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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诸地建省初立,行政机构并不完善,加上保甲制度和漠北百姓生活习性。统军大将对地方的影响力更大,权柄可谓巨大。届时哥哥在内执掌军枢,弟弟在外镇守一方,只怕有些人会说闲话。
“我相信国用和国胜。”
“陛下,做为老兄弟,我也信他们。可是人言可畏,而且依照国用谨慎的性格,届时会提出辞呈的。”
刘浩然不由愣了一下,以他对冯国用的了解,恐怕真会如常遇春所言,辞去枢密院同知一职。可是自己还没有找到能够接替他的人选。能够总领大局的将领还需要在外打仗,自己培养出来的新一代将领又还没有历练出来。而枢密院这一块他又不愿意让以刘基为代表的文官插手进来。真是有些纠结。看来冯国胜坐镇漠北一事真的需要再考虑一下。
正在这时,刘存玄端来了参汤。现在的常遇春已经难进水米,只能靠喝参汤,注射葡萄糖和盐水维持生命。
常遇春刚喝了两口,噗的一声就全吐出来了,而且连反吐出一些带着黑血丝的胃液。常遇春用手巾抹了抹嘴巴,又喝了好几口,然后又吐了一番,连续几次,好容易将碗中的参汤灌进去一点点。
而就是喝点这一点点山参汤,常遇春几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全身虚脱一般躺在椅子上,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一个医护兵拿着针筒给常遇春注射葡萄糖和盐水,在他的手臂上拍打了半天终于才找到一根血管。
常遇春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半闭,一副神竭力尽的样子让刘浩然看得有些失神,眼睛也不由地开始湿润起来。
当年桃园结义,定远虎头山扯旗,南下滁和,鸡笼山血战,渡江南下,太平山血战,东南争夺战,西征陈友谅,南定方国珍,北伐中原,攻取大都,自己这位义兄哪一次不是冲在最前面,硬是在千军万马中杀出赫赫威名,天下谁知道常十万这员虎将。可是现在,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刘浩然不由地紧紧地握住常遇春的左手,这只曾经持着兵器前无挡者的手现在瘦得跟鸡爪子没有区别了。
而常遇春由于刚才与刘浩然一番长谈,加上喝参汤的煎熬,精神已经极度疲惫,居然在医护兵还在继续缓慢注射盐水的情况下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刘浩然看着那张颧骨全现的脸,不由想起当初接到他病情报告时的情景。刘浩然接连下了几次命令。要求常遇春回南京治疗。可是常遇春回了一封书信,那份不长的书信刘浩然现在还记忆在心。
“陛下,臣出身粗鄙,唯有一身勇力为持,却常怀报国之志。随陛下征战十数年,立下一份薄名,天下不闻我常十万者少矣。而今,漠北大定在即,臣不甘临阵而去。古人曾云,青山何处不埋忠骨,武人能为国为陛下战死沙场,实乃幸事。臣自知时日不多,然大事未定,死不瞑目耳。请陛下成全臣一世英名,不留遗憾。”
刘浩然深知义兄的个性,自己真要是严令他退下来,他也不会违令,只怕在回来的半路上就会自杀,于是便忍泪收回了军令。
待到医护兵注射完,常遇春已经睡熟,刘浩然轻轻放下他的手,悄悄走出房间,然后再轻掩上门,轻声对等候在门口的刘存玄问道。
“存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回禀陛下,都准备妥当了。”
七月二十五日,刘浩然在北京行宫正殿宣读诏书,授予常遇春大明陆军元帅一衔,这样,常遇春从上将跃过上将和大将军衔,成为大明第一位元帅。
刘浩然亲自给身穿元帅军服的常遇春在肩章上扣上朱雀元帅军衔标识,并亲自授予大明最高荣誉勋章…大明金龙勋章,将刻着一只五爪金龙的金质勋章别在了常遇春的左胸口上。
虽然常遇春创造了两项第一,大明第一位元帅,第一枚大明金龙勋章获得者,但是在场的文武官员却高兴不起来,他们脸上强挤着微笑,喉咙里像是堵住了什么东西,只是拼命地鼓掌拍手。
授衔授勋仪式过后,常遇春的精神头越来越差,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刘浩然也搬到了旁边的房间,只要常遇春一清醒过来,他就放下手头上的一切事情,赶过去与常遇春说话。
常遇春的思绪很混乱,一会跟刘浩然谈起小的时候,一会谈起自己的母亲,一会谈起自己的儿女,对于此前的战事却是一字未提。
刘浩然静静地坐在旁边,紧紧握着他的左手,总是微笑着倾听常遇春的话语,偶尔出言附和几声。
明历六年八月初六,常遇春开始进入弥留状态,十几位医生束手无措,最后只能站在旁边无计可施。
刘浩然抓住常遇春的左手,眼泪无声地流淌着。几滴泪水滴落在常遇春的手上,他微微一动,又清醒过来了。
他静静地看着刘浩然,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开口道:“陛下,臣此生无憾!”
听到这里,刘浩然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八月初八,大明第一名将常遇春在大明皇帝刘浩然的陪伴下,走过了人生最后一段路程。
刘浩然将这一噩耗传遍天下,明军将士闻之无不悲痛,北至漠北前哨,南至南海军舰,在接到消息后均将军旗半降,以示对这位名将的哀悼。
刘浩然接着颂布诏书,封常遇春为郡王,谥号忠武,并宣布全国哀悼一个月,举行国葬,而其陵墓选在了合肥刘浩然初定的皇陵旁边。
八月初十,刘浩然亲自扶柩,护送常遇春棺柩南下。根据他的命令,除大明陆海军将士外,新四省、东北诸地男女皆戴孝,面向南以送英灵。
消息传到湖北沔阳,一个正在耕地的农夫听到后,不由放下手里农具,面向北默视了许久,方才徐徐言道:“大丈夫当是如此!”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子之怒
九月初九,刘浩然扶常遇春灵柩从运河上回到南京。满朝文武官员皆出城到码头相迎。当八位陆军军官抬着常遇春的棺木出现在甲板上时,高氏和蓝氏控制不住了,一下子哭出声,尤其是高氏,近七十岁的高龄,想不到临了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年老体迈的高氏经受不了这打击,才痛哭几声便软倒在蓝氏的怀里。但是这位坚强的老人却没有因此晕过去,只是在蓝氏的掺扶下,双手轻轻地抚摸着盖着国旗的棺木,就像是当年她给还年轻的常遇春搽拭伤口一般。
刘浩然走到高氏跟前,垂泪道:“母亲大人,孩儿有愧。当初是孩儿让三哥离开母亲大人,现如今只能带回他的棺木,我对不起你啊,母亲大人,我对不起三嫂和侄儿。”
高氏含泪微笑着摇摇头道:“陛下不必自疚,我的儿子我了解,他走得没有一点遗憾,走得安心”
听到这里,刘浩然再也忍不住了,伏在高氏的膝盖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九月初十。刘浩然身穿大明皇家陆海军大元帅服,左臂挂了黑纱,帽子上用白布条遮住了红色帽边,站在参加国葬的人群中间。
军乐队的一曲《安魂曲》让在场的所有军民肝肠寸断,凝重悲伤地气氛笼罩在整个南京城上空。当八名南京陆军军官学堂的学员扛着常遇春的棺木缓缓走出,迈着缓慢沉重的脚步走过半垂着国旗和军旗的旗杆时,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那里。那沉重的脚步像是踩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一样。
走过不长的距离,八位学员将常遇春的棺木放置在了一副去掉炮身的炮车上,刘浩然木然走上前,含泪大声说道:“今天,我们不仅悼念大明伟大的元帅常遇春,更要悼念那些在北伐和对北战事中牺牲的勇士们。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履行了自己的誓言,他们没有死,只是从我们的眼前远去,然后走进我们的心里!”
刘浩然话音一落,率先向常遇春的棺木行军礼,后面所有的大明将士都齐刷刷地行礼,而警卫的士兵也将自己的枪举在了面前,向远逝的烈士们致敬。同时,远处的炮队开始鸣空炮,接着是三百大内亲军鸣枪。
礼毕之后,刘浩然走到常遇春的棺木面前,八位学员当即将盖在棺木上的国旗拉起,迅速地折叠成一个方块,递到了刘浩然的手上。
刘浩然双手捧着一面国旗,肃穆地走到高氏跟前,低下头。含泪将其交给了她。
完成这些后,刘浩然转过身来,目送着战马拉动着炮车,缓缓沿着大街走去,它将一直走到码头上,再由长江第一舰队的旗舰接手,经巢湖将其运到合肥附近的陵墓安葬。
九月十二日,刘浩然传诏,封常遇春长子为燕国公,世袭罔替,次子常升,三子常森皆封子爵,高氏册亲王诰命,蓝氏册郡王诰命。
九月十四日,刘浩然授冯国用大明陆军元帅衔,丁德兴、冯国胜、傅友德大明陆军大将衔,邓友德、华云龙、胡海、胡大海、花云、陈德、杨璟、王弼、康茂才、仇成、吴复、曹良臣、薛显、赵大勇、徐达、缪大亨为大明陆军上将衔,其余蓝玉、汤和、张铨、张温、张赫、濮英、严德、陈耀、刘存孝、刘存忠、刘存勇、侯明等为大明陆军中将衔。授俞廷玉为大明海军元帅衔,俞通海、俞通源、廖永忠、廖永安为大明海军大将,俞通渊、桑世杰、张德胜、金朝兴、阮智、陈孝林为大明海军上将衔,全书林、刘存安、刘存信等为大明海军中将衔。
九月十六日。刘浩然册封李善长、冯国用为一等开国公,丁德兴、冯国胜、傅友德、汪广洋、陶安、朱升、秦从龙、陈遇、周祯为二等开国公,刘基、杨思义、邓友德、华云龙、廖大亨等为三等开国公,孙炎、章溢、宋思颜、滕毅、单安仁、刘诚、李习、花云、胡海、胡大海等为一等开国侯,宋濂、杨元杲、阮弘道、杭琪、钱用壬、康茂才、陈德等人为二等开国侯,詹同、潘庭坚、杨宪、夏煜、徐达、蓝玉、汤和、张铨、张温、张赫等为三等开国侯,其余开国伯,男爵、子爵皆不等。
九月十八日,刘浩然给李善长、冯国用、汪广洋、傅友德、冯国胜等一干文武功臣授予金龙勋章、银龙勋章、麒麟勋章、玄武勋章等等不一。
刘浩然此番大封功臣,是感于常遇春的英年早逝。原本他是想等到漠北靖安,四川、云南平定,天下一统时再大行封赏。但是常遇春的死提醒他,世事无常,事情再也不能拖下去,这样会有愧于这些功臣。
但是刘浩然这番大肆封赏,加上逐渐安定的国内外局势,却使得有些嗯有了其他的想法。
“潜溪先生,学生主意已定。”夏时安走出门口,向宋濂深施一礼,断然地说道。
“唉,天平,你既已决意,就好自为之吧。”国史馆掌院院士宋濂叹了一口气道。
夏时安走出宋府,看了看天上的繁星,顿时觉得豪气从心底涌起,不由暗暗握了握拳头。
回到房中,宋濂阴沉着脸没有言语,这时从侧门转来一人,正是其好友刘基。刚才他俩正在闲谈修正元史一事。夏时安突然造访,说有要事请教。宋濂以为没什么大事,于是请刘基蔽到偏房,待与夏时安谈完话后再继续话题。想不到夏时安的一番话却让宋濂老夫子乱了心神。
“伯温,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刘基坐下,扶了扶胡须,点了点头答道。
“你看此事?”
“利欲熏心啊!”刘基毫不客气地说道,“恐怕这上书一递上去就是一场大风波。”
“怎么会这样?”宋濂没有预想有这么严重的后果,经刘基话里这么一点拨,当即想明白了很多关键,当即坐立不安道:“我得去阻止天平闯祸。”
“潜溪兄,”刘基阻止道,“我都说了,此人现在是利欲熏心,你去劝他,他说不定会怨恨你阻他前程。”
宋濂听到这里,不由一愣,最后丧气地坐回原座,刘基此前也和自己一样,比较看好这位浙西小老乡,江南新一代的名士,想不到今晚短短的一番谈话,让躲在旁边的刘基完全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但是宋濂心里知道。刘基的想法是没错的。
“只希望这场风波不要波及到我江南学派身上。”宋濂最后叹息道。
“那是不可能的,我等只有暗中打个招呼,可是有人要是硬要往上凑,我们也拦不住啊。”刘基叹了一口气道。
“伯温,你就这样坐视不管吗?江南学派好容易有今天这个地步,何等不易?”宋濂不由皱眉道。
“如何管?你又不知道这些新学子的个性!”刘基双手一摊道。
宋濂默然了,与太平学派、江西学派、北方学派等风格截然不同,江南学派新一代的学子名士很多人都很孤傲,而且不是宋濂这些老一辈淡泊名利、孤芳自赏的那种孤傲,这些生长在太平时期、从小接受理学乃天下至理教育的江南学派新一代,他们的孤傲体现在老子天下第一。还要外加一种我是千里马,天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