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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君意(连载中)-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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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彭祖一下子给蒙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什……什么?你的女儿?哪个女儿?”

    王奉光以为他是在质问自己,不大好意思的解释:“我女儿虽然曾经许了两回人,有点那什么……唉,不过这纯属巧合,我女儿命好着呢。我请方士算过,说我女儿将来是大富大贵的命。”

    张彭祖不觉阴沉下脸来:“你觉得病已和你女儿相配么?”

    “我……我女儿哪点差了?论才貌,论家世,哪点配不上刘病已了?我瞧得上他,那是他的福气。”

    张彭祖气鼓鼓的扭过头,目光死死定在门外的一棵桑树上。

    王奉光越说越心虚,他相中刘病已,一来是因为觉得和他投缘,二来是因为刘病已虽然一文不名,好歹还有个皇亲宗室的身份。自己的女儿若要再许人家,无论如何是不能指望再往上高攀了,像刘病已这样空有光鲜外表的皇族子弟最为合适不过。

    但这小算盘只能在心里盘恒,万万不能如实说出口,所以他拼命夸赞女儿来给自己脸上贴金。

    张彭祖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等王奉光把话全说完,他突然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

    病已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堂下逗狗玩。

    许家养的阿黄才生了一窝小狗仔,平君怕它们冻着,所以特意从厨房挪到堂下,在庑廊的一角向阳处安置了狗窝。

    一共四只小狗,都还没开眼,只有巴掌大小,供在母亲的怀里啜奶,不时发出叽咕叽咕的声响。阿黄十分警惕,只要病已的手触碰到小狗,它就昂起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真是小气!小气!小气!”他恶狠狠的瞪了阿黄一眼,“早知道以前就该屠了你烹来吃。你和你家主子一样,小心眼……”

    “呜呜——”阿黄的叫声愈发急促,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直盯着他的手打转。

    “你说谁小心眼?”平君手里端着盆站在他身后冷冷的问。

    病已吓了一跳,回头的同时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我在骂狗呢,当然不是说你,你哪能跟狗比呀?”

    平君愣怔了下,随即琢磨出味来,怒道:“你说我不如狗?”一跺脚,连盆带脏衣裳一起丢了过来。

    他跳起来避开木盆,却没躲过一件襌衣兜头,他也顾不得拿开头上的襌衣,大叫一声:“平君!”飞身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你放开我!”

    病已蒙着头只顾搂紧她不放,口中叫道:“你绝对不是小狗,我是……我是,汪汪,汪汪汪!”仗着有衣裳遮盖,他索性没脸没皮的耍起了无赖。

    平君被他抱住,只觉得手脚发软,竟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一颗心怦怦直跳:“你……你不要脸……”

    “你有看到我的脸吗?”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他把脸凑了过去,几乎贴到她的鼻尖上,然后学着阿黄那样一个劲的嗅鼻子,“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刘病已!”她提高声音强作镇定,“你在外头就是这样疯疯癫癫的与人结交么?”

    “君儿……”他忽然变了声音,可怜兮兮的把头搁在她的肩上,胳膊却勒得更紧了,“你别生我气了,我最可笑最丑怪的样子你都看到了,你还有什么不解气的?”

    十四岁的少年正处在成长阶段,嗓子由原先的稚气清亮逐渐转换成现在的粗矿浑厚,自打平君初潮之后,她耻于男女间的羞怯,加上两人的喜好也日渐拉开差距,所以像这般亲昵的举止已是少有。

    变声期过后,病已的声音添了一种低醇厚实,之前还未曾觉得有太大的区别,如今靠在身前,近身听他撒娇似的哄着她,那声音钻入耳中酥酥痒痒,竟让人抑制不住的全身发麻。

    平君从未有过如此惊悚的感觉,一时惊惧莫名,双手虚软的抓住他的胳膊:“你放开我。”

    “不放!我才不傻呢,一松手你估计捡了盆又得来砸我。”他笑嘻嘻的抬起头,“先替我把这衣裳拿开,憋得我胸闷气喘……”

    柔软的布料从他头上缓缓滑落,衣裳掉在地上,明亮的光线在一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眼前是个双靥嫣红的少女,剪水双眸,红菱般的双唇欲语还休似的微微撅起。

    他低头看着她,她微侧着头,用余光偷觑他。

    她很小,很瘦,瘦小到他用一双手便能环住她的腰身,这是从什么时候起产生的变化?在他记忆里,平君虽然小,却不至于瘦。小时候她总是披着齐整的长发,圆圆的脸蛋,肥肥的小手,滚圆的身体,带着股诱人的奶香,那个娃娃般的可爱女孩儿,冲着他撅嘴一笑,这一切似乎就发生在昨天。

    可眼前的又是谁呢?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平君吗?他的双手下意识的顺着她纤细的腰身上下摸索,掌心下是炙烫的体温,以及高低起伏的曲线。

    并不是真的瘦了,只是与以前不大一样了。

    病已的眼睛里似乎烧着一把火,那种迷蒙却又灼热的眼神令平君心跳得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心里的恐惧感渐渐压倒了那种无力感,终于在他越变越骇人的注视下,趁着他低头缓缓贴近的间隙,她踮起脚尖,猛地张嘴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

    “啊——”刘病已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捂着耳朵直跳脚。阿黄受到惊吓,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愤怒,从窝里跳了出来,龇着牙冲他狂吠猛扑。

    病已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平君见他被阿黄撵得满院子上蹿下跳,狼狈不堪,一时也忘了生气,笑得直不起腰来。


第六章 心系君兮君不知 卫霍
    这一年刚入冬,在先帝时臣服归顺汉朝的乌桓遭到匈奴的攻击。霍光询问护军都尉赵充国的意思,赵充国认为蛮族相争,不必搭理。

    而在霍家的一次家宴上,霍光却对女婿范明友这么说:“这次我打算让你领兵去乌桓平乱。”

    霍光的话才说出口,范明友还没应声,他的妻子范夫人已经着急的问:“为什么?不是说这是外邦自己的事,我们不需要插手吗?”

    范明友拖住妻子,小声说:“父亲大人自有他的打算。”

    范夫人委屈的红了眼:“父亲难道打算要女儿守寡么?辽东那么冷的地方,冬天寸草不生,滴水成冰,我听人说那里遍地是吃人的鬼怪……”

    霍光叱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整天满口胡话,说出去也不怕人耻笑。”

    范夫人是霍光的庶出女儿,生母在家并不得宠,霍光的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却有无数个。她不敢和父亲顶嘴,心里想着死去的大姐,那是父亲发妻东闾氏嫡出的长女,父亲对上官家清算时也不曾留过什么情面。她胆战心惊的察看父亲的脸色希望能猜度出一二分的用意,可惜不能如意。

    霍光随即把房内的妇孺全都遣了出去,范夫人忧心忡忡坐在园子里发呆,没多会儿眼睛一黑,有人从背后用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嗲声说:“猜猜我是谁?”

    范夫人现在哪有心思陪小女孩玩这种游戏,不禁嗔道:“成君你少烦我,自己到别处玩去。”

    手松开,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嘟着嘴从她背后绕出来:“五姐你少拿我当撒气的箭靶子!”

    那女孩年纪虽小,但唇红齿白,眉目灵动,生得一副美人胚子,特别是那双眼,瞧人时带着一股子倨傲的神气。论年序,范夫人自然比她年长,但她说话的语气反倒更像是把范夫人当作晚辈似的,浑然没把长幼之分放在眼里。

    范夫人虽然气噎,却也清楚这个妹妹在家中的地位,霍成君不但自身长得比其他姐妹标致,更关键的是她的生母显夫人早已今非昔比——霍光在原配夫人东闾氏过世后将其扶为继室。虽然大家都是父亲的女儿,可现在这个妹妹算是嫡出,而自己却仍是个不着人疼的庶出女儿罢了。

    霍光自然不会知道女儿在背后腹诽他的心思,这个时候他正在房里细细叮嘱范明友出兵的细节。

    “这次你带了霍禹一同去……嗯,还有张安世的长子张千秋,也一并随征。”

    范明友唯唯诺诺,可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却稳稳落了地,老丈人能让独子跟自己同去辽东打仗,说明这一去非但没有危险,反而有说不尽的好处。范明友嘴上未说,脸上也已逐渐笑了开来:“我一定不辜负大将军的期望,叫那些捣乱的匈奴人看看我们汉军的威风。”

    霍光拈须浅笑,在众人发出的轰然笑声将歇的同时,语不惊人的淡淡说了句:“这次出兵不可空手而还,如果匈奴人从乌桓撤离,无法追击,那便就地攻打乌桓。”

    笑声顿止,房间里一片死寂。

    范明友暗地里狠狠的倒吸了口冷气。

    ◇◆◇◇◆◇◇◆◇

    范明友任度辽大将军,率两万出兵辽东,受到匈奴重创的乌桓没等从残局中恢复过来,又被汉军以迅雷之势迎头痛击,除斩杀了六千余人外,更砍了乌桓三位大王的首级。

    汉军凯旋归来之时正是十二月的岁末腊日,霍府上下喜气洋洋,皇帝甚至在未央宫设筵为范明友等人庆功。

    筵后,霍光把自己的儿子叫到承明殿,因为这是霍禹第一次领兵出战,做父亲的他怀着某种难言的情愫,按耐不住兴奋的细细询问儿子行军打仗的战斗方略、山川形势等等细节。

    霍禹哪里会在意这些东西,无论霍光问什么,他都是摇头说不知。最后问得烦了,霍禹忍不住叫道:“这些事都有行军文书负责统计,你若是要了解这些东西,把文书叫来当面问就是了,为什么非揪着来问我呢。”

    霍光气噎,脸色刷白,竟而对儿子露出前所未有的厌恶之色。霍禹不解,再要出言不逊时,身旁的张千秋一把把他拽到身后,打圆场说:“大将军要知道什么,我来代答就是。”

    张千秋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这一点似乎从他祖父张汤那一代便形成了张家独有的优点延续继承了下来,无论是张安世还是张千秋,记忆力皆是超群。张千秋为了替霍禹脱困,说不得只好将一路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谈到作战时的山川地势,他更是拿笔随手在缣帛上画了出来。无论霍光问什么,他皆能对答如流,令承明殿内的臣僚们为之侧目。

    霍光漠然的听完张千秋的叙述后,斜眼瞄了霍禹一眼,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叹气说:“霍氏世衰,张氏兴矣!”

    为了这句话,霍禹直到离开承明殿后仍是气愤难平:“你说他为什么老爱拿这种小事来为难我?我不信我哪里真不成材了。和他比起来,我这个霍家的不肖子孙好歹还念过诗书。说什么‘霍氏世衰’,好像我是个败家子似的!”

    张千秋劝道:“大将军也没说你什么,你又何必动怒。再说,哪有儿子和父亲生气的道理?”

    霍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好歹我这回也随过军打过仗了,比起他这个大司马大将军可是更名副其实。”

    幸而殿前的阶梯上空无一人,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张千秋素来知道霍禹的脾气,因为是霍家的独子,从小娇宠惯了,如今随着霍光的权力越积越大,他除了对自己的父亲还稍许有点忌惮外,只怕早已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霍禹在前头走得飞快,张千秋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石阶踏到最后一级,张千秋忽然若有所思的提了句:“我琢磨着你父亲的意思……难道是希望你成为你伯父那样的人杰?”

    “谁?我伯父?”他第一个念头首先想到的是堂兄霍山的父亲。

    但张千秋马上打断了他的猜测:“是你父亲的另一位兄长——冠军侯霍去病!”

    霍去病是霍光同父异母的哥哥,更是先帝废后卫子夫的亲外甥。但霍去病是个私生子,母亲卫少儿与霍光的父亲霍仲孺私通生下了霍去病,从小到大,霍去病都随母姓,跟着姓卫的一大帮子亲戚生活在一起。直到他年纪轻轻就官拜大司马骠骑将军,封冠军侯,才得知自己的身世。这之后霍去病便找到了霍家,带着万丈夺目的光芒认下了霍仲孺这个父亲,给霍家购置了大片田地房产以及奴婢,甚至还把十来岁的异母弟弟霍光从老家接到了繁华的京城长安。

    霍去病这个人军功显赫,因为去世得早,在汉人心目中几乎成为了一则传奇般的存在。霍去病死后多年,霍光从原来霍去病帐下的一名郎官做到了孝武皇帝的奉车都尉一职,甚得先帝宠幸。可霍禹记事起听得最多的,却仍是那句,“这可是冠军侯霍去病的侄子!”

    霍去病,霍去病……或者更该叫他卫去病才对!

    霍禹冷笑:“卫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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