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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战舰玛洛斯号-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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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厚厚旧文件袋。
  
  Romo,给年轻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Romo,听听你内心的声音,别骗自己。
  
  Romo,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从前是,现在也是。
  
  Romo,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Romo,当断则断。
  
  织田幸子已离去很久,但她的声音仍旧在他耳边萦绕不去。
  
  敲门声响起,司徒文晋推门而入,向他肃立行礼,“指挥官!您有什么指示?”
  
  司徒永茂摘下眼镜,抬目看着儿子。比起少年时候,司徒文晋的气质更加温和内敛,但眸中的坦率坚定,却多年来一成不变。司徒永茂心下慨叹,下意识地去看桌上那个厚厚的文件袋。
  
  “没有公务上的事情,我们父子就不能聊聊么?文晋,去给自己倒杯水。”司徒永茂指指桌边的茶壶。
  
  走到桌边,司徒文晋收拾了旧茶杯,又给父亲和自己倒了两杯茶。
  
  将茶杯递给司徒永茂,两人相对,却皆无话。
  
  良久,司徒永茂打破沉默,“文晋,你来看看爸爸今早写的这幅字怎么样。”
  
  司徒永茂依言走到屋子一角的书案边,见案上一张六尺生宣,上面墨香浓郁,正是司徒永茂用中楷抄录的一幅《心经》。
  
  司徒文晋从小看多了父亲的字。司徒永茂字如其人,端庄雄伟、气势开张,可今日的这幅字,虽同以往的笔法无甚区别,可内里却明显透着散乱虚浮,显然是写于心力交瘁之时。
  
  侧头去看身旁的父亲,见他两鬓斑白,额头眼角皆是深深的皱纹,神色间也是掩不住的憔悴疲惫。虽然这些年来同父亲渐行渐远,可司徒文晋并不是不记得幼年时候,他高高骑在父亲宽厚肩膀上时的安心快乐,和抬头仰视年轻挺拔、军容严整的父亲时的骄傲崇拜。他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高山一般的存在,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比父亲高出一两寸,看他的时候,竟需要微微垂目。
  
  懵懂的少年时代,他因为父亲同母亲离婚而对他疏远恼恨;而青年时代,他同伊斯特相恋,更是完全不能理解,父亲明明有深深眷恋的爱人,却竟能够若无其事地同别人结婚生子。直到自己到了父亲当年的年纪,他才明白,相比于一个人的梦想和渴望,世上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和力不从心。当败得彻彻底底的时候,除了自毁自弃,除了随波逐流,生活又如何能够继续。
  
  望望父亲,又望望那副精华散乱的书帖,司徒文晋抿了口茶,点头笑道,
  
  “雄健宽博,遒劲凛然,老爸老当益壮,这笔字精彩得一如往昔。”
  
  司徒永茂抬手敲了儿子一个爆栗,“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了油嘴滑舌,满嘴跑火车。”
  
  不知是自己长大了还是父亲老了,这一下敲得其实一点都不痛。司徒文晋却仍然装模作样地揉额头,于是少见地看到了父亲的笑容。
  
  伸手拿起笔筒里一柄素面折扇,司徒文晋将扇子打开来递到父亲面前,笑道,
  
  “爸,给我写个扇面吧?我留着夏天用。”
  
  看着儿子手摇折扇的纨绔相,司徒永茂嗤道,“夏天用?你还嫌你‘少爷’的外号不够响亮么?”
  
  “您……您怎么知道?”司徒文晋尴尬。
  
  司徒永茂好笑,想说我还听伊斯特那丫头叫过你“小衙内”呢,可话到口边,脑中忽就闪出那双烟水晶色的倔强眼眸。
  
  他看看远处办公桌上那个厚厚的旧文件袋,又看看难得地同他亲热笑语的儿子,酝酿了许久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再等等吧,等眼前这件大事过去再说。感情么,他们还有漫长一生的时间来梳理,而眼前的事情,却是刻不容缓。在军中,他们都身处紧要位置,此时事关生死,实是不能由他们分心来叙儿女情长。
  
  想到这里,司徒永茂自嘲地笑起来。待司徒文晋离开之后,司徒永茂拿起张纸,斟酌良久,终于落笔写下一张小小便条。反复读了几遍,犹豫再三,他将它一并塞进了文件袋。接着,为防止自己再改念头,他索性文件袋的袋口封上,将之放在保险暗格之中。暗格之中再有暗格,正是司徒家代代相传的风格。
  
  等事情结束,就把它交给儿子。下一次,他绝不会再自欺欺人、临阵退缩。
  
  关上保险格,司徒永茂决心底定。
  
  而司徒文晋告别父亲,此时已回到飞行甲板。
  
  飞行班次当班的飞行员早已在舰外执行巡逻任务,而不当班的飞行员,以往多也在甲板上帮助修理飞机,顺便互相打趣聊天,消磨时光。而今天,分散在甲板各处的几个飞行员居然破天荒地聚集在一架飞机周围,而几个本该忙碌工作的技工,居然也和他们聚在一起,一群人交头接耳,笑得猥琐却开怀。
  
  司徒文晋凑近了冷嘲,“这又是什么新乐子?”
  
  “嘘,嘘,别打岔,伊斯特少校在一边飞任务,一边讲带色段子哪,好精彩,想继续听就安静点。”一名飞行员也不回头,不耐烦地边说,边伸手调大了飞机机载广播的音量。
  
  可广播里却是一片寂静。几人听段子刚听了一半,大为着急,手忙脚乱地又调音量又换频道,可是功放里面仍然是寂静无声。几个人郁闷地面面相觑了一阵,这才发现身后黑着脸站着的司徒文晋,连忙喊声“长官”,讪讪地散了开去。
  
  此时无线电又响了起来,传出的却是伊斯特结束任务、提前返航的请求。
  
  尽管是在无线电里,他却听出她声音里的虚弱憔悴,这让他无比心疼忧虑。自从新年那日她离开玛洛斯号,整整十六天,他都没再见过她的面。此时他只想跳上飞机,到北光丸号去看她是否生病是否受寒,可转念一想,她自有人关心照拂,哪里轮得到自己来讨人厌烦。更何况,他如今实在不敢再见到她的面,听到她的声音,因为他怕一见之下,他便再控制不住自己。可他已决定,今生今世,再不去纠缠于她。
  
  听到伊斯特飞机平安降落的塔台报告,司徒文晋关上无线电,转身离开。
  
  歼击机编号Eastend。M 3270129机舱内。
  
  身前是明暗不定的仪表盘,前风挡之外是浩瀚无垠的星空,不远处是两艘庞大魁伟的战舰——明明上一秒她还在咖啡厅用早饭,伊斯特不知自己是怎么下一刻就坐在了机舱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额头却冷汗涟涟。
  
  此时,无线电里却传来塔台调度员的笑语,“少校,你这是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么’?这么吊着我们玩儿可不厚道。”
  
  “机械故障,请求取消任务,立即回舰,完毕。”无线电里,伊斯特说得生硬。
  
  提前结束任务返回北光丸号飞行甲板,伊斯特本要马上回休息室,去拿被汉斯?拉尔夫?施耐德医生清早刚刚送来的针剂,可刚走到一半,却接到来自中控室的传呼。
  
  中控室里一片振奋,原来是主传动轴浇铸完成,战舰自检完毕。时隔近一个月,北光丸号终于恢复动力。
  
  指挥单元里,织田幸子靠坐在单人座上,跷着细长的二郎腿,侧头打量伊斯特。
  
  脸色苍白,下巴尖削,眼底泛青,糟糕透顶。
  
  “那一日,你说要给你时间考虑。如今六天过去了,你可考虑得明白了?”织田幸子扬起下巴,玩味地看着伊斯特。
  
  伊斯特不知该如何作答。
  
  织田幸子却步步紧逼,“人不能那么贪心,梅弗儿。”
  
  唇边扯起一抹轻笑,她平伸出左右两手,手心向上,各自掂了掂,
  
  “是该做个选择取舍的时候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那么我想知道,你到底是选他,还是选除他之外的一切?”
  
  伊斯特的双眸猛然睁大,眼中的神色却是怔忡。
  
  织田幸子却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抬起左手,她望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抬抬眉毛,好整以暇地耸肩道,
  
  “我倒是忘了。现下他马上就是别人的男人了。……怎么?你还是要选他?你脑子被驴踢了么?”抬眼瞅着伊斯特,织田幸子的声线中带着讽刺。
  
  伊斯特从小未尝过家庭之爱。在她生命中起到过至关重要作用的年长女性,一个是叶莲娜?彼什金娜,另一个,就是织田幸子。在她少年时代,叶莲娜给了她家的温暖,而在她年纪渐长的时候,却是织田幸子,手把手地教会了她,该如何冲和淡定地面对云谲波诡的世态人生。
  
  可就在此时,织田幸子的话,每句都锋锐如刀,逼得伊斯特避无可避,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刀刀凌迟,直到鲜血淋漓。
  
  她伤痛无助地看着织田幸子。
  
  却见织田幸子瞅了她半晌之后,忽然“嗤”地一声笑了起来,灰绿色眸子中的锋锐尖刻瞬间被尽数抹去,剩下的又是伊斯特所熟悉的温煦平和。
  
  她走上前去,扯扯伊斯特的脸,又接着戳戳,接着盯着她的眼角看了许久,皱眉道,
  
  “丫头,我几年前就让你开始用抗衰老的护肤品,你到底听没听话?眼霜你用的是什么破牌子?还是根本就没在用?——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像三十多岁的老女人。”
  
  “我本来就是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了,幸子小姐……”伊斯特答得委屈极了。
  
  “……是吗?哼,难怪抢不过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织田幸子看看伊斯特,又看看不远处不时往这边张望的洛曼诺,撇嘴道,
  
  “啧啧,倒亏得有年轻的小伙子在意你,我看他不是恋母癖就是重口味。”
  
  “幸子小姐……”伊斯特眼神虚弱。
  
  看伊斯特仍然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她拍拍伊斯特的脸,安抚道,
  
  “刚才是耍你玩的,你竟当了真,心思还真是重得很。好了,把儿女私情的事情收一收,打起精神来,说正经事。——今早,我同司徒永茂谈过了。”织田幸子转身落座,示意伊斯特也坐下。
  
  伊斯特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晚些时候,他会以总指挥官身份,向两艘战舰发布通电,立即结束同革命军的战争,返航太阳系。不管是投降也好,投敌也好,投诚也好,弃暗投明也好,同流合污也好,不管我们日后会被如何处置,总之,仓皇逃命的日子就此结束了。”织田幸子说得随便,笑得轻松。
  
  “……司徒中将,他竟同意如此?”伊斯特的神色中透着不可置信。
  
  织田幸子耸耸肩,“每一个重大决定,背后都会有得有失。”
  
  而伊斯特却在感慨织田幸子居然会冒着计划全盘失败的危险,将这一切向司徒永茂和盘托出。
  
  怪道她适才尖锐讽刺,话里带话,原来她才是那个一直都放不下的人。
  
  织田幸子此时心下快慰,哪里看得到伊斯特神色间的变幻,接着说道,
  
  “他不同意又能怎样?这样逃亡的日子,哪里是长远之计?难不成最后当真去投敌,背叛太阳系,却去同天狼星系的那群混蛋结盟么?”
  
  伊斯特却猛然抬头,“……您说什么?”
  
  想起六年前那场鏖战,织田幸子至今得意洋洋。望着自己当年的得力手下,她循循解释,
  
  “天狼星系自从六年前战败之后,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伺机翻盘。如果玛洛斯号不肯承认革命的事实,那么唯一的生存之道,就只有同天狼星系结盟。司徒永茂虽不算善良之辈,这种事他却怎么做得出。” 
  
  伊斯特的头脑,却在飞速转动。六年前那令自己名声鹊起的恶战,在小行星带中的极速穿梭,天狼星系金牌飞行员谢廖沙?阿列克谢的铁灰色战机,以及天狼星系战舰基辅洛罗夫号爆炸肢解、分崩离析的画面,在她脑中一一闪现。最终,她脑海中飞速变幻的画面,定格在几个月前的玛洛斯中控室。那颗子弹,本欲结果自己性命,却打在了洛曼诺的身上。
  
  原来如此。罗斯托曾提起,乱局之中,久已因丑闻淡出政坛的前总统罗远峤重又得势。当年合力将罗远峤拽下马的人中,司徒永茂家族背景雄厚,几十年来又积累下赫赫威名,倒是不必担心;而卓奉安……在这种情势下,他怎么回得去。而他若不肯返回地球,那么剩下的出路,就只有一条。
  
  原来卓奉安要杀她,并不是因为是十几年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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