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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大*奶却饿着肚子啊。”
“我在灶上先将就吃一点,放心,你别浪费时间,赶紧回去吧。”
她语气温柔,却让小桐无法违拗,小桐只好回去。
小武从经理室给七七搬了一张藤椅来,隆昌灶的两个经理有一个值班,另一个已经回家了,问起那曹管事为何不在,值班的经理说:“据说小儿子生病了。”
七七皱了皱眉头,不再说什么。盐灶里正开着晚饭,小武便要去给七七弄饭,七七胃口不好,时不时还有些恶心,向他摆摆手:“我一会儿就回家吃。”
古掌柜不知道从哪个抽屉翻出来几颗大红枣,用井水洗了,端过来给七七,七七谢了,接过来吃了两颗,心想天色已晚,自己跟这群男人独处在一起,总还是不太好,看情形估计木材是运不来了,或许静渊也已经从徐家离开,她便让古掌柜再去打一个电话问问,若没有消息,自己也就不再久待。
正琢磨着,公路上传来隆隆车声,车灯自远而近射了过来,小武先就兴奋的叫道:“来了”
七七心里怦然而跳,缓缓从藤椅上站起。经理和古掌柜等人也都往那边看去。
那辆货车,正是往这里开来,货厢上装着二十来根高大粗壮的楠木,开到水车旁的坝子上停下。
伙计们忙点燃火把,有的提着煤气灯上前,车子停稳,驾驶室下来两人,一个看样子是司机,一个却是静渊。
静渊四处看了看,见七七正站在水车下面的一张藤椅旁,脸庞因兴奋变得晕红,明眸闪烁,胸口微微起伏。
静渊嘴角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快步走到她身前。
第二卷 孽海 第十九章 描就春痕(4)
第十九章 描就春痕(4)
“你不是说要去那边吗?”七七轻声道,语声中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静渊背向坝子上的灯光, 她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似乎在微笑,明亮的眼睛在凝视着自己。静渊朝她又走了几步,微微低下头,低醇的声音响起:“我答应过你,一定会给你弄来这些木头,不亲自盯着徐厚生运过来怎么会放心?”
这么说,木头运过来之后,他还是会过去。
七七没有说话,手随意抚摩着藤椅的纹路,沉默了片刻,低声说:“谢谢你。”
要绕过他到坝子上去,静渊却伸手一把将她拉住,迅速回头看了看,见人们都在忙着卸货,没人注意到这边,便把七七往怀里一圈,她闻到他身上一股浓烈的香烛味儿,微醺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辛辣,一时微微有些怔忡,手扶在他肩上,问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徐伯伯让你做了些什么?”
他却只道:“他性子硬,我以前得罪了他这么多次,总得好好说些软话赔罪,清河的老人还是讲人情的,他一心软,也就答应了。”
七七自然知道绝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脸上不由得全是怀疑。
静渊却不让她再问,柔声道:“今天碰到文斓和他**妈,所以我晚上从徐府出来后去了趟玉澜堂,不去看一眼也说不过去。但想着晚上要盯着徐厚生他们运货,在那边也没吃什么东西,你饿了吗,我路过艾蒿镇买了豆腐脑,应该还热着,我们一起吃吧。”
说着牵着她的手,要拉她去货车那里。七七轻轻挣脱,静渊面上闪过一丝愕然,朦胧的灯火中,她朱颜酡红,眼睫微颤,朝一旁看了一下,低声说:“这么多人,拉拉扯扯多不好。”
静渊一笑,把她放开,自己走到货车那边,从车里拿了一个大包裹下来,提着朝七七走过去。那包裹用厚实的绸布包着,里面应当是一个大食盒,哪里像是随便在路上买的吃食?七七心潮起伏,喉咙中似哽着一物,也不知是欣喜,还是酸楚。
静渊装作没见,四处看了看,见水车旁边只有一个简易的工棚,抬起头,见到六米高处,两个水车之上的架子搭着的平板楼,眼睛一亮,问她:“你们的梯子修好了没?”
“今天下午就修好了,工人们吃饭去了。”七七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狐疑地看着他。
他猛地转头看她,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跟我来”
一手拎着包裹,一手将她拽住,快步走到水车的木梯下面。
“静渊,你这是要干什么?”七七怔忡不宁。
“你胆子大吗?”他甚少有这么恶作剧般的表情。
七七淡淡一笑:“爬个梯子需要什么胆子?我上去好几次了。”
静渊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悄悄往她脸颊上拧了一把,微笑道:“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走,我们到上面吃去谁也打搅不了我们。”
也不待七七回答,扶着梯子的扶手,小心翼翼朝上面的平板楼爬去。七七拿他没有办法,轻轻叹了口气,只得跟在后面。
这木板房子是前清的时候就造好的,段孚之花大价钱请的最好的工匠,因此,尽管有一侧水车的木架都快风化腐烂,但这板房却依旧牢牢固定在架子上,宽大的屋檐挡风遮雨,只有少数的角落才有渗漏。
因为这两日工匠整葺水车的木梯,修到上面,有的工匠休息就在这楼里,新铺了干净的稻草,还放着两三张短小的木条凳。
坝子上灯火辉映,热闹非凡,小武似乎朝水车走了过来,抬起了头,见七七站在木梯上,他讶异地顿住脚步,七七朝他挥挥手,示意让他放心。
爬到后面,她略有些气喘胸闷,紧紧抓住木梯的扶手,深深呼吸了片刻。站在高处远眺,清河如一条深色丝带,蜿蜒没入远山,依稀见到东边的盐店街灯火阑珊,重檐如墨。
静渊先探身把包裹放在里面的地板上,退回几步,伸手扶住七七的肩膀,生怕她不小心滑下,夜色中见她好像泪光盈盈,心事重重,也不问她,手一用力,把她猛地拽了上去。
他稳稳坐在地上,七七被他一拉,直扑到他怀中,静渊笑道:“坐好了”把她又往里头拉了拉,让两人不至于离出口太近,免得跌下去。
他点燃板房里一盏煤油灯,拿起包裹,放在一根条凳上,见七七愣着,便带着命令的口气般道:“把它打开,我们得赶紧吃,要不凉了。”
七七轻轻摇头:“我不饿。”
“你不饿,我可是饿坏了,快打开。”
七七便伸手解那包裹,他却只是跟她开玩笑而已,见她伸手,自己飞快把她挡住,把包裹给解开了,露出描金涂漆的墨色食盒,揭开盖子,里面一格是热腾腾的豆腐脑,另有一格装着调料,再就是两格清淡的素菜,静渊从旁边筷盒取出一把小勺两双筷子,递了一双给七七,自己用勺子舀了调料拌在豆腐脑里,七七低头看着他,双眸澄澈,隐有波澜,他如此温柔宠溺,竟让她觉得茫然。
静渊舀出一勺,送到她嘴边:“尝一尝。”
她还是摇头。他并不挪开,坚持道:“就尝这一口。”
七七心中莫名苦涩,几乎欲掉下泪来,迅速低头,把那勺豆腐脑吃了,咸淡适中,放着清香的小葱、生辣椒,入口即化。
她脱口道:“这不是艾蒿镇的豆腐脑,这是你天海井做的。”
静渊眼睛闪闪发亮:“你的舌头还是这么灵,我们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了。”
来之前,静渊打了电话回晗园,知道七七早早就去灶上等着,晚饭也没有吃,她一直胃口不好,整日操劳,人消瘦了不少,他心里担心,便叫天海井盐灶里的大师傅做了这豆腐脑和小菜,包好了亲自带来。
十年前他们新婚,他带着她去天海井的盐灶,和工人们一起吃早饭,那是她唯一一次去天海井,之后就再没有去,也没有再吃过那记忆里最美味香甜的豆腐脑。
那时她更多的像一个天真的孩子,而那一天,是一向冷漠自持的他,少有的开怀的一天。
之后,之后的事情不能多想,一想起就是心痛,可回忆里毕竟还残存着那么多甜蜜,见静渊一勺勺舀着豆腐脑吃,七七咬咬牙,抑制往事翻涌后的伤心,一把从他手中抢过了勺子。
“你慢些吃真像只小馋狗”他一面笑,一面夹了几筷青菜吃了,不时侧头看她。
七七吃得很快,见还剩有一些生辣椒,用筷子夹着全拌到里面,把盛着豆腐脑的那一格小方盒取了出来,仰头大口大口的喝,到最后的那一口,她顿了顿,因为发现静渊正看着她,一瞬不瞬,漆黑如墨的双眼里充满柔情,他轻声说:“七七,我只要你相信我。”
她突然被辣椒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静渊一惊,忙把筷子放下,上前给她轻轻拍背,七七咳得满脸通红,心中更是恻然难言,忍不住把他往旁边一推,喘息道:“我下去了,我要去喝水。”
站了起来,朝梯子走去,正要扶着下去,见静渊低头坐着,手兀自僵直在半空,终于缓缓放下。
他没有看她,眼睛看着地上铺的稻草,颓唐而落寞的神态,幽幽地道:“我做什么都没有用,我做什么都不再能让你开心。”
他抬头看着她,她的脸色雪白,衣襟在夜风中微微摆动,像一朵柔嫩的白山茶。
他嘴角扯开一丝无望的笑:“七七,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隔得这么远,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心?即便你强颜欢笑应付我,我也知道,我进一步,你退一步,若是我离你越近,你就会躲得越远。只因为我犯了错,只因为我伤了你,我就再也无法得到你的原谅了吗……你的心在哪里,七七,你告诉我,我爱的那一颗心在什么地方?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把这颗心还给我,我该怎么做”
天边铅色的重云映着月影,直压到心里来,她只是沉默。
静渊的手颓然往身旁凳子一放,一不注意,胳膊肘搭在食盒的边缘,受力不均,食盒往地上落去,格子散开,里面的油汁菜叶全倒在了他的腿上。
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只是看着她。
七七心中搅起万般伤痛与怔忡,走了过来,取下手帕子,蹲下来给他擦着裤子上的污渍。
她身上的幽香把他笼罩,睫毛轻颤,脸庞温婉柔和,静渊只恨时光不能逆转,一切不能回到原初,她曾冰雪无猜般待他,是他毁了一切。
一滴泪落在她雪白的手背上,七七抬起头,静渊尴尬地别开脸,不让她看到自己的泪眼。
她轻柔地给他擦着,把手帕放到一旁,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掌依旧是那么温暖柔软,掌心里却生了茧,轻轻摩挲着他。
静渊觉察到七七似乎有话说,吸了口气,转头看她。
她咬了咬嘴唇,耳边是他和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急促。
她终于开口:“静渊……”,她凝视着他,“我又怀了你的孩子。”
第二卷 孽海 第二十章 描就春痕(5)
第二十章 描就春痕(5)
她说完这句话,便执拗地抿紧了嘴唇,四周的一切似乎隐然而没,只剩下她和他,以及那令人心碎的往事,苦如胆汁。她看不到什么希望,甚至带着恐惧与十足的戒备,她默默的看着他,像个倔强的无助的孩子。
这两年来她变了好多,表面上甚至比以前更加开朗,可静渊知道她一直藏匿着自己的心事与伤痛,对周围的人和事、对他,一直在防备和掩饰着,也许人生中的磨难过多地加诸在她的身上,她只是不断地用劳作在麻痹自己而已,可她的力量毕竟还是弱小的,如果多年前的那一幕再次重演,她该怎么办?她的孩子该怎么办?
七七轻轻颤抖起来,咬着嘴唇,极力控制着眼中的泪水,不让它掉下。
静渊猛吸了一口气,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许久,他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紧贴着她的脸颊,那脸颊,柔软芬芳恍如新生,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搂着她,像搂着一个孩子那样,搂的那么紧,那么温暖。
“别哭,”他的嘴唇抚弄着她的秀发,掠过她的耳畔,轻柔的呼吸像和风扫过冰凌,他喃喃道:“别哭……七七,我们一起好好养大他,这是老天爷还给我们的孩子,这是老天爷还给我们的……。”
他的声音也带有轻微的颤抖,也许他和她一样紧张,可他眼中却噙着一泓泪水,夜空中的沉云被风吹散,一弯明月的清辉映入他的眼中,曾经失去的一切,像投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掠过,他终于可以重新拥有。
七七泪光莹莹地抬起脸,他眼神中的坚毅,他温和的语调,让她微微有些失神,心中有一扇紧闭的窗户悄然打开了,她从那扇窗户后面看到那为数不多的往日的美好,以及她对那些美好的哀愁的眷慕。
她该不该相信他,一丝丝的疼,是记忆力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