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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他赶制衣服,他没有拒绝,她说要再为他做几双鞋子,他却忽然间冷下脸来。
她还是悄悄给他缝了双鞋。
他早已收拾好行装,她趁他出去,悄悄打开他的皮箱,想把自己做的鞋放进去。他的衣物规规整整地放在箱子里,他向来是个整齐利落的人。她怕鞋子压皱他的衣服,便把它塞到箱子最底层,手却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轻轻抬起衣物,发现下面用厚布包着一个事物,她忍不住便打开看,却见是一双崭新的布鞋,瞧那精致的针脚,必不是买自寻常店铺,织纹细密清秀,却似一闺秀所制。
她顿时明白了。深深吸了口气,把鞋给他包好,放回原位,把自己织的鞋子拿了出来,扔进垃圾筐的时候,她忍不住掉了滴泪。
他和阿德带着她来到了四川,他们说要先在成都逗留几日,然后去渝州。一连几日,他和阿德在外头请熟人吃饭,那些人里头竟然还有成都的地头蛇、占山为王的袍哥。他告诉她,做运盐的生意,不把袍哥打点好,生意是做不成的。
他打点着他的生意,天天夜不归宿。直到临走前一天,阿德已经准备出发去渝州,他却突然不走了,而且不知为何突然说要换个旅社,阿德道:“你这是何苦。”
他只说,看一眼也好。
阿德叹了口气,对她说:“我要先去渝州了,你好好照顾他,他今天……唉,总之,你不要离他半步。”
她陪了他一天。中午,他去了一条叫东胜街的巷子,他走得很快,她只能远远跟着。他走到一个宅子外,在它对面的一个茶馆要了个靠窗的座位,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那宅子。
她守在茶馆外头,像一条等待着主人的狗,她心中充满焦虑和好奇,这宅子里究竟有什么人,值得他像这般貌若癫狂。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等了多久,方看见远远开来一辆黑色轿车,到宅子外停下。她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便如同一个犯人,终等到判决下来一般。她虽背对着他,也似乎听到他蹭地一声站了起来,他的目光,穿过她,穿过了街巷的人群。
司机先下了车,是个年轻的胖子,快步走过去给后座的人开了车门,里面下来两个女子。她只看到她们的背影,瞧两人装束,她心中已知谁是他夜夜期盼的那人。她心中竟起了一个极怪异的念头,她不要那人回头,不要让他看到她的脸,即便他已说:只看一眼也好。
那个女子身材极是纤细,她身旁的女子牵着她的手,两人脚步轻盈步入宅子里。
那女子终究没有回头。
可她却已经后悔。她转过头看了看茶馆里的他,他扶着桌子,似站立不稳,那眼中的痛苦烧灼着她的心。她忍不住便想冲进那宅子,把那女人带出来,至少,能让他看她一眼。
她陪着他住过不少旅店,这一家是最差的,楼板每走一步似乎就要震一下,到晚间满楼都是拖鞋皮响。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个破烂的桌子。可他却执意要住这里。她心里明白,必然还是为了那个女子。
他坐在旅社的窗边,眼睛盯着那教堂。他盯着教堂的尖顶,看着日变成夜,天上渐次布满星辰。
她默默坐在他身旁,他看着窗外,轻声说:“胭脂,我对不起你。”
她没有应声,却在心里说:“没有关系。”
他又说:“明天她要来这个教堂,她的朋友要在这里举行婚礼。”
她勉强笑道:“可惜你今天下午在她家门口没有看到她。”
“我想,我等到早上,她总会过来的,对不对?”
“你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他没有回答。
她陪他坐到半夜,终于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了会儿。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他起身的声音,抬起头,他正走到她身旁,手搭在她肩上:“到床上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你不等了?”她揉揉眼。
“不等了。”
他一觉睡到现在。她却一大早起来,坐在窗前,直到终于看到了她。她想叫他,可话到了嗓子眼,却被生生咽了下去。
他们第二天离开了成都,用两天的功夫到了渝州,再用半天的时间坐船去了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地方,江津。
她和他下船的时候看到了阿德。他正看着一艘货船卸货,上面满满的盐包。
阿德见到他们,倒有些吃惊。走上前来,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快过来,既然要留,怎么不多留几天?”
他却没有回答阿德的话,眼睛看着货船:“我们现在有几条船了?”
阿德道:“只有两条。”
他却笑了:“够了。”
阿德朝码头上一人叫道:“刘掌柜,看谁来了!”
那人正拿着个账本,一笔一划勾画着,眼睛盯着搬运工肩上的盐包。听到阿德的声音,抬眼一看,哈哈一笑,叫道:“飞少爷!不,罗老板,可把你盼来了!”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根本就不姓秦。
第二卷 孽海 第二章 瞒天过海(1)
第二章 瞒天过海(1)
每个夜里,总有这么一段时间,当万籁俱寂,连街巷都陷入深沉的睡眠,有些睡不着觉的人会辗转反侧,思考一些在白天从来不敢思考的秘密。楠竹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晚上没有睡好觉了。
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于非命的人。她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想起两年前在荣边村的河沟里看到的一具浮尸。女人赤luo的尸体,被泡得青紫肿胀,眼睛已经腐烂了,变成一个暗红的小坑。她认识这个叫玉凤的女人,在陕西人邱老板家里当丫鬟,据说是哪个袍哥的女人,跟一个学生好了,被袍哥报复抓了去失踪了好些天,后来才发现死在河里。
人们只说这是玉凤自己想不开跳了河。楠竹心里冷笑,女孩子,即便要死也要死得好看,谁愿意脱了衣服跳河沟?在清河有些人的命是不值钱的,她是早就知道了的,哦不,她并不知道!直到那一天……她回家送年货,在路上遇到那几个人。
她知道玉凤死得惨,但她从来未曾想过玉凤遭遇的恐惧。光天化日之下,她还看到田里似乎有人在烧着干枯的麦秆,正闻着远远飘来的烟火味儿觉得惬意,她就被人从身后勒住了脖子,捂住了嘴,轻轻一抬然后被按在了地上。
地上好凉,她的脸感觉到土的湿润寒冷,她看不清楚袭击她的人长什么样子,他们似乎并不想真正伤害她,只是娴熟的掐着她的脖子,将她的脸按着让她出不了声,然后再一件件脱了她的衣服。
她听到自己的尖叫被压在了土里变成沉闷的呼喊,一只冰凉的、粗糙的男人的手在她光滑的背上轻轻摸了一下,然后再逐渐往下,她浑身起了恐惧的寒栗。
“我们这里有五个人,”一个声音凑到她耳边,很陌生的口音,不像是清河人,“一个,两个,……”那人在她耳边数着数,她感到似乎有不同的手在她身上摸着,“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们五个人绝不会伤你半分。你若不听话……”他的手放在她极敏感的地方,“你就尝尝跟五个人睡觉的味道,好不好?”
她呜咽着连连点头,可头却只能一下下磕在土里,后来猛然反应过来这么回应怕是会让那些人误解,只好大声呜呜着,头用力摆动一下。
她听到身后的几个人忍不住笑了笑,笑声邪恶,耳边那人笑道:“到这个时候还能想点事情,算你是个聪明人。你是要听我们话的,对吧?”
楠竹这才连连点头。
“那好,今天只是给你个教训,”有人把她的衣服扔到她背上,她暗自松了口气,“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无缘无故的去害人,更没有人无缘无故的给自己找麻烦,你要再帮着人造孽,你自己就先成个造孽人。”
她不明白,她一点都不明白。
“不明白,是吧?”那人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楠竹夜不成寐,辗转反侧。如今有这么两件事情,是她十分明白的,那就是她从来不想死,只想活着,还要活得好,只是有人想要她死而已,随时能要她的命。还有就是她很恨,恨得咬牙切齿,恨得快要疯癫了,只是这恨意与她的恐惧合在一起,她无从分辨清楚,究竟哪一个快到极限。
好,她咬牙道,我便听你们的。
她仔细思踱着,在不知道是第几天后的夜晚,突然想到一个极好的报复的方法,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那一夜,她终于睡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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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道。
三条大青石板路,往北方向外辐射,一条通往内江,一条通往乐山,一条通往威远,所有的路途,均有石板路纵横相连,这些大路小路,皆由沿途富户及乡民自行维修或修建,像书法造诣颇深的人,在这广袤的蜀南大地上绘出的磅礴的笔迹。这样的通行条件,既方便那些以贩盐为生的“挑脚匠”们长途跋涉,也方便那些富商人家的骡马运输。
公路之下,是蜿蜒的清河,水运的盐道。
有唱喏声远远传来:“诸位哥子!老胡我言短口钝,拈不得过,拿不得错。逢真人不说假话,遇真神不跳端公,是行家不卖假药。说什么诗云子曰,管什么秦风雨风,扯他个地皮风,人顿风,瘴头风,我不骗人哄人,也不拿烟杆脑壳烫人!”
这人身材矮小,下巴上一颗大痦子,眼睛细小却湛然有神,穿着青布马褂,背上背着个布包袱,双手抱拳,扯着嗓子朝码头的船户唱道:“真三国,假封神,西游记就是扯谎本儿!那三国上说得清楚,曹操赠关二爷一件绨袍,关二爷穿在身上,把旧袍罩在面上,曹操问他为何如此?关二爷说:‘旧袍是我大哥玄德所赠,有了新袍,怎敢忘记大哥所赠旧袍,关二爷是何等的义气!’我们走船行橹,靠的就是是义气!清河的盐,内江的糖,威远的煤,江津的锅,迎来送往,各位船行千里,一帆风顺!不要忘了灯灭点灯,油少添油,年关到了,收钱了,收钱了哈!”
船户们多是盐铺、运商雇的管事,纷纷从自家的运船上下来,捧着银钱,送往那姓胡的手中,不一会儿,那姓胡的肩上的布袋已经装满。人们有的笑着招呼,有的低声暗骂:“臭蜈蚣!”
清河的龙王会,是运盐船的行会组织,橹船运盐,以“载”为单位,每运盐一载,龙王会就要抽收香钱一次。清河橹船多到三千只,一般船户实行挨次轮运,只有给龙王会交了香钱的船,才有优先承运的特权,每年差不多能载个八次。橹船运载量小,每载花盐九引或巴盐十二引,重十二万斤,需要五只槽船才能够装运一载。不交香钱的船户,终年难于受载一次,只有被迫把稽船过户给龙王会,或者年年向龙王会交大笔香钱。龙王会属于袍哥组织,四川的袍哥多与军方有密切联系,虽刻意盘剥,但有时也能保证些运输安全。因此,人们骂归骂,却不得不与其靠拢。
年关将至,清河的各个码头到了它们最热闹的时候。
清河,像流淌于蜀南人身体里的血管、游走在他们的生命和灵魂里。清河河道弯曲,有无数的陡峻坡坎,礁石嶙峋,险滩多达五十二处,尤以有重滩、仙滩、庙基子、晒谷坪、青龙嘴等水路为极险处。
艾蒿镇的重滩码头距盐店街的平桥码头,不过十里。平桥水平如镜,这里却是险滩横生,洪季流急坏船,枯期水浅胶舟。每当运盐船只行至险滩处时,只能停泊不前,雇民工提盐陆运,越过险处再行装载,所谓“盘滩过坳”,对人力物力造成了极大损耗。
一艘盐船被卡在一滩烂石之间,搬运工挽起裤腿,踩进冰冷的河水里,大声呼喊着号子,将盐船抬起,另有几个工人急忙从船上卸下盐包,踏着水走上岸去。河风刺骨,寒雾卷着沉重的湿气扑面袭来,在人的头发、眉毛上结成细密的水珠。
静渊站在重滩码头上,眉头微蹙,心想:“时运这种事,向来说不准,别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们却像这河滩上的船,即便顶得过大浪,却总难免陷入险滩。如何才能变弱为强,脱离掣肘……。”
“东家,蜈蚣那儿的年款打点好了。河边冷,咱们回去吧。”一旁的戚大年搓了搓手,对静渊轻声道。
“这是哪家的船?”静渊问。
“像是那江津冯师爷的,”戚大年踮起脚看了看,“新开的运盐号,连名字都没起的呢。”
正说着,那冯师爷带着几个人从山头上绕了下来,见到静渊,只拱手一礼,然后匆忙赶到那艘船附近,在岸上摆好烧酒包子,待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