的脸黑红黑红的,很有意思,他把桔子放进嘴里,声音含糊起来,“我才不跟她逗呢。”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把手里的桔子皮瞄了瞄,准准的抛进旁边的垃圾桶,“你可以不逗孙玥,但是她逗你也不能生气,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啊,孙玥就是想气死你,看你翻白眼吐白沫,她其乐无穷。”
江佑的脸立时变得老郁闷了,郁闷的江佑比阴狠的江佑好看,我想。
吃晚饭时,孙玥打来电话问今天的菜谱,这孩子有毛病,她说虽然没有吃上我家的饭,也要弄明白错过了什么。我把简单的三菜一汤描绘成满汉全席,搞得她在家里哇哇大叫。爸妈已经熟悉了我的鬼伎俩,可江佑不知道,一边摆碗筷一边憋着笑,很辛苦。
江佑的饭量不小,照我爸说,他一人能吃我们全家的定量,但因为拘谨忍着不说。他提醒我们吃完了早早离开饭桌,留下江佑自己慢慢吃。
可我想这事行不通,晚饭的碗归我洗,他们俩扭身走了,我还要眼巴巴等着去洗碗,什么事啊。看他们走了,我对江佑说:“我们家有个规矩,最后吃完的人洗碗,你也别谦虚了,以后这活就归你了。”
江佑点点头,很认真。
“还有啊,最好别剩菜,我妈讨厌家里有剩菜,你要保证菜和饭都吃光,要不她生气了,扣工资。”
我美颠颠的回屋去了,这事不错,孙玥来时有她代劳,没有了孙大圣,还有个小伙计支使。
粗使丫头知道了我的诡计后,骂我剥削劳动人民,我嘿嘿一笑,“劳动人民就是纯朴,现在他还替我扫院子呢,我已经很多天没摸扫把了。”
“我要告诉咱妈去。”
我威胁她,“敢说我就杀人灭口,不对,是禁止你来我们家吃饭。”孙玥这倒霉孩子,不怕死,就怕吃不上我们家的饭。
起初我妈说招人时,仅仅是为了替换我爸养好伤口,我以为过一个月就让小伙计走人了,没想到乔大新同志升级管理者后感觉很爽,破了我太姥爷的规矩,伤愈后要继续留下江佑。
为这,我们召开了家庭会议。林徽同志发言说规矩不能乱,还是停止雇人。
乔大新同志据理力争,说新时代要用新方法,他强调江佑来了之后,前面人员充足很多工作落实顺利,工作效率也大大提高。
在1:1的情况下,我出于私心考虑,不愿放走一个替自己洗碗扫院子的劳力,投靠了我爹,坚持留下江佑。
我妈这人心眼软,想着江佑再去别处打工,小小年纪万一遇上坏人被骗或者学了坏危害社会,那是造孽的事,没怎么费力劝说就同意了。
江佑不知道这里面的内幕,他每天认真工作,勤勤恳恳的替我洗碗扫院子。
我发现江佑是个记仇的人,对孙玥他始终很冷淡,常常用秋风扫落叶的态度,一点不客气。某次吃饭时,因为磨蹭孙大圣落在了最后,江佑起身时很不友好的吩咐她,“你来洗碗。”
孙玥早知道他承担下洗碗的事,梗着脖子不答应。
“这个家的规矩,最后吃完的人洗碗。”江佑的脸板起来挺吓人的,没有阴狠的目光显出来,语气却愈发不客气。
“瞎说八道,那是……”她的叫声被我剧烈的咳嗽打断,我咳啊咳,快把心咳出来了。
孙玥无奈的叹口气,“别咳了,你肺痨啊。”
我拍拍胸口,幽怨的看她一眼。
“我真是交友不慎,怎么就跟你一块混了呢。”她也幽怨的看我一眼。
对我家里的人,江佑比较温情,能做到笑脸相对。所以,当我形容他八颗牙的标准笑脸时,孙玥总是很茫然,因为她从来没见过,也想象不出那张冷脸绽开了是什么样。
开学时给谢飞送过卷子后,隔一个月后我又去了,依旧没敢见他,放在了五中的传达室托老师转交给他。孙玥很难约到汪宇,我也没机会见到谢飞。从孙玥那里,还是能听到汪宇的消息,可有关谢飞的很少,除了知道他要考北京的大学。
开始刮秋风时,我妈给江佑织了一件毛衣,很厚实的粗线,漂亮的花式,高高的领子,他穿上像个可爱的北极熊。我看了眼馋也要,可母亲大人说,以前织得那么多,没见我穿过哪件,弄得最后全捐给了灾区,她可不伺候了。
“以前那些没有这件好看,这件象依恋那个新款,这回我一定穿,织吧织吧。”
我妈不知道什么依恋新款,她每天在街上看走过的人穿了,就比着来个山寨版,哪知道歪打正着入了我的法眼。
“再说吧,这几天忙没空去买线,等我有空了再说。”
“我也要白的,跟他那件一样的颜色。”我提醒道。
第二天放学时,走进正房见我妈跟江佑左推右让,看了一会才明白,江佑下午去商店买了白毛线,拿回来让我妈织那件毛衣,我妈说给他钱,他正谦让着不要。
我拿过那个钱,强行塞到他手里,“干吗不要,就算你替我妈跑腿买的,钱当然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