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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芜见有人问话,忙道:“女史让我代她向程将军道别。”说着看向程非墨。
程非墨眼中浮起愧色,向青芜道:“想我程非墨行事从来磊落,唯对杨姑娘深为愧疚,你便代她饮了程某这杯赔罪的酒吧。”说着递与青芜一杯酒,自己又斟满一杯,敬向青芜。
青芜心中也是感慨不已,饮了酒,劝程非墨道:“那事也不能怪将军,况且女史派我来,她心中或者已原谅了将军也说不定。”
程非墨默默摇首,道:“我不奢求她能原谅我。”说着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巧的佩刀,递向青芜,道,“若他日她有用得着我程某的地方,我定万死不辞,此刀为证。”
青芜接过佩刀,道:“我定将话带到,我不便在宫外久留,楼下车马还在等着。”
程非墨颔首道:“青芜姑娘,谢你能来,让程某能无牵无挂地离开长安。”
青芜笑着摇摇头,便告辞了。
自程非墨走后,崔子衿因武婉仪不惯新侍奉的太医,还请李隆基将他又招入朝中,崔子衿又一次为身怀六甲的武婉仪侍奉汤药。一时间,三皇子似又没了什么动静。皇后幽居宫中,东宫这边,倒是太子时常让碧心探望雍容。李隆基忙于政务与科举诸事,闲暇时偶尔去长庆殿坐坐,更多时候是泛舟龙池。深秋时候,湖上秋风瑟瑟,他只坐船在离容华殿不远不近的地方绕上一绕,却从来不上岛。雍容便在岛上看着,看着这忽远忽近的船,与船上忽远忽近的人。
就在若即若离间,冬天近了。十月,葬太上皇与桥陵。十一月,宰相卢怀慎去世。十二月,定陵失火。一月过了上元节,李隆基便移驾东都洛阳。李隆基此番去洛阳去的很是突然,雍容揣测不出他是何意图。青芜无意间向雍容叹道:“陛下去洛阳,没有一两月恐怕是回不来的。”雍容听了,倒是私心想着,二月十二时,不知他会不会回来,去年那时在的华清池种种犹在眼前,今年又会是怎样?
郝灵佺则终于被授为郎将,他本自谓有不世之功,但朝廷逾年才封赏,还仅仅只是一个郎将,这让他恚愤不已,抑郁绝食而死。雍容听到这个消息时,感慨不已,心中想到后世赞宋璟的诗句:“开元宰相宋开府,不赏边功防黩武”,只是他这为安社稷而抑制边将的政策,却让桀骜刚硬的郝灵佺丢了性命。
至此,无论是竭力拉拢的郝灵佺的东宫,还是暗中结交程非墨的三皇子,都落了空。
二月,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来了。
二月十一这天,高力士亲自来容华殿传旨,命雍容明日参与兴庆殿的朝会。雍容谢恩之后未多想旨意,反倒忙着问高力士:“陛下回来了?”言语中的喜悦被高力士听在耳中。
高力士点点头,笑意很深地道:“陛下赶回长安,是为了明日当朝宣一道旨。”
雍容茫然看着高力士,高力士却一副不可说的样子,笑着领着内侍走了。
次日,雍容身着朝服,第一次迈入了朝会的兴庆殿,百官分列两旁,李隆基威仪庄严,端坐于上……雍容见了嘴角不禁漾起一丝微笑,原来每日早朝时的他,是这个样子。李隆基一挥手,道:“力士,宣旨吧。”
高力士开声道:“章保正杨雍容,跪听。”
雍容听命拜跪,而这道旨,却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诏私心封国师,登台知意望比肩
东都洛阳历经千年兴废,洛水蜿蜒穿城,夹岸新柳似烟,在柳烟中隐着两人,一个白须老者,一个明俊青年。这二人正是李淳风的传人李易空与其子李真远,也是杨雍容的师父与师兄。李道长本隐居终南山,但自李隆基登基,为避长安王气,就移居在洛阳。
李道长执杆垂钓洛水之上,李真远站在老者一旁,看着洛水汤汤。晌午的日头映着水面波光粼粼,青年不禁眯起眼睛,已经一个上午了,师父一条鱼也未钓着,不是鱼儿不咬钩,恐怕是师父还在思忖着前日皇帝的造访。
“师父,晌午了,回草庐吃饭吧。”李真远道。他二人虽为父子,但平素却以师徒相称。
“鱼还没钓到,急什么?”李道长缓缓道。
“可是,师父,那鱼漂上下沉浮了许多次,也不见您起杆。”
李道长捻了捻胡须,道:“这洛水已不是我所熟知的那洛水了,如今我也不知哪条鱼才是我要钓的那条鱼了。”
李真远不解师父所指,道:“师父素来洞明先知,为何说此语?”
“洞明先知。”李道长摇头道,“错就错在这洞明先知。”
李真远凝思,想着前日皇帝来时带来的那本书,问向李道长:“师父可是在为那《开元卜考》烦恼?”
李道长不置可否,问向李真远:“远儿,你随我修行多少年了?”
李真远不知师父为何突然发此一问,恭敬道:“我自五岁随父亲修行,如今已有二十年矣。”
李道长喟然道:“二十年间,为师自诩从未算错一事,可这次,为师恐怕是大错特错了。”
李真远俊逸的面庞一时布满疑云,看向师父。
李道长只道:“你那师妹确是天资超卓,仅随我研习了一年多的天文演算,就能编出那本书来,书中所记虽杂乱,但其详尽之至,为师都未必能为。只是,这样一本书,呈与帝王,以帝王之力,又怎会任由书中所记的灾乱发生而置之不理呢,而以人力逆天,后果,却是为师都难以预料的。”
李真远想着只是一本卜考而已,师父怎么说得如此严重,于是道:“皇上既然将书拿与师父看,可见他也未必尽信书中所言。”
李道长却摇头微笑道:“皇上此番来洛阳,是相询封国师一事。”
李真远闻言暗惊,自喃着:“国师……难道是……师妹?”
李道长微微颔首,喟叹:“洛水已易……”
长安兴庆宫,朝会方罢的李隆基回往南熏殿,雍容怔怔地随着他,方才兴庆殿中高力士宣读封诏的声音似犹在耳。
一路回到南熏殿,李隆基安坐榻上,见雍容凝眉敛目,神色低沉,他轻咳一声,问:“怎么,似是对朕的封诏很不满?”高力士闻言忙瞄向雍容,暗暗递着眼色,生怕她说出忤逆的话来。
“臣不敢。”雍容抬首对上李隆基的眼神,他并无不悦,倒似有着一切皆在意料的得色。
李隆基也知这句不敢即是不满,他只道:“开唐之时,太宗皇帝曾拜你的师祖李淳风为国师,如今朕效仿太宗封你为国师,前有贞观之治,朕亦志在开一代盛世。”
雍容一怔,不知自己与李淳风有何渊源,只道:“李淳风乃一代大师,臣智庸才疏,难望其项背。况且如今天下承平,非开唐之时可及,国师实无存设的必要。”
李隆基闻言微微挑眉,道:“怎无存设之必要?”
雍容深深看向李隆基道:“推演卜测玄深多变,即使能言中一二,却终是虚妄之道,又怎可为一国之师。况且此道若在乱世,或能识机断胜,但于治世,当伸务实之理义,科举取士方是兴邦之道。”虽然这话连自己都一语否定了,但大唐不应再有国师,昌盛之世,人们会信才信贤,而不再是信天信神。
“自你随我,有何言不中?”李隆基微笑看着雍容,在他看来,她只是怕难以胜任而已,于是他便懒于纠缠在此,转而道,“呵呵,至于科举,殿试之日也将近了。”
雍容见李隆基转言科举,想着若自己若为国师,比起入后宫更是有悖历史,又想着与李隆基间难明难辨的情愫,含怒带怨地道了一句:“几月前,陛下尚言封臣为妃为嫔,如今却封臣为国师,陛下不觉得太过儿戏了吗?”
高力士听了此语,心头一惊,陛下不怒她不领情转而说其他的,她倒反质问起陛下来了,如此想着,高力士看向李隆基,望其神色。
李隆基却不见愠色,他闻此言,心中倒微微一喜,她还记得那些耳语私言,他故作淡然道:“以你之才,入朝方不埋没。”
雍容听他这么淡淡地说着,心中莫名不悦,哪怕他怒,也比这样冷静理智地说着入朝要强于入宫要好。她定定看了李隆基片刻,问道:“陛下此旨不易?”
李隆基微微点了点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大唐的国师。”说着,眸光坚定地看向雍容的眼。
雍容见他这般,缓缓道:“臣当鞠躬尽瘁,不辱此命。”
李隆基闻言,嘴角勾起弧线,眼中隐着笑意。雍容又道:“只是今日,容臣先告退了。”李隆基颔首应允。
待雍容告退后,高力士望向李隆基道:“陛下,微臣愚鲁,实在不明白您这道封诏究竟有何深意?”说赏识雍容的才干,不至于封为国师,说为博美人一笑,她似并不领情。
李隆基望向殿外,悠悠道:“入后宫只会让她不快乐,不若这样,让她能伸一己之才,她不要卑微仰望的爱,那朕便给她荣耀。”
高力士未必听得明白李隆基话中之意,但却听得出他语气的笃定,高力士暗叹着也看看殿外,陛下何时对谁如此用心过?
雍容独自回往容华殿,经过沉香亭时,正巧碰到刚诊完脉,从长庆殿出来的崔子衿。二人也是良久未见,在沉香亭坐下,半晌相视无语,放佛又回到了太史局的那间院落,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各自叹着各自的惆怅。
“武婉仪可好?”雍容先开口问道。崔子衿点点头,也问道:“你可好?”雍容默默颔首。崔子衿踟蹰片刻方道:“那件事是我连累你了。”雍容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帮他传信与武婉仪而遭暗害的事,她只微笑着摇摇头,既然过去了,她也不愿回想。
崔子衿叹笑道:“没想到物事变迁那么多,你还是朝臣,而我还是太医。”
“嗯,只是不知以后会如何。”雍容想着李隆基这一纸封诏,究竟会在历史的洪流中,激出多大的波澜来。
“其实想想,如今这样,也是不错。”崔子衿慨然道。
雍容点点头,至少如今他常常能见到武婉仪,而自己也日日伴在李隆基左右,皇后幽居,太子与三皇子的明争暗斗一时平息,安史之乱还远在数十年之后,若能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度日,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只是怕连说此话的崔子衿也是不甘的吧,能明察世事的人,都是会不甘的,更何况自己还知晓将来。
二人闲语数句,各自归去。
回到容华殿,雍容只说困乏欲睡,打发了青芜与殿里其他的人,她才从床内取出一本装订粗陋的书,那是她依记忆写的玄宗一朝史事,因此事不便告人,写完之后,她也只好自己将一页页的纸笺缝成册。雍容倚着枕,一页页翻看起来,不过万余字,她竟看了一天。直到落日时分,青芜来催用饭,雍容才放下书。
夜色沉静时候,雍容闲步至观星台,似乎每到迷茫彷徨之时,她就不由得会来这里。二月夜风很凉,星辉熠熠如昔,想想初到大唐时这满天的星辰给自己的慰藉,一晃已经两年了,自己曾试图去改变历史,可历史却总又回到它既定的轨道,自己方感人力渺小,想要放弃这妄执想法的时候,李隆基却又任自己为国师,挑拨起自己的那点不甘来。自己也曾试图去爱,甚至就要不顾历史倾心相许,可他毕竟是帝王,与自己有着太多的不相容,与其彼此将那点爱消磨殆尽,倒不如君臣相待。想虽如此想,可雍容心中却忍不住地伤感起来,不禁长叹。
雍容叹息声未尽,就听身后有人低语:“今日生辰怎么独自在此叹息?”
“只因陛下的那一道封诏。”雍容微微侧首道,她不转身也知是李隆基,只是他若不说,自己为封诏苦恼,将自己的生日都险些忘了。
“呵呵,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朕这礼物?”李隆基轻笑地走到她的身边。
“礼物?”雍容微微轻哼,“陛下今日还说是为不埋没微臣愚才。”
李隆基笑意更深,想起今日在南熏殿中的话,只道:“是为此,但也是礼物。”
“那是为不屈才多些,还是为我生辰多些?”雍容却也要问问江山、美人,在他心中究竟孰轻孰重。
李隆基微微笑到:“说了,都有。”
“陛下真是自私”雍容听他这么说,辩道,“不顾我意,说是不屈才,尚可说是私国,而将国师之位,当做礼物送与臣下,就真是……自私了,为君者怎可存此心。”
“雍容,你说朕自私,是啊,朕是有私心。”李隆基面上涩涩的笑着叹道,“可你诸多顾忌,又诸多坚持,明知朕的心意,又不愿如朕意,何尝不也是自私?”
雍容听他此语,半晌点了点头,是啊,自己何尝不自私,明知许多事在这个时代,在这个男人身上,都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的,可自己却不愿退让,反让他一个帝王一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