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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斌想捶桌子。难怪客户总是抱怨MPL反应迟钝,这消耗在内部扯皮的精力,不知浪费了多少时间。
平时和产品经理合作,就跟哄着大爷一样。做技术的人,脸皮往往特别薄,客户稍有微辞,就立刻觉得为五斗米折堕了高贵的腰肢,还得谭斌上赶着安慰他们受伤的心灵。
她暗自咬牙,心想哪天有了权,第一件事就是让坐在后方的这些人,真正尝一尝对客户斜肩谄媚的滋味。
下午被董事长刘树凡一个电话传上楼,汇报最新的进展。
提到今天产品经理的反应,谭斌几乎苦笑:“Sir,我搞不定了。”
刘树凡刚从欧洲开会回来,看样子情绪不错。他啜一口咖啡,含笑注视着她,“所以你希望,我帮你说服Philip?”
“董事长慧眼如炬。”谭斌脸有点红,索性认了。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谭斌从笔记本中抽出早就打印好的访谈,轻轻放在他面前。
刘树凡只看了个开头便笑起来,“我已经拜读过了。”
谭斌简单说了自己的看法,然后问:“您觉得我的想法有意义吗?”
刘树凡身体靠向椅背,微笑着弹一弹那两张纸,“你能从里面抓到有用的信息,很好。但是Cherie,最重要的一点,你并没有注意到。”
谭斌挺直了脊背,“我是一个字一个字看的。”其实她想说:不可能。
“你再看看倒数第二段。”
谭斌凑过去细看。
那一段的意思很模糊,大意是说,PNDD明年初很可能进行机构重组。
她略有所悟,头脑却有点乱,抓不住清晰的头绪。
刘树凡问:“知道为什么吗?”
谭斌摇摇头。
“因为他们要在海外上市。”
“喔,天哪!“谭斌吃惊,“这可是大动作。”
“是啊,所以对PNDD的中高层,今年最大的PainPoint,不仅仅是Profit的压力,还有重组后的Position。”
谭斌支着下巴没有说话,显然在为自己的迟钝反省。
刘树凡笑笑:“你是女孩子嘛,对政治不太敏感,情有可原。”
那女孩子三个字中无意流露出的轻视,让谭斌感觉非常不愉快,但她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好吧。”刘树凡收拾桌面上的文件,看来是打算结束这场谈话,“目前的工作都在可控范围内,还不错。修改技术文件不是难事,你去做吧,再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我。”
谭斌反应很快,立时配合地喜动颜色,只差甩着并不存在的马蹄袖,脆生生应一句:“喳——”
她很明白,自己有点刻意地拿着鸡毛当令箭,但没想到他真的答应出面周旋。
那天下班,谭斌又是十点才踏进家门。
产品经理们加班,她也只好屈尊陪着,还得让助理照应着好吃好喝。
按说几个销售经理也能帮着照应,但是他们各有各的地盘要料理,谭斌实在不忍再给他们添乱。
从镜子里看过去,一张素脸,灰扑扑没有半分神采,好象一张风干的树叶。
她感到惊心,想起刚过去的二十九岁生日,不禁暗叹,果然是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睡前往脸上涂面膜,自怜自伤之下,那用量明显就比平常多了一倍。
正翘着腿躺沙发上假寐,忽然接到文晓慧的电话。
“谭斌你睡了吗?”文晓慧一改往日的阴阳怪气,声音闷闷的。
“没呢,正糊着一脸面膜等它干呢。”
“我想现在去你那儿,方便吗?”
谭斌终于听出点儿不对劲来,“晓慧你哭了?出什么事了?”
文晓慧沉默片刻,“到了再说行吗?”
“行,你来吧。要我接你吗?”
“不用,我开车过去。”电话挂了。
谭斌颇为诧异。
印象里文晓慧永远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脾气,她长得又好,从小就是男生没事献殷勤的对象,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无精打采的样子。
等待的无聊中,她拿起电话又拨了一遍沈培的手机。
依然是同样的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讨厌!”谭斌嘀咕一声,扔下手机去准备睡衣和被子。
第35章
“讨厌!”谭斌嘀咕一声,扔下手机去准备睡衣和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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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一响,她扑过去开门,门外果然站着文晓慧。
粗看上去她并没有什么不妥,黑白宽条纹的针织连身裙,照例短至膝盖以上十公分,七分高的细跟系带凉鞋咯得咯得踩进来。
进门就直奔浴室,谭斌隔着门把睡衣毛巾护肤品一样样递进去。犹自听到文晓慧抱怨洗面奶的碱性过大。
披着浴衣钻进被子下面,她才迎着谭斌惊诧的目光,笑了一笑。
谭斌心中一凛,感觉害怕。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矛盾眼神,既漠然,又充满了炙热的决绝。
她刚要问问怎么回事,文晓慧已经开口:“我和张伟光,掰了。”
“啊?”谭斌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阶,没敢胡乱接话。
张伟光是家房地产公司的副总,文晓慧的现任男友。谭斌的印象里,这两人半年前就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文晓慧说:“他另有人了,而且今天被我不小心堵在床上。”
“什么?”谭斌差点被噎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没听错。”文晓慧嘲谑地笑,“知道吗?那女的才十九,胎毛都没褪净,还是大一的学生呢。”
谭斌缓过一口气,“这是欺骗无知少女啊,他也不怕折了阳寿?”
“无知?你说那小丫头?”文晓慧仰起头笑,笑得眼泪顺着脸颊簌簌流下来。
谭斌从床头取过面巾盒塞她手里。
文晓慧不停擦着眼泪,那眼泪却象坏了闸的水龙头,源源不断地往下流。但她脸上仍然维持着笑意,声音平静得诡异。
她说:“亲爱的,你可真白啊!现在的小孩儿,早不是咱们那会儿了。人在我面前,那叫一个镇静,我还没说什么,她已经一套一套把我教训一顿……”
谭斌打断她,按着她的手说,“晓慧,我有安眠药,你先吃一片。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有话咱们明天再说。”
“我没事儿,我睡得着。”文晓慧拨开她的手,“你知道那孩子说什么吗?她说,大姐,你都快三十了,楞没把自己卖出去,凭什么跟我争?你根本争不过我。”
她哈哈笑起来,秀美的五官几乎扭曲。
“晓慧!晓慧!”谭斌心里难过,抱住她的肩摇晃,“你甭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一看就没什么家教,你跟她生气,那不是自贬身价吗?”
文晓慧的笑声却越来越大,渐至歇斯底里,然后伏在谭斌的肩头失声痛哭。
谭斌紧紧搂着她,无比心疼,却又无从劝起,只能任她哭泣。
能哭出来,就已经是痊愈的开始,她有过这样的经验。
文晓慧终于慢慢平静,抹干净脸上的泪痕,呆望着自己的双手,并不说话。
谭斌明白她的感受。说起张伟光这个人,她只见过一次,一直觉得不过尔尔,过于狂妄,也过于浮躁,是谭斌挺不待见的那种男人。
不过她一向不喜欢干预别人的生活和选择,尤其是密友的男友,更不适合随意评价。
但文晓慧幼儿园开始就颠倒众生,男人堆里所向披靡,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晓慧,你吃晚饭了吗?”谭斌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文晓慧茫然望着她,过一会儿摇摇头。
谭斌从厨房端了杯热牛奶回来,偷偷溶进去一片安眠药。然后问:“还有挽回余地么?”
“余地?”文晓慧轻声笑,“还能有什么余地?我扇了她一个耳光就走人了。”
“那张伟光呢?”
“丫就是一人渣,从头到尾,没敢说一句话。”
谭斌说不出话来,碰上这种男人,还能怎么样?
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要说受过多年高等教育的人,完全做不出来。就算做得出来,也于事无补,不过是白白娱乐那对男女,日后变成别人亲热时的笑料。
只能自认倒霉,有多快走多快,有多远走多远,以后遇人更需擦亮双眼。
这个道理,想必阅人无数的文晓慧,比她更明白。
她蹲下来,握住文晓慧的手,说:“晓慧,我不想拿些场面话劝你,这上面你一直比我聪明,也比我明白。我只要你答应我一句话,不要因为不再爱了你就恨他,我不是为他说话,因为否定他,就等于彻底否定你的过去,更不要为了这个不值得的男人,就完全否定你自己。他就是一男人,其他的什么都不是,丫狗屁都不是!”
文晓慧又红了双眼,颤声说:“我害怕,谭斌,我害怕从头开始,我情愿时间倒流,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谭斌再次抱住她:“我明白,我都明白。晓慧你忘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答应我,什么都别想,一直往前走,明年这时候再回头,你会庆幸他放弃你,没有在他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
文晓慧苍白着脸抬起头,忽然苦苦一笑,充满自嘲的意味,“以前有很多人,我当他们是吃天鹅肉的蛤蟆,肆无忌惮地伤害,从来没有想过,我也能有今天。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夜里谭斌没睡踏实,耳边一直听到文晓慧翻来覆去,似乎还有隐约的饮泣声。
她想爬起来看看,可是开了灯,却见文晓慧一旁阖目而眠,呼吸平稳,没有任何异样。
她又倒回床上,怀疑自己已经是严重神经衰弱。
折腾到两三点,才觉得眼皮沉重,不知怎么回事就一觉迷糊到了天亮。
文晓慧上班时间比谭斌早,所以起得更早,除了红肿的双眼,已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神色平静地刷牙沐浴化妆,再从衣橱里挑一套谭斌的职业装换上。
两人身材差不多,上班也都是所谓的正装,但衣服一上身就看出区别来。
谭斌的衣服在她身上象大了两号,到处都有余地。
文晓慧对着镜子笑:“真难看。谭斌你会买衣服吗?”
谭斌撇嘴,只当作没听见,心里却稍觉安慰。还有心情挑剔衣服,看来没什么大碍。
她帮文晓慧扎起长发,装作不经意地说,“晚上还来我这儿吧,我一个人也怪闷的。”
实在是担心文晓慧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又不好明说。
“你甭担心,我没事。”文晓慧用粉色的唇彩,将双唇涂抹得明艳动人,回过头粲然一笑,“为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我没继承那基因。”
明知她在强颜欢笑,谭斌还是摸摸她的头发,回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下班我给你电话。”
文晓慧与她轻轻拥抱,姿态娉婷地开门走了。
炫
书
网
看看还有点时间,谭斌边喝咖啡边在网上浏览当日新闻。
一条并不起眼的行业新闻标题,让她挪动鼠标点进了正文。
新闻本身没有任何价值,正式的官方语言,告知荷兰某公司CEO昨日抵京,与xx部长会面。一看就是公司出钱买来的通稿。
但是文字旁边的照片,吸引了她的视线。画面正中自然是两位笑容满面的正角儿,而一片深灰商务西装的背景中,有一张清俊沉静的面孔,格外引人注意。
谭斌又开始喀喀咬着杯子边。
这么说,周六那天程睿敏是扔下了所有迎驾事宜,专门陪她耗了大半天。
她开始反省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分?不管他目的到底是什么,诚意好像还是足够的。
但时间很快到了出门的时候,并不容她多想。
谭斌拎起背包和车钥匙,汇入每日浩浩荡荡的上班车流中去。
今天的目的地,不是公司,而是PNDD集团总部的办公大楼。
她一直在寻找能和业务部经理田军深入交谈的机会,但这种气氛显然不是办公室里能培养出来的。
也曾试图请田军在外面的饭馆吃饭,田军答应了,但赴约时却带着三四个部下同来。
搞得谭斌腹诽不已,心说他妈的又不是我要非礼你。
田军这个人,她一直不知道该怎样评价才算确切。他没有一般甲方常见的傲慢和无礼,但面对他谭斌总是感觉底气不足。
无论和他谈什么,他都会礼貌地点头,但点头并不意味着他听进去了,而是表达着不耐烦,意思是“我知道了”或者“我听说了”。
谭斌很觉气馁,这种温文中拒人千里的气质,总让她想起程睿敏。
但今天似乎出现了转机。
谭斌在工程部几个熟人的办公室里挨个泡了一遍,打听到不少关于投标的小道消息,正准备打道回府,听到有人聊起运动的话题,间或夹杂着田军的名字。
谭斌立刻接上话头,把她半瓶子晃荡的运动知识发挥到极处。
天知道,这些零零碎碎的知识,都来自时尚杂志,当然是《高尔夫》、《时尚先生》之类给所谓成功男士看的杂志。
谭斌很少看那些女性杂志,通篇都在教育女性如何取悦男性,她觉得烦。
离开PNDD时,她禁不住暗叫一声天助我也。
田军居然是东直门外某家壁球俱乐部的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