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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
作者:阿白白
楔子
她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半睁开惺忪的睡眼,带丝气愤的看了眼窗外依然暗沉的天。
拜托,现在还很早吧?三点半?
她不情愿的猜测着,闭着眼摸起床头那只俨然有些年头的西门子手机,张开一只眼瞄了一下。
布满划痕的显示屏上果然标标准准的出现03:30的字样。
真是令人讨厌的时间。
有些烦闷的将手机丢到床被间,将脸埋回曲起的肘间。
眼睛好累,累的似乎再也睁不开,浑噩的脑子已经逐渐清醒过来,不让她再坠入黑甜的世界。
睡意与清醒拉力了许久,身体的主人终于受不了如此强烈的对抗战场是在自己体内,遂从手肘间抬起头,重重呼出一口气。
起床吧,起床吧。
晃晃脑袋擦了擦脸,她认命的坐起了身,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是满地乱扔的空酒瓶和横七竖八睡的象死猪的人们。
昨天那场homeparty开到凌晨,狐朋狗友都和她一样睡下没多久。
“真幸福。”她不满的嘀咕着踢了一脚离她最近的死猪。死猪咕哝了声,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她也躺了下去头放在其中一个背上,腿放在另一个人胸上,反正他们也睡死了不知道了无睡意的眼定定看着窗外的天。
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睡饱是什么时候了,似乎总是在三点半左右醒来,之后怎样努力怎样挣扎都无法再进入睡眠,只能沮丧的看窗外的天一点点变亮。
好象没再下雨了。
其实也不过是下了大概一周吧,怎么会觉得这雨几乎下了一辈子?
她敲了敲自己的头,感觉自己时间的概念越来越淡薄了。
客厅里睡满了人,有人响亮的打着呼,她嫉妒的看了那人一眼,无聊的一下一下数着自己的呼吸。
越数越觉得烦闷,她干脆摸起茶几上的烟和烟灰缸,爬到了窗棂上坐下。
或许今天能看见太阳?
她带些侥幸的想,双脚挂在窗外,悬在空中,一荡一荡的。
瘦俏的身躯仿佛风一吹便要摔出去,她却好似没觉出任何一点危险,半眯着眼享受的抽烟。
也不知过了多久。
在她几乎抽完整整一包烟后。
天一丝一丝的褪去了黑了。
可是太阳始终没有出来。
她低低的笑了一下,带些自嘲。
她早该知道的。
就算风雨过去了,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幸运的看见阳光的。
=
part1
雷煦明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揍了。
又狠又准落在他右颊上的拳让他重心不稳向后踉跄了一步,重重撞上的公交车站广告牌依然煞不住他的冲势,让他摔在了地上。
眼镜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大雨的刷刷声里几不可闻。
下手真重。
到底该说他运气好还是差?五年来几乎每次被迫相亲遇上的都是与恋人发生争议而冲动答应相亲的女人,不想要的感情自然是不会产生,但是每次吃饭的时候,总是吃着吃着,他就会感觉到背后有人用目光杀他,一路杀到他吃完饭送佳人上路。
若是他当日安安分分规规矩矩,也就别无他事,偏偏他这人就是看不惯别人不正面感情。总爱拿自己当道具,配合女方演戏,以达到让男人吃醋的目的。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公交车站的广告牌,抬手抚了抚右脸。
嘶
刺痛让他本能的抽了口气,这就是“看不惯”的后果了。老实说,虽然他被揍到过好几次,这种感觉还是满难习惯的。
平常他会稍稍躲闪或者借势避开一些正面来的力道,但是今天例外。
今天,例外。
眼镜早在方才挨那记拳时摔在一旁,视力稍佳的右眼也因为疼痛很难睁开,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抽象模糊的紧。
雨很大呢,下个不停,似乎已经下了整整一周了吧。抑或从五年前那个夜晚开始就一直没有停过?
今年的杭州很奇怪,梅雨季节一滴未落,反而在盛夏下起了足足的雨。
他闭上了眼,将所有重量都交付给身后的广告牌。
夜很深了。没几个行人。
世界之于他,就只剩下那无边的雨声,偶然开过的车声,和身旁热闹的争执声。
“你怎么可以打他?”女人的声音。
“我为什么不可以打他?还是你心疼了?”男人闷闷的吼。
“我……你说什么啊你!真是够了!”
“你可以就这样放弃我们几年的感情?你可以就这样怀着我的孩子去嫁给别人吗?我不知道你是这样无情的人。”
“不要结婚的人是你!你有什么权利说我?”
“我……”男人似乎受够了,“我们回去说。”
之后女人的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我偏不要”“我要叫非礼了”之类根本不想抗拒的抗拒声越来越远,渐渐淹没在了可以吞湮任何声音的风声雨声里。
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又是一个上演了千百次的俗套爱情故事,男猪女猪相爱,然后其中一个惧怕婚姻,导致另一个要去相亲让那个脑子被水淹了的清醒过来。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不是爱而不得,就是爱而不合。
他依然闭着眼,唇边勾起浅浅的苦笑。
爱、而、不、得。他也有这样的一个人。
或者明天该去让她看看他的伤,她会说什么呢?
“你怎么又让人给打了”?
还是“又是相亲相到一半,男主角出现,将你挥拳打下荧屏”?
还是“你也太灰了吧?每次相亲都碰到男朋友是练拳击的女人”。
还是
“你这副眼镜不错。”
熟悉到夜夜都会梦见的声音让他整个人为之一凛。背挺直的同时,眼睛也睁开了,几乎就要转头的那个刹那,他心里蓦然明白,自己又在奢望了。
怎么可能是她呢……这样的深夜,这样的雨,她的他如何都不会让她孤身外出的。
他没再转过去,再度闭上了眼。
“真的,你眼镜真不错。”那个声音依然在他耳边喋喋,还硬拉起他的手,将他的眼镜放了上去,“这样摔都没摔破,介绍下哪家店里配的,我有个朋友的眼镜就经常摔坏,我们都说她简直就是月抛型的。”
看来在这是求不得清净了,他将手中的眼镜架上,准备离去,随口搭上一句:“你的声音很象我一个朋友。”
“巧了,”那人语气欢快,“你不戴眼镜也很象我一个朋友。”
你不戴眼镜很象他呢……
记忆中的某一幕狠狠的捶了他一记。胸口的某个地方比脸上还要痛。
“这句话有人和我说过。”他喃喃,欲起身的身形顿下,偏过头去看了这个一直喋喋的女子一眼。
“那句话也有人和我说过。”她对上他的视线,扯开一个嘴巴咧得大大的笑。
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不漂亮,皮肤略黄,有几粒明显的雀斑在翘翘的鼻尖,唯一可取的大概只是那双写着古灵精怪的杏仁眼了。似乎年纪不大,绑着两根麻花辫,二十左右的样子。穿着一件古怪的大背心,有许多的袋子,或者说整件背心就是个袋子,蹲在他身旁,笑得非常的灿烂。
“被人打很好玩吗?”她的头微微往右歪,研究了下他右脸上的伤。
“还好。你可以自己去体验一下。”他淡淡看了她一眼。
“恩,我也这样觉得。”她重重的点头,笑的象花开一样,似乎觉得他做了个很好的提议,然后她低头在她的背心里掏出笔记本和笔来,“帮我签个名好吗?”
他看了她一眼,几秒后:“我的字不值钱。”
“我刚刚都看见了。”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从头到尾。不是故意的。之前我也有看见几次,那个……你好象经常被打……”
他微微皱了下眉,猜测:“所以你准备要我的名字立碑?”怕一个运气非常之衰经常性被痛殴的人暴毙,然后被当成无名氏安葬吗?
“你需要吗?”她象是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看他,似乎真怕他让她立碑,“那个,我想我应该声明一下,我很穷……”
他轻笑出声,突然间觉得今晚的这一切如此荒谬。
生意之外,他没有多少和陌生人攀谈的经验,也并无这方面的爱好。
可是此刻他穿着西装席地坐在一个公交车站,和一个似乎是从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跑出来的女孩说着古怪的话。的3dd4
“我觉得你很……猛……”她咬了咬笔杆,似乎在思考着措辞,“真的,超猛。我都有看见,你刚刚那些拥抱啊亲吻啊都是借位,根本没碰到她们,然后那个彪悍男主角就出场救美了。我只在我朋友的书里看见过这样的男配角她是写三流小言情的,不过这个和我们的谈话好象没什么关系就是就是那种客串几个场景,基本上是为了让男女主人公正视自己的感情而出现。我觉得这种人好棒,真的。”
她每次说真的的时候就会重重点头,以示自己话语非常可信。
男配角吗?
他的眸色深了起来。
呵。似乎呢。似乎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行为。因为他的那本书里,有3个男人,其中一个是她爱的,一个是爱她的,还有一个,是得到她的。
中国人的结果论,得到的那个是主角,其他是配角。
他的女主角是别人的女主角,于是,他便永远只能是配角了。
他晚了好多步,于是就只能成为她故事里的一个配角,微不起眼的,让她认清楚自己感情的配角。
五年前的一个雨夜,她找到她的真心,他的真心便因为没有承接的手而落在了地上,在刷刷的雨声里,几不可闻。
他终于想起为什么今天他会又答应这样的相亲,为什么会在别人挥拳向他时不躲不闪。因为明天就是她订婚的日子。
明天就是她就要订婚了……
他不难过。
真的。不难过。
能遇见一个真正喜欢的人是种幸运,所以不需要难过。
他高高仰起了头。
是谁说过,想哭的时候,只要仰起了头,泪便不会流出来?
那天的雨下的真的很大,仿佛是要将在梅雨期未落的都补偿回来。
他在公交车站呆了很久。
隔着他一米远的,是那个古怪的女孩子。
天哭了。没有人哭。
那场雨几乎延续了半个夏季。
雨停的那天,他向来神龙不见首尾的大哥雷煦阳和精明能干的大嫂苏宝意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不是有人主动介绍,甚少人会觉察出雷煦阳与雷煦明的兄弟关系,他们两个,一个给人感觉放荡不羁,一个看似温文内敛,连五官都很难找出相似之处。雷煦阳五官粗犷明朗,高眉骨挺鼻厚唇;雷煦明则清癯俊美,略显媚态的桃花眼也被他遮在眼镜的后面。雷煦阳似日,毫不遮挡的放射他的热力,雷煦明则如月,即便照耀也带着疏远。
他们与他约的地方是茶馆,他到的时候看见他们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一定是那晚的女方的家长给家里打过电话道歉了。
苏宝意打量着雷煦明斯文脸色已经化淡了的淤青,凤眼一挑,语气尖刻:“这样下去,只怕你哪天不带伤出现我就不认识了。”
“无妨,嫂子只要认识我哥就够了。”他听出她话底的心疼,不以为意的喝了口茶,淡定一笑。
“有理,有理。”大开大合的坐着的雷煦阳大笑出声,完全不理会旁桌人怪异的目光,然在苏宝意一记眼刀下忙收了口。
他看在眼里,暗叹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苏宝意收回目光,再度讥向他:“这次又是什么?吃饭吃着吃着那女的旧男友就跳出来,一拳挥向你,然后宣布领土主权?”
“嫂子真聪明。”他银框眼镜后的桃花眼笑得弯弯。
“聪明什么?这类事情已经发生了八次了!八次!旧男友跳出来八次!相亲相着相着相中你朋友六次!快订婚了发现女方怀孕九次!你就不能有点正常点的人生经历?”真是数起来都让人想吐一桶血。
“恩。”雷煦明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表明他也很迫切希望有正常的人生经历,“只怪当年苏伯伯只有生了你和小宝两个女儿。”他也很委屈啊。三家世交,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三男二女,二女嫁了二男,剩他一男孤零零的,最可怜的非他莫属了。
“去!关我爸什么事?你明明就是还在等……”快人快语的宝意话到嘴边才想起面前坐着的是自己的二弟,并不是什么要攻克的碉堡,急急吞了回去。
当年雷煦明那场苦恋是在她眼皮底下发生的,女子是她的得力属下,他是她小叔,她自然也推波助澜乐观其成,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