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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着筷子发呆,拨弄着碗里的饭,桌上只有Samir和Itzhak,大家都不在。牧和明放呢,还有雅丽,难道都在医院照顾他吗?自己也想去,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越想越难受,饭只吃了几口,刚要起身离开,被天放拦住。
“昨晚放学怎么不回来,去清真寺干吗?”听上去随意,心里却消化了半天,不敢随便回答。他离开前嘱咐的话还记得,那么告诉大家算是撒谎吗?
“去……和朝纲交接工作。”重复了他的话,可心里没有底,不知道会不会被追问。
“朝纲也可以进城来交接,昨晚……”天放年纪最长,现在也有些坐不住,毕竟是让受伤了,两个人又是彻夜未归。
“是我让他们出城的,图片社有些事,脱不了身。”朝纲的声音突然闯入,站在门口一身风尘仆仆,臂上扎着显眼的纱布,脸上也有结痂的伤口。
“你又怎么回事?!”天放走过去想查看朝纲的伤。
“你去医院了吗?参赞怎么样了?”Samir心直口快,才出口就被Itzhak抓了回去。
朝纲往那边看了一眼,脸上表情严肃,径直走到桌边看着庄非。
是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了吗?看着他的脸色,心揪在一起,是不是他出事了?不觉起身,话在嘴边,不敢问。
“上楼,我有事问你!”
训话持续了很长时间,朝纲离开时,一个人上了楼。Itzhak和Samir坐在那盘国际象棋面前,显然没有下,都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Zusa,没事吧?”Samir想再过去安慰两句,看她摇摇头,很快回了房间。
“让她一个人待着吧。”推开棋盘,Itzhak拉着Samir下楼,这时候不适合谈话,况且朝纲刚刚口气很凶,大家都没再吵她,三楼楼道异常安静。
躺在床上脑子里嗡嗡的声音,需要休息一下。可闭上眼,又是离开村子时的一幕幕。那个未曾见面的老阿訇死了,清真寺被毁了三分之一,至少有十个村民在昨晚的轰炸里被炸死。一具没有辨明身份的尸体,不能确定就是哈马斯成员。
听朝纲说这些,到后来竟然觉得不真实。数字太触目惊心,而自己,竟然经历了这一切。昨晚,像是一场噩梦。
只是,最放不下的还是他的伤。把手机调好放在枕边,想睡一会儿,和衣躺下心里默念着,他会没事的,很快就睡着了。
再睁眼,闹钟还没有响,看看时间,午夜刚过。
坐起身,头有点晕,可能是昨晚爆炸的后遗症。爬起来穿了件厚外套,站在门口听着楼道里的声音,确定了没有人才悄悄开门。
悬着心光脚下楼,在一楼拐角蹲下身等了等,柜台上整齐,放着账本和计算器,兄弟两个应该是回房休息了。
出了小楼,天边还是那轮月,很冷,很亮。推开铁门迎面一阵暖风,裹好了衣服,从包里拿出鞋穿上,往巷口跑。
不管朝纲如何严厉责备,但至少他主动提出带她去医院看他。只要有这条,什么批评惩罚都愿意接受。迎着风,心情振奋了好多,快步的跑到路口四下里找那辆车。
为了不吵到大家,顺利逃出来,没让车开进巷子。黑暗里,终于有盏车灯闪了闪,找到目标奔过去。
朝纲正在车里打电话,自顾自的打开车门上去。
电话挂了,朝纲脸色怪异,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庄非,他不让去,你……还是回去吧。”说出来有些为难。看着她突然低下头,脸上脆弱的笑意没了,缩在位子上,也不争取。
早就想到了他不让见面,可真听到了这样的话还是难过的不得了。一晚上都没有哭,现在还得强忍着。点点头开门下了车,一个人站在风里眼巴巴的看着朝纲的车,不肯走。
他嘱咐了好多次,确实该听他的。昨晚已经为保护自己受伤了,不能再让他操心。可让她怎么隐瞒,朝纲主动提出去探望他,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独自站在风里揉眼睛,然后蹲下去。再迟钝也知道她是在哭。电话里让的口气很担忧,但一再嘱咐不要让她去。
有过切身的痛苦,知道那样等待焦虑的难过。发动车子走了不远,看着黑暗里抱做一团的身子,实在忍不下心。
倒车的声音,从膝上猛然抬起头,擦擦潮湿的泪。是朝纲的车,车门是开着的。他坐在老位置,一脸佯装的严肃。
“上来吧,快去快回!”
有点不敢相信,又激动万分的起身,跌跌撞撞的爬进车里,也不系安全带,任朝纲的车一路飞驰。心快跳到嗓子眼,晕得厉害,很不舒服,可想到马上能见到他觉得值得!
到了医院,下车跑到墙边就吐了。
朝纲过来看,勉强直起身,对他笑笑。
“没事吧?”
“没有……没事……”喘口气,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起来。
跟着往病房走,脚下发软,后背上都是汗。忽略那些不适,又因为即将见面紧张起来。站在病房门前,好半天不敢推门。他的伤严重吗?
午夜的住院区很安静,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护士要来了,咬咬牙只好推门进去。
一步就是另一个世界。
没走到床边,眼泪不受控,不停往下落,都快看不清他了。
趴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浅眠,即使受伤还是时刻戒备着,隐约有声音,来人还没走近,已经睁开了眼睛。
一时也觉得恍惚,竟然看见她站在床边,脸上复杂的表情。烧得太高了吗?
以为她没受伤,脸色却白得彻底,唇上一点颜色都没有。走过来蹲下身,想亲近又害怕,眨眼,泪就来了。
手背上暖暖的热流,百分之百确定不是幻觉。果然不听话,朝纲也不够朋友。明知道这么做会让情况更复杂,还是放纵她了。
想说什么,可看她在身边一脸忧虑伤心,不忍再责备。
想看看他的伤口,又不敢碰,见他睁眼又是高兴又难过。比分离两个月再见时还要难过几分,从来都不知道心能疼成这样。
他该是顶天立地,无坚不摧的,可现在却一身纱布躺在病床上。
背上还敷着药,只能稍稍抬起空着的手替她把眼泪擦了。可越擦越多,越擦越落。
声音沙哑,好像好久没说话,“不许哭!”
听见他的声音,终于找到了亲人,不顾一切的趴在床边,哇的哭了出来。紧紧抓着病床的被单,手被他握住。
再疼,还是试着挪动几分凑近她,把微微发抖的肩膀抱进怀里。这一天,清醒或是入睡都在想她,这一刻才知道想的多厉害。爱怜的抱着,抬起她的脸,她瘦了,精神也不好。
一直乐观开朗,可这两天里看过了生死,哭了不知多少次,眼睛都是肿的。
“别哭了,听话!”把手抓到嘴边,话都融进软软的掌心。
其实准备了一肚子话,可见了只会哭,也只想哭。抱着他没有受伤的肩膀,把憋在心里的情绪都发泄出来。除了叫他名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了,别哭了,乖。”
是他生病,最后却是他在劝她。好久,就趴在身边,看看他就想哭,哭够了,一眨不眨的还是看他,一刻不想离开。
可事与愿违,分离总是难免。
传来清脆的敲门声,心里发紧,是该走了吗?
全本umd/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敲门声停了,朝纲回到窗边,决定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透过走廊的窗,能看到新城的街道。接近老城区域还在宵禁。要快些回去,明天开始她还要回学校上学,继续接近Bluma。这之后,也许没时间来医院。
接手这件事,是帮让掩盖。自己已经不是使馆的人,做起来反而多一层安全。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在路边哭的样子,反而想到一个从不哭的人。
“都哭傻了,非非。”不知道说什么能逗她开心些,自从海法回来之后,饱满圆润的下巴变尖了,指腹揉到嘴角,很想看她笑的样子。
庄非趴着,身子大半赖在病床上,一眨不眨的盯着让看,好像从没认真的看过他似的。
青色的胡茬,鼻梁很高,可是唇是薄的,小说上这样的男人都薄情,可他不是!
“没事了,傻丫头,笑笑。”
听着他的要求擦擦眼睛,原来总是那么自然就开心起来,可看着肩上厚重的纱布,嘴角就是勾不起来。
好不容易笑了,却是受了委屈难过的笑,比哭还难看,撇撇嘴,把脸藏起来,实在笑不出来。
宽慰了许多,看她埋在床上的样子,摸着柔软的发,竟然为那抹笑失神。昨晚躺在黑暗里说出那三个字,也是这样悲喜交加。
多少年了,只身在海外,和家人置身不同的国度,一年见上一面。希望有人陪在身边,尤其是至亲至信的人,可又成了奢望,直到认定了她。
有了她,心里有了牵挂,不总是空空落落的。从第一次面试就印象深到忘不掉,之后屡屡为她惊异,也因为孩子气头疼。她是个矛盾体,令人爱不释手。
真的动了心,原来是不会放开的,哪怕是成全也做不到。发在指尖缠绕,如同她莹绕在他的心里。
床单柔软,有消毒水的味道。病房都是一样的,可他的病房又处处特别,白白的床看上去很舒服,不觉乏了。
“能看看吗?”知道时间不多了,一直还在忧心他的伤口。他不应,手已经有了自主意识,循着纱布凑了过去。
看她小心谨慎的样子,反而不觉得疼了,其实烧起来整个人也是晕乎乎的,麻药过后更是,比起昨晚在清真寺已经强太多。怕她看,主要还是怕伤口吓到她。
掀开被单的一角,才发现纱布从肩膀斜插到肋下,整片的白,也不知道到底伤在哪里。露出的肌肤上满是剐蹭流血的痕迹,指尖沿着纱布顿在一道结痂旁,看看他的脸,犹豫下慢慢拂上去,很小心很仔细的巡视着伤口。
“疼吗?”
“不疼。” 因为细微的碰触,心里柔软,伤好了大半似的。
“肯定很疼,特别疼。”趴回他身边,闭上眼睛靠在一起,不想走了。
“傻,很快就好了。” 接住她的手反复亲了亲。
像是回答,马上听见她对着背上指指点点,嘴里念念有词,“保佑你快快好,还有你,你和你……”
这就是她,总是想出让他快乐的方法。第一次因为受伤反而开心起来,有这样一个人惦记着自己。
“非非,该回去了。”拉住她的手,打断了没完没了的保佑。
她看起来很倦,眼底有缺觉的痕迹。可一听他的话,手马上抓着被单,明显不想走。
其实也不舍得她回去,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需要休息。特殊时期,还不能公开彼此的关系。大半夜这么跑出来,如果被发现的话,只会功亏一篑。
“回去吧,朝纲在外面等呢。我很快就好了,别担心。”从没和谁惜别过,就连每次和父母兄长告别都已经习惯。可现在,反而说不出再见的话,只想留着她。
“一定好好休息,好吗?”
安静的凑近,湿润的眼睛里多了份坚强。明明是在笑,又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眼泪,看的人心里不舍。低下头,长长的吻印在他脸上。
“知道了,傻傻。”
门开了,看着她的身影一寸寸消失。希望伤好的快些,见面也会快些。走廊里传来远去的脚步声,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只有她。
眼角挂着泪,努力的为他笑了笑。
……开回饭店的路上,减了些速度。知道她心情还在平复,一个人缩在后座里,不言不语。
下车时,说了声谢谢,闪身跑进门里。第二天早晨,又背着书包匆匆从门里跑出来。
庄非恢复了大学生活,只是比以前更早出门,放学也马上回饭店。牧和明放说些他恢复的情况,饭桌上听了不动声色。可心里一直计算着日子。
清真寺经历的一夜过去一个星期了,下学时跑进门,在二楼拐角差点撞上拿东西的天放。
“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好像没听见,一溜烟继续往楼上跑,关在屋里赶功课。今晚他就回来了,等着晚餐的团圆饭,一天上课都不踏实。
真坐到桌边,身上的汗还没落,看着他的碗筷,心情振奋了很多。
等啊等,等啊等,直到菜上齐了准备开饭,还不见他回来。着急,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有盯着大堂里的挂表。
“先吃吧。”天放已经举起筷子,看了眼发愣的庄非。
“吃吧,吃吧,边吃边等。”明放也开动,反而Samir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不动筷子的庄非。
“怎么了?”
“没……没……”这么说,心里却像是着了火,烦躁难奈,脑门上有什么撞似的,一下一下的跳。
举着筷子,勉强夹了口菜。
沉默的晚餐,没人说话,时间显得格外慢。心火熬人,吃了两口食不知味,借故回头看看门外。
回身太猛,再转过来,晃了一下。
Samir扶了一把,以为没什么,可等庄非抬起头,吓了一跳。
“Zusa,你……你流血了……”
Samir一喊,不晕了,只觉得嘴上有些凉,伸手摸,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