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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成火候的美音,风中凌乱了。
8
8、2
演讲这玩意最讲究心理因素,只要气场强大压住了全场,有的时候连你在说什么都不再重要。某一号上去明显是紧张,间歇狂拍桌子来加强语势,甚是聒噪;某二号更极品,上去说了三句话不到就闷了,结果坦白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下去了……开头太劲爆,中段又平平,选手席那边渐渐沉闷,众人都低着头抱佛脚,交头接耳都省了。
终于轮到叶祺。一切都按部就班,说完“I’m honored o be on his sage onigh”之后演讲稿就一行一行自动显现在脑海中,很快评委们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形势一片大好。
因为心情沉郁,他在引入部分的语调上稍微做了一些夸张处理,希望能调和整篇稿子的思辨性所带来的沉重感……以及他满腔怨气的外泄。陈扬坐在贵宾席上,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表现,忽然配合着他的语调微微一笑,好像他看透的不仅是叶祺的意图,而是他的灵魂。
叶祺没来由地心神一凛,不动声色收回眼神,全心全意扮演他深沉思想者的角色。
前两轮的时间拖得很长,大脑高速运转加上些许紧张的情绪,叶祺在九点左右已经感到很疲惫了。他趁着最后一轮开始前的休息,转到大礼堂后门去洗脸,正遇见陈扬倚在窗边吹风。
听到近在咫尺的脚步声,陈扬回过头来,对他很随意地笑了笑:“Good luck。”
最后一轮只剩三个人,用于决定前三名的次序。谁也不是吃素的,确实需要运气了,叶祺一笑而过,心念一动换了个词脱口而出:“Merci。(法语:谢谢)”
陈扬愣了一下,反应却只慢了半拍:“De rien。(法语:不用谢)”
叶祺清晰地感受到那一阵铺天盖地的嫉妒,就在他极度缺乏睡眠并且运转速度渐缓的大脑里呼啸而过:很好,非常好,md还会法语。
其实陈扬那点法语连半调子都差得远,叶祺后来发现时笑得极复杂,如释重负且得意洋洋。不过这是后话了,此刻的叶祺抬手捏着自己的领带,几乎是恶狠狠地正了正,打算亲手勒死自己的架势:什么玩意儿啊这是,这肯定是妖怪!纯血的!
最后的结果让叶祺有些意外,竟然是第二名。平心而论,第一名的语音非常亮眼,但实际的语言能力不见得比他好。
赛后按惯例与外教评委交流,陈扬半当中突然过来接口:“你不用问他,他给你的是最高分,我看到了。”
外教肯定是没明白,叶祺赶紧多说了几句客套话,把场面圆了过去。
从华灯初上折腾到了灯火阑珊,陈扬和叶祺西装革履的晃荡在回寝室的路上,尽享凉风拂面。作为一个诚实的好孩子,国家和人民斥巨资培养的人才,叶祺憋闷了没多久就冒出了“为什么”三个字,屏息等陈扬给他下通牒。
陈扬放慢了脚步,靠近了一些:“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我觉得你那是歇斯底里。”
叶祺悲愤了,不闪不避瞪了一眼过去,却发现他不是开玩笑了。更要悲愤了。
陈扬在路灯下驻足,平和地望着阴影里的叶祺:“实力是一回事,状态又是另一回事。你可以凭水准进决赛,但你那个心态……确实不如人家冠军稳健。”
三言两语,精确地施力将他的假面捏碎,叶祺忽然泄气,抬眼问:“真那么明显?”
陈扬既严肃且无奈,耸耸肩:“未必,但我看出来了。”
微用力推了推叶祺的后肩,两人继续往前走着,陈扬侧过脸体味他的沉寂,一时冲动:“叶祺,我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事,但……或许你可以说出来。”
叶祺没觉得怎么突兀,一双眼睛在暗处幽然发亮,猛地挑起来盯进陈扬眼底。
陈扬很宽容地笑了,两手放进西装上衣的口袋,愈发松弛的姿态:“你想说,我就听着。不想说也没什么。”
叶祺合上眼深深吸气,刚要开口——
“诶你等等,我也要计时,看你能不能说满两分钟。”
煞风景的祖师爷下凡,叶祺这等小妖只能遁了。当然是被陈扬一把拽回来:“你像话点儿,穿着西装呢,装也要装出个人样来。”
叶祺气结,终于不淡定了,一脚踹过去:“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
……
交心容易,但咱这儿还有个就算交了心也不能解决的问题:叶祺不能完全说实话。
其实他的(炫)经(书)历(网)比陈扬还简单:六月初高考砸了,七月中旬父母婚变,七月底母亲急病,最后失恋。叶祺犹豫了一下,在这四个语法结构相似的分句后面好歹加了一点注释,撑足了一分钟。
陈扬本来半真半假看着秒针,后来听他概括得这么简洁,连眼神都僵在了原地。
“你妈……还在么。”话一出口,荒唐之感油然而生。某个还不怎么熟的夜晚,在他的寝室里,叶祺也是这么斟酌着字句问他的。
叶祺也觉出滑稽来,淡然笑笑:“在,不过没你爸那么生龙活虎,现在人在瑞士静养。”
陈扬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把最后一口一饮而尽,问:“上海医疗条件不够好?”
——不是,是不巧发现她的宝贝儿子是同性恋,实在气得待不下去了。
叶祺的酒量在高三毕业的暑假练得天上少有地上全无,自己那罐早就干了,心痒难耐,四下望了望,答:“不是,我妈那个大学跟瑞士什么学院有合作关系,正好送过去方便。我有个阿姨在那儿,也好照顾。”
陈扬错过眼看他百无聊赖玩着空罐头,【炫】恍【书】然【网】大悟——随便谁一个夏天在家灌了睡,醒了再灌,都会喝成他这样。酒对他来说是全无愉悦可言的,他只是渴求着血液里酒精浓度飙升的感觉,但求一醉。
“怎么这么巧。”陈扬沉默良久才轻叹了一句,顿一顿,又补充道:“我是说这个时间。”
叶祺从他们坐的台阶上起身,笑着低头看他:“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嘛。诶,你这什么表情啊,我还没凄惨呢。”
月光如泪,偏偏眼前此人笑得如此清朗,陈扬仰头望去,自己心里一阵一阵发寒。
叶祺俯身拉了他一把:“我又想酒精了,陪我去喝酒?”
陈扬是见识过他怎么喝酒的,心一横,借力站起来:“好啊。”
叶祺却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豪迈道:“算了,想醉太累人了。回去吧,不早了。”
这个温和的孩子究竟花了多少心思在掩饰自己上,一丝一毫寥落都不示于人前,内里却是一片悲怆的海。看他穿得妥妥帖帖,笑得安安静静,陈扬却觉得很难过。真的是很难过。
陈扬垂着头跟在他后面往回走,宿舍楼大厅的浅黄色灯光在转角处静静等候。莫名的,觉得内心苍凉。
9
9、3
陈扬住的那间寝室太久没人住,电路老化,某日断了电之后就一直拖着请不来人修。整栋楼的电表室钥匙都在宿管总部那里,楼下大叔再无奈也没办法,只能陪着倒了霉的陈扬一起抱怨宿管总部效率低下,草菅人命。
陈扬拖拖沓沓拽着一堆电线把笔记本搬到了叶祺他们寝室,叶祺的床成了他的暂时驻地。
由于邱砾特别喜欢自然风,秋意渐深了他们寝室的门窗还是一直大开着。陈扬就穿了件长袖衬衫在身上,叶祺抬手指指自己的衣柜,示意他自己动手找件什么东西来套一下,免得着凉。
陈扬起身拉开柜门,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你这……”
宿管总部将除台灯和笔记本之外的所有小电器都视为违禁电器,所以叶祺的衣柜底部还横着一个夏天用的便携式电风扇,挂在那儿的衣服有几件下摆搭在上面,稍稍有点凌乱。
叶祺凑过来亲自审查了一下,疑惑了:“还好吧,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陈扬顺理成章回答他:“从左到右按长度由短到长排列,同等长度按颜色由浅到深排列。”
叶祺一声不响拿了个手电筒去了陈扬那黑漆漆的寝室,转了一圈,柜门哐啷哐啷响过一阵,回来了。陈扬略挑衅地含笑看着他,叶祺从善如流,立马蹲下去按陈扬的变态要求把衣柜/炫/书/网/整理了,谄媚道:“您请~”
全寝室都哆嗦了一下,顾世琮手里的笔施施然掉在地上。
闹完了,各自回头敲起各自的键盘。陈扬做任何事都习惯性地把分贝数降到最低,曾被叶祺戏称为“节能降噪标兵”,看他写公文只见一行行字飘上去却听不见什么声响;而叶祺却偏偏喜欢把键盘砸得疾风骤雨,据说是因为琴弹了很多年手指的力道轻不下来。
不一会儿,一阵欢快的脚步声沿着走廊逐渐靠近,最后好像是抬脚踢了踢门。
叶祺正翻到一个需要调换语序的长句,目不转睛道:“陈扬,开门。”
陈扬若有所思,撑着下巴望着屏幕,眼里映着word文档白花花的底色:“我不做无用功。”
叶祺挑眉看他:“别人就活该做无用功?”
“你去开门就不是了,你正好喝完那杯什么东西,也该去洗杯子了。”
陈扬很久没有转头看过他,叶祺心知肚明。但他确实说得没错,十秒前最后一滴冰爽茶刚刚滑下他的食道。洞察力,有的时候是很欠扁的一种能力。
叶祺郁闷兮兮地开门放王援进来,低声争辩:“你开了门,他进来了,不就不是无用功了么。”
邱砾不带任何感情因素地接了口:“他作为一个质点,从你床边出发再回来,就已经是无用功了。你物理怎么学的。”
叶祺无语,远目,余光瞥到陈扬但笑不语,掀起叠在床尾的被子就甩了过去。
陈扬不紧不慢把自己剥出来,还是不言语,自顾自去忙了。
王援斜倚在靠背椅上,漫不经心看着,不由感叹外热里冷的叶祺只跟此人玩得极好,其实也不算无缘无故。
王援手里执掌着学生会的新闻部,日常职责之一就是追着其他各部门的部长问最近有没有需要采访报道的新闻,而学术部恰是各学院举办比赛的重点合作对象,整个一新闻主要发源地。
于是王援稍坐了一会儿,收了额上一层薄汗,便起身走到叶祺床边去找陈扬:“这两天有事儿么。”
陈扬把笔记本在膝上挪了一下,露出半张正脸给他,客气地笑笑:“有,明天有个环保知识竞赛,跟地球与环境工程学院联办的。”
王援退了半步避开他那台笔记本的滚滚热浪,颇为同情:“你还真是……昨天刚结了那什么学术论文大赛,你打算今晚把明天的事全赶出来?于娉婷那姑娘不是挺能干么,分一半给她啊。”
闻言,叶祺似笑非笑地冷哼了一声,陈扬随之摇头叹气:“上回给了她三分之一的策划案和前期准备,她一晚上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
叶祺清清嗓子,瞬间将其捏成尖细状态:“喂,陈扬,策划案第一段要不要开头空两格啊~人家问你还不是因为信任你嘛~”
连邱砾都笑了。他一个不慎碰到了桌上的手机,正巧一个电话进来,手机自己再震了一下,华丽丽砸在了地板上。
众人皆翘首探看:“谁的电话?这么倒霉催的。”
邱砾捡起弹得老远的零部件,装好,却开不了机,有些沮丧:“素言的电话。”
袁素言,邱砾远在京城的女朋友,据说是比他还上进勤奋的人,本来电话就比较稀少,主要靠电子邮件和凑巧碰上的企鹅聊天。
王援迅速翻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先打回去再说,女人不哄立时就要炸毛。”
邱砾却犹豫着没接:“可我不记得她的号码。”
顾世琮遥遥指着他的企鹅界面:“你们不是高中同学么,赶紧问一下别人,总归问得到的。”
叶祺忽然狡黠地笑了,敲敲床栏引陈扬看过来,用唇形一字一句地说:“他不会的。”
陈扬眨眨眼,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依样画葫芦无声地“说”:“肯定不会。”
果然,邱砾想了一会儿,还是算了。他说素言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
当然,谁也不知道,此刻北京的街头冷雨凄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