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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再一变,却又成了葱翠茂密的南美热带雨林。照片显然是拍于炎夏,照片里的几位军人似乎在进行午间休整。照片的一侧,伊斯特穿着一件汗湿了的白背心,头发清凉地束在脑后,颈上却累赘地系了一条颈巾。她斜倚着一棵榕树,神色轻松,正和一位高大的金发军官笑谈。那军官额头饱满,鼻梁挺直,面部线条如希腊雕塑般精致完美。照片上的日期,是十年前。
在这帧图像放出的时候,酒吧里的人群一阵私语,
“那是威廉?罗斯托!”
“那个年入百万的退役军官、畅销书作家?”
“他那时候看起来好年轻。”
“嘿,原来他年轻时候鼻子不是歪的……”
随着下一张图片的放映,酒吧里的私语声才渐渐减弱。这张照片拍摄于黑沉沉的地下矿区,站在一排黝黑强壮的矿工中间,身穿高领工作服的伊斯特显得更加纤细。照片里的伊斯特咧着嘴无忧地笑,脸上黑漆漆的煤灰,更显得她两排牙齿白得吓人。照片上的日期,是九年前。
随后放映的,却是一段DV,上面显示的日期是七年之前。从画面上看,DV的主人一边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一边解说,一边试图把每一个人都纳入镜头,
“大家看到的是拉格朗日号远洋科考船公元2952年万圣节化妆舞会实况!我是力学实验室的麦克雷博士,我今天扮装的是牛顿!……这是爱因斯坦,由谢国辉院士扮装!洛伦兹,由派瑞教授扮装!普朗克,由何家华教授扮装!”
面对镜头,被点到的大科学家们拘谨地招手微笑。却见镜头一转,捕捉到了一个烈焰红唇、身着白色复古高腰裙的俏丽身影。女郎风骚地向镜头献出飞吻,接着妖娆地走到空调出风口前,摆出一个翘臀掩裙的经典pose。不想她连换数个姿势,DV的主人却仍然没头绪地嗫嚅,“这应该是……应该是……”
那女郎的表情慢慢地由期待转到败兴,“我是飞行护航编队梅弗儿?伊斯特中尉,我扮装的自然是居里夫人。”
在众人哄笑声中,影像一转,又变成了一段新闻视频,正是六年前同天狼星系爆发热战时的战况报道。影像中显示的是一架歼击机冒着猛烈的近战炮火起飞的画面,眼尖的人可以看见歼击机上隐隐约约的锯鲨涂装。影像再次变幻,显示的却是庄严肃穆的合众国海军大授勋厅。在数千名海军军官的注视下,身着军礼服的伊斯特走上授勋台,目光明亮,军容严整。鬓发斑白的海军总司令向伊斯特肃然敬礼,亲手为她佩上象征合众国海军最高荣誉的紫罗兰之心。
下一段影像显示的则是伊斯特在西点军校担任教官时的场景。这段影像剪辑颇为精致,短短数分钟就涵盖了伊斯特在西点军校从下级教官升至总教官长的六年时光。由于在场的多是西点军校毕业生,这段影像引起了他们最大的共鸣,整个酒吧里笑声、欢呼声、掌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整部影片的最高/潮在结尾处产生——那是两年前一个万里无云的秋日,西点军校58届军校生毕业典礼当天。军校的中央广场被临时改建成硕大的露天礼堂,年轻的毕业生们军装笔挺,脸上的神情满是欢欣鼓舞。中央主席台前,教官长梅弗儿?伊斯特身着满佩勋章的军礼服,她向军校生们发表的毕业致辞已接近尾声。
伊斯特背后是寥入九霄的秋日晴空。硕大威武的杏坛号战舰游弋在半空,让人振奋,又给人威压。秋日的阳光,将伊斯特的身影镶上了一抹金色的光晕,映得她烟水晶色的眸子波光重重,更显得温和真挚,
“……我愿你们高歌猛进,永不遭挫折阻碍;我愿你们壮志凌云,永不遇雨雾阴霾。但人生并不总是如此。同我们的期望相反,只要努力争取,就能够得到的东西,在这世界上实在少之又少。——因此,若是有幸遇到,就请千万千万不要轻言放弃。”
影片终了。昏暗的光影下,酒吧里一片静默。全息影像中那神色殷殷的伊斯特逐渐模糊淡去,空气中只剩下一片微微闪烁的荧光;而她的话语却在每个人耳边萦绕不去——当年毕业典礼上初次听到时,她的话只让人觉得热血沸腾;而今日在影片中回顾了伊斯特的半生遭际之后,再听这番话时,却听出了刻骨的沉重与悲凉。
但大家毕竟是不识愁为何物的年轻人,当灯光渐亮的时候,看到一脸奶油、模样滑稽的伊斯特,酒吧的气氛又重回欢乐——特别是在伊斯特说了几个令人捧腹的笑话段子之后。
周年庆祝会走的永远是老套路。开场回顾影片之后,自然是伊斯特的学生同事、故交旧友一一致辞。军校生兔宝宝们也就罢了,令伊斯特颇为惊讶的,是她在维和部队时期、在给科考船和采矿船护航时期曾合作过同事中,居然有几位现正在玛洛斯号执勤服役。这一次,他们也被请到了庆祝会场。时隔多年,虽然原来的小飞行员、小修理工和小技术员,此时早已成长为教官长、总机械师和首席科学家。对着见证了彼此苦逼青春的老同事,他们谁也端不起架子来。几个人强拉住伊斯特荤素不忌地划拳拼酒,相互出糗揭短,玩得不亦乐乎。
伊斯特借口尿遁,好不容易逃离了这一干人的魔爪。终是多喝了几杯酒,那些被她深埋心底的陈年旧事,此时压制不住地翻江倒海做起怪来。在洗手间里擦了把脸,她坐在洗手池那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觉得自己需要先好好缓口气,然后才能打起精神,带着笑容重回到旧人旧事之中去。
洛曼诺推门而入时,看到的正是伊斯特翘脚坐在高高的洗漱台上,蹙眉咬唇,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两颊略带着酒气熏染的桃红,眼波流转,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台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复杂难解的事情,也好像在说服自己做一个决定。人们或欣赏伊斯特的行止合矩、动静得宜的风度,或艳羡她恬淡风趣、宠辱不惊的气质,而洛曼诺却为她此时这个苦恼纠结的小儿女情态而心漏跳了两拍。
抬头看到金发通讯官扶着门把手呆呆愣愣的样子,伊斯特哧地一笑,翘起兰花指,点点隔壁,意思是那边厢才是大官人你要找的男厕。
洛曼诺却摇摇头,推门而入,“刚才见你多喝了两杯酒,所以来看看是不是一切还好。”
伊斯特嘁地一声,“小看我。你不知道伊斯特少校她老人家是千杯不醉的。”说是这样说,她的声线中却明显带了两份酒意。伸手拍拍洛曼诺的手臂,伊斯特接着笑道,“你有心了,阿莱索。——我是说今天这个惊喜趴踢。”
洛曼诺耳根微红,“别这么说,这是我们大家的心意。”
“随你怎么说,幕后主谋大人。” 伊斯特笑着耸耸肩。
看着她的粼粼眼波,温软笑容,洛曼诺心中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其实我是有私心的。”
伊斯特挑起眉毛,等他从实招来。
洛曼诺深吸一口气,低头直视她的双眼,“伊斯特,我想约你。”
伊斯特瞪大了眼睛盯着洛曼诺半晌,终是撑不住哧地一声笑出来。
洛曼诺天蓝色的眼睛里尽是沮丧懊恼,“我早料到你会是这种反应。”
伊斯特摊手,“你跑到女厕所来钓姑娘,还能指望人家有什么反应?”
洛曼诺也乐了,“你放心,我求婚的时候一定不挑这么重口味的地方。”
伊斯特神色仍是温和带笑,但洛曼诺知道自己最后一句话是说错了。——太久远的未来和太笃定的承诺,只会让眼前的人不回头地远远逃遁。但久藏的心事既已出口,洛曼诺倒宁愿延颈受她痛快一刀,也胜过日日夜夜焦灼无望的煎熬。
“那我若是在帝国大厦的天台,或者是中央公园的贝塞斯达喷泉说我要约你呢?”
伊斯特的眸光有瞬间的沉黯。
望着洛曼诺真挚灼然的目光,半晌,伊斯特终是给了他一个半是安抚,半是无奈的苦涩微笑,
“阿莱索,和我在一起的下场会很悲剧的。”
洛曼诺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对于今天这通表白,洛曼诺在心中早已打了几百次的腹稿。因而,无论伊斯特说他俩年龄相差太大,还是他们的前师生关系太尴尬,这位能言善辩的通讯官都相信自己有办法说得她心意回转。
可伊斯特接下来说的却是,
“从以往的经验来讲,和我在一起的下场只有一个——我会伤透你的心,而司徒文晋会打断你的鼻子。”
☆、心魔
西非尼日利亚自治领。
百年不遇的旱灾,彻底毁掉了原本葱茏繁茂的西非大草原。苍黄龟裂的土地延展到天际,远近几棵焦枯的乔木,更衬得这片天地无比的荒凉颓败,死气沉沉。
百里之内唯一的小村庄的村口,停着几架喷涂着合众国纹样的飞机,数十名面黄肌瘦的村民,正在奋力争抢工作人员手中为数不多的救济粮和饮用水,场面一片拥挤混乱。
在歹毒日头的炙烤下,那维持秩序的扑克脸青年飞行员嘴唇早已干裂出血,汗水更是湿透了他厚重的野战军装。眼见食物饮水即将告罄,尚未拿到救济的灾民情绪激动,将一腔愤懑全都发泄他在身上。然而面对灾民们的推搡踢打,恶言相加,那黑发青年仍是不急不火,温言相劝,却守住位置一步不让。
人群最前方一个怀抱瘦弱婴儿的羸弱妇女,眼见自己的孩子日渐病弱消瘦,不知还能支撑几日,痛怒交加之下,上前一口就啐在他脸上,
“什么平等,什么均富,什么合众国,我呸!假惺惺地说什么现代化,说什么发展,说到底还不是眼里只有臭铜子的殖民者!你们掠夺我们的资源,压榨我们的百姓,到头来却连口残羹冷炙都不肯施舍一口!若是我的孩子今日死了,你这合众国的走狗也别想多活一天!我只盼你现在就下十八层地狱,也尝尝我们今日痛苦煎熬的滋味!”
人群中一片叫好喊打声,更有几个村民气势汹汹地手持锄头大棒,眼看着就要招呼在那青年的身上。伊斯特大声惊呼,就要冲上前去护持,却惊惶地发现自己既发不出声音,又迈不开手脚。
画面忽然一变,又成了肮脏潮湿的暗室。几名头戴黑面具的大汉手持足有两尺长的利刃,向那手脚被缚、委顿于暗室中央的俘虏走近。那俘虏的军装上斑斑点点尽是凝固了的黑红血污,一张清冷的扑克脸上也布满了青紫瘀伤。
那为首的大汉上前踹了那俘虏一脚,狞笑道,
“等我割下你的狗头挑在大营的旗杆上,看看能不能把你们这些肮脏的殖民狗吓得滚出我们的家乡!”
那大汉说着便一把抓起那青年的黑发,拿出一个黑布口袋便套在他头上,随即抽紧袋口的绳子。将青年踢倒在地,大汉用膝盖抵住他被黑布罩住的头,操起利刃便向他脖颈处割了下去。伊斯特大声哭喊着“阿晋!阿晋!”,手脚却被什么牢牢抓住,不能挪动分毫,只能眼看着他颈部动脉的鲜血喷溅而出,她的视野里,自此只剩下一片绝望的惨红。
却听见有熟悉的女声急急呼唤着她的名字,“梅!梅!”伊斯特忽觉手脚又恢复了知觉,忙惊跳起来,却见自己的飞行员宿舍里一灯如豆,自己正斜躺在沙发床上,而跪坐在自己身畔一脸担忧地唤着自己的,却是闺蜜孔真。
伊斯特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她虽已醒来,仍陷在梦中的情绪里不能自拔,坐在沙发床上大声喘息,泪水仍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
孔真搂住伊斯特的肩膀柔声安抚,告诉她一切不过是梦而已。见伊斯特神色渐宁,喘息渐定,泪水渐收,这才起身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她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真抱歉,阿真,大半夜的把你弄醒了。”
孔真在她身旁坐下,摇头微笑,“做了什么噩梦?听你一直喊司徒的名字。”
伊斯特也笑,“我梦见阿晋吃一盘宫保鸡丁。”
“司徒不是就好这一口么?”
“那盘鸡丁是猪油炒的。”
“……那又如何?”
“在我梦里他是回民。”
孔真深知伊斯特的性格,见她虽语带戏谑,但眸子深处仍有掩不住的惶然惊惧,知她是随口敷衍,便也跟着笑起来,没有再追问下去。从外衣兜里翻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