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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术士保证过的,他敢食言,我就放火烧了这房子!”
最最心急如焚的,要数樱桃。
一边是她的师父,一边是她的心爱之人,这场法术只许成功,别无退路。
她怕,师父万一失手会遭到这帮忠心死士的伤害。
她更怕,未流云的脸若在这样的机遇下都不能复原,那么他这辈子的信心恐怕再也无从建立。
腕上的一点疼痛。一点割下的血肉,不算什么。如果一切平安,她甚至情愿自己被五马分尸、粉身碎骨。
吵闹之声不绝于耳,忽然,一切静止了。
因为,人们看见帘被掀开,一双靴踏了出来——那是未流云的靴,她认得。
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成功该欢呼,失败该愤怒,为什么如此安静,仿佛全都化为了石像?
樱桃心惊地微喘着,一点又一点,困难地抬起头。
她终于知道答案了。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说得出话,那才叫不可思议。
如同初次见面的那一刻,俊美明亮的面孔让世间所有的少女窒息。未流云,舒展着泉水般的微笑,寒星似的眸子正望着她。
“小桃儿,手腕还疼吗?”他温和地问。
第七章他的伤治好的日子,也就是他俩分离的日子。
这会儿太阳已偏西,他由侍卫们护着恐怕早已走远了,从此以后,秋水长开各一方再无纠葛。
樱桃藏到林子里,避开他俩分别的一刻。那儿,茂密的松枝上有一间小小的木棚,是她的秘密住所,从前被师父责骂的时候,她就会逃到这儿躲上好几天。
松树很高,透过那一面小小的窗,有时候会感到黄灿灿的月亮就挂在脸边。天幕深蓝,清澈无际。
深秋的季节,她会看见松鼠拖着厚软的红尾巴,穿梭叶间,采一把松果抛向它们,那些大眼睛的家伙就会热情地扑过来,毫无畏惧,像她的邻居。
这就是她生长的地方,如今阔别多年乍然回归,一颗心也能很快适应安宁下来。
但安宁之后,又泛起一缕失落。她毕竟不再是从前那个未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了,她的心不知什么时候失落了一角,散碎在远处某个地方永远也拾不回。
她怀疑自己是否真能像普通的村姑一样,在这山中终老。总会有什么如同钻入云霄的风筝,拖着惹人遐想的长尾把她的思绪带走,留下闷闷不乐。
“吱……吱吱……”
一团绒球跃到了她的视线,是松鼠,她的老邻居。
“这个季节还没有松果啦,”她笑着对那亮眼睛的家伙说,“不过有这个——炒花生!我已经剥了壳了,喏,给你!”
松鼠毫不客气,抓过数颗狼吞虎咽,吞下肚后、又期待地望着她。
“贪心鬼,”樱桃骂,“吃了这么多还不够?好、瞧好,我扔给你,接着!”
松鼠的身手显然还不够敏捷,花生一颗又一颗飞快地从它身边掠过,但它却呆头呆脑,望望樱桃又望望落到地面的花生,茫然不知所措。
“笨!”她叉起腰,“现在怎么办呢?花生都跑光了!走,你跟我下树去找,找不着就饿死你!”
她似乎很开心地抱着松鼠,倏地滑下树干,蹲到那散落着树叶和花生的地面上。
“去吧。”樱桃大方地一指。松鼠见利忘义,马上挣脱它老邻居的怀抱奔向美食。
被遗忘的人刚开始还不以为然地嘿嘿笑,但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她忽然缩起身子——哭了。
原以为她可以快乐地跟松鼠玩耍,像小时候那样。她告诉自己这样的生活也不错,从前能过,现在也能过。但,她发现自己在说谎。
笑只是强颜欢笑而已,轻松也只是故作轻松,一切只是为了掩盖诀别时的难过。
她不要待在这孤寂的山林中孤老,也不要成天思念那个人,想像他如何跟别的女人在花前月下情意绵绵,想像他的春风得意。
她要……跟他在一起。
但这无疑是妄想,他在落魄的时候都没有选择她,如今他恢复容貌又变成那个人见人爱的西阁王了,他会要她才叫笑话。
天边飘来一片乌云,似乎要下雨风也刮了起来,震荡叶间,像片狂舞的裙。带着整个天地与它旋转。
山雨欲来风满楼,樱桃已经习惯。
她没有避进小屋里,也不想避,只想放纵地哭。
哭声混着风声,听不见正好。
这时有人走到身后,轻轻抚住她的肩。她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但或许只是风的啸。
“师父,他们……已经走了,是吗?”空旷的山林里,除了师父,再无别人。
半晌,对方没有答话,算是默认吧。
“师父,我真的好笨,对不对?明知道他心里没有我,还在痴心妄想……你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让我忘了他,或者也替我施一场法术,让我的心不要再疼了……师父,我该怎么办?”
她泪眼朦胧,什么也看不清,一转身扑进那人怀里。从纵声到呜咽,直哭到没有气力拚命喘息,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没有人面对爱情的时候仍然能够从容自如,即使是七尺男儿,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娃娃。这些日子承受的一切已是极致,她独自面对惊涛骇浪没有被打垮,已是一个奇迹;现在风平浪静便再也撑不住,只想完全崩溃,让心灵找到一个渲泻的出口。
所以,她哭、她撒娇,她要索回做为一个女孩子应有的一切,虽然眼前的人儿不是他,这多多少少让她有些遗憾。
此时环抱着她的宽阔厚实胸膛温暖无比,让她心情舒缓。
“桃儿,别哭了,我有办法治好你的心,但不是忘了他。”
师父的声音好迷人,像他一样,低沉、迷人,她喜欢。
“什、什么好办法?”仍含着泪的她含含糊糊回答。
一个吻突如其来的落在她的额间,她惊醒。
“你……”这一瞬她才看清来人。不,师父没有这样俊逸的脸庞,师父的笑容没有这般闪闪发亮,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拥有这一切——未流云。
“王爷你怎么还没走?”樱桃脚一软,摔了下去。
天,真是羞死人了!她居然当着他的面把一堆肉麻的话说得如此流利,现在,他会怎么想她?
轻视她、看低她、把她当成一个笑话……本来,在他面前她还有一点微薄的尊严,如今对着一个不爱她的人,竟然让自己喜爱他的想法毫不保留全数道出,她可真称得上颜面扫地,矜持荡然无存了。
“怎么了,小桃儿,怎么吓得面如土色?”未流云轻笑。
她从没见他笑得这样邪气,他看她的目光也跟平日截然不同。
“我……”樱桃瑟瑟发抖无从应答,风吹过黄叶拂上她的脸,让她勉强找到了话题,“要下雨了,王爷,咱们快回师父的小屋去吧。”
刚一旋身,却发现整个人已动弹不得。拥住她的男子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反将她固定得更牢。
“王爷你……”
“叫我的名字,”他的唇有意无意扫过她的发丝,喝醉了似的呢喃,“叫我云。”
樱桃浑身僵住,像个只会瞪眼不会言语的泥娃娃,她希望有人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四周只有风和叶的旋舞。
“桃儿,你刚才不是问该怎样才能治好你的心疼吗?我来告诉你,就是这样……”跟随温柔的尾音,他含住了她的耳垂,缓缓地吮吸。
而她,双颊顿时如火烧,心潮在他唇舌的搅动下,荡起狂澜。
慢慢的,那不安分的舌似乎不满足于品尝到的耳珠,它缓缓前移,过腮、过颊,向她的樱唇蔓延……
“不要!”樱桃骤然回神,推不开他的身子,便将头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埋在他吻不到的地方。
“怎么了?我的桃儿害羞了?”未流云低笑。
“王爷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来戏弄我?”她又要落泪了。
“我不喜欢你?”他愣怔,“呵,你以为我会对一个我不喜欢的女孩子做这些事?”
“你就是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昔日的委屈终于得以对他发泄,当面的,毫无掩饰的,痛快淋漓!“那天在山崖边,你亲口说的!”
“那天?”他似乎思索良久,总算想起,“嘿嘿,我的小桃儿还真会记仇呢,你明明知道,那时候的情形跟现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樱桃嘟着嘴,不肯轻饶,“不就是一张脸不一样吗?你以为你这张脸有啥了不起,有了它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偏不理你,偏不!你去找爱你这张脸的女孩子去!”
未流云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只得拥住这个气嘟嘟的人轻哄,“那你要我怎样做才肯原谅我?”
“哼!”她咬着下唇把脸一偏,气还没发完继续数落,“我才不希罕你这张脸哩!等它老了多了无数道皱纹,保证跟所有的老脸一样丑!有什么好得意的,说不定哪天一场大火又把它烧烂!哼,我不原谅、不原谅!”
“唉,”他轻轻叹息,松开她,“既然如此,那好吧……”
咦?樱桃睁大眼——他、他怎么一点诚意、一点恒心也没有?单—听了几句气话就放手了?
“你快走吧!”愤然一跺脚,背过身去。
忽然,她感到发鬓一松,头上似乎有什么被拔了去,整个缎亮的黑瀑,披散下来。
错愕地一拂,才发现束着髻的簪子没了。而那支簪子,赫然捏在未流云手上。
“你……干什么?”她不解地问。
“小桃儿不是讨厌我这张脸吗?”未流云笑容依旧,“那我就划破它好了,重新变个丑陋不堪的人。这样,我们之间应该没有阻隔了吧?”
反手一戳,眼看簪子的利尖处就要戳中脸庞……
“你敢!”樱桃扬起一掌拍掉簪子,双眼闪亮愤愤然直视他,“你敢毁了它试试看!为了医它,我的腕到现在还疼呢;它不是你一个人的,它里面有我的血!”
“那就原谅我,”未流云欺身上前,浓笑凑近她的脸,“原谅我,咱们就不再去管它!”
“你、你逼我……”
他怎么可以这样恶劣?把她置于两难的境地!的确,她舍不得这张失而复得的俊颜,但那天的伤人话语又不是能轻易原谅的。他怎么这样笨!难道猜不出天底下的女孩子在这个时候只想听一句话……
“桃儿,我爱你。”像是心有灵犀,这时,他脱口而出。
爱……
这个字,如同天底下最强的高手所使的暗器,一发即中,永不失手。没有哪个少女能抵挡心上人吐露这个温柔的字眼,除非她情义已绝。
樱桃终于明白,为什么闲书上所写的那些女子,明明已被伤得遍体鳞伤,却仍能原谅负她的男子——全都是因为心中仍存有这个“爱”字。这个字像星星之火,就算埋于死灰之中,被对方一煽也能迅速复活,熊熊燎原。
他终于说出了她想听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低下头气像是消了,因为红唇不再嘟起,取而代之的是羞涩的红颜,“你……不会是说着玩的吧?”
“傻桃儿,”未流云轻抚她披散的发,“这种事能说着玩吗?”
“可是,如果……”
她还想问些什么,但下一瞬间已忘了问题,或许就算没忘也未必能出口,因为他的柔唇已覆盖而下,堵住了她的言语。
山间的雨,像是一支助兴的曲子,适时轻轻飘落在他俩身边。
这个吻悠长缠绵,伴着秋雨的味道,久久不褪。她记得他的手,探入湿漉漉的衣襟,轻抚着她敏感的花蕾;她也记得,浓郁的呼息在她耳边,越来越紧,紧到最后她几乎窒息。她记得一切,只是不记得,之前她要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
多日以后,樱桃才知道,她忘记的是一个关键。
※※※
床榻上的美人,酥胸半露,艳光四射,慵懒的神情如同一只猫,带着媚笑,对案几旁的紫袍男子嗲嗲说话。
“王爷,你什么时候才娶兰兰过门呀?”
明若溪嘴角微扬,提起画笔淡淡勾勒,画中某处让他格外用心。
“急什么,我们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
罗兰暗暗咬牙,但面上笑意仍在声音仍然甜美,打个呵欠抚着小腹道:“我不介意,等多久都心甘情愿,只是咱们的小王爷恐怕等不及了。”
“小王爷?”他没有她预料中的惊惶失措,反而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怎么,我派人送去的药汁你没喝?”
“那个呀,苦死了谁要喝!”她撒娇,“王爷不会这么狠心,要兰兰受那样的罪吧?”
画笔轻轻搁下,明若溪用沾着水墨的手捏起美人的下巴,对着那红色的樱唇索一记狂吻,待到身下的人气喘吁吁、意乱情迷时,却忽然避开她的回抱,让她被撩起的欲望得不到满足。
“王爷,我还要……”罗兰伸出裸臂,沙哑地哀求。
“兰兰,你不听话就该罚,”画笔重新提起,他回眸一笑,“记住,我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勉强。”
“你耍我!”罗兰终于醒悟,立起身子,衣襟也愤然拉好。
本以为离休了未流云,就能登上另一个王妃的宝座,但数月下来,明若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