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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和卑微的途径,这不是改革开放初期,那个名字都不会写、只凭敢拼敢闯就能混出一片天地的黄金时代,彻底过去了。读书分读死书和活读书,大部分人都是前者,于是读死了,小部分是后者,于是成功了,荣耀了。”
记得当时整个张家寨都羡慕张胜利的“荣归故里”和“出手阔绰”,富贵笑着对陈二狗说过,一桶水不会摇晃,半桶水才会摇得厉害,张胜利就是张家寨的半桶水,没劲。
有些时候陈二狗会想,要是曹蒹葭跟富贵对上了,谁胜谁负?
这是个有趣的设想。
可惜陈二狗一直没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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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二狗很喜欢SD酒吧的氛围,群魔乱舞,乌烟瘴气,就跟《西游记》里抓住了唐僧一样的妖怪洞府,一只只着了魔。他一点都不喜欢爵士乐吧之类的慢摇吧,就像他到了上海大半年还是喜欢路边大排档有钱人眼中的垃圾食物,而非黄浦路7号餐桌上精致到让人不敢下筷子的山珍海味。陈二狗喜欢趴在二楼栏杆俯视那群年轻的大学生挥霍青春和钞票的癫狂和颓废,他一个农民不敢说这是不是垮掉的一代,但看到他们,起码会让陈二狗觉得没考上大学也不是什么不可救赎的罪孽,没必要非要去跳额古纳河把水性极佳的自己活活淹死,心理很阴暗,但很符合陈二狗的风格,他本来就是个被老天爷逼到不得不钻研勾心斗角技巧、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损人利已的小人,要不然也不会被称作张家寨头号疯狗,对孙大爷的好已经是他的极限,再淳朴厚道一点就不是陈二狗了。
今天张兮兮没来酒吧用言语来寒蝉陈二狗和王虎剩,她要陪着顾炬继续满上海串吧,M2酒吧带来的惨痛教训似乎对这群富二代来说只是个揭掉伤疤后就可以忘了疼的插曲,按照张兮兮的解释就是不能因噎废食,毕竟上海泡吧的年轻人大多是良民,不像那个死人妖。在张兮兮心目中,长得很中性的熊子显然是排在陈二狗前面一位的头号贱人加畜生,因为他,张兮兮没少做噩梦。
晚上陈二狗送小夭回公寓,至于到了公寓之后会发生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等小夭掏出钥匙打开房间,陈二狗刚想抱起她,就察觉到有点不对劲,硬是忍住了那股喷薄而发的冲动,事实证明他这样做是明智的选择。
因为房间沙发上坐着一对中年男女,都很有气质,戴着眼镜,颇有学者风范。
夭七分像那女人,三分像那男人。
三者的关系不言而喻。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见面时机,就像每次小夭想到第一次见到陈二狗的场合都会懊恼一样。一个满脸兴奋的年轻男人在半夜进了一个漂亮女孩的房子,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勾当?仅仅是坐下来喝杯水就起身告别?
中年男女不是未经人事的孩子,当然不会那么单纯认为,而且更何况这套房子的另一个主人还花了将近三个钟头用来不厌其烦地编排陈二狗的龌龊猥琐和卑鄙无耻,可想而知陈二狗在这对男女心目中的形象是何等的不堪,如果可以,他们一点都不介意直接打110把这个张兮兮嘴中的禽兽拖走。
夭的母亲,是一位风韵极佳的成熟女性,知性,清雅,想来这样一个女人做教师,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的今天,她的学生都会在人生中对其记忆犹新。保养很好,站在小夭身边,就像小夭的姐姐,她的韵味显然没有刘胖子身边雁子的那种风尘味,她站起身,直接拒绝了小夭的解释,面朝陈二狗,道:“你叫陈二狗,是吧?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我女儿有任何关系,我不是那种一味讲求门当户对的封建家长,但我不希望我的女儿跟一个混混过下半辈子,这话听起来刺耳,但请你站在我的角度设想一下,你愿意把自己女儿的将来托付给一个整天在声色场所厮混的痞子吗?”
“理解。”
陈二狗点头道,“伯母,不过我叫陈浮生,名字不是陈二狗。浮生两字是我爷爷取自‘看破浮生过半,心情半佛半神仙’。”
夭母亲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没读过大学的年轻痞子能如此镇定。她身旁一直喝茶的男人温文尔雅,看到陈二狗倒没有太大的反感神色,听到陈二狗一席话依稀还有点欣赏,笑了笑,但没有发言,只是观察了下女儿的表情。
“很好,既然你理解,可否解释为你可以离开小夭?”小夭母亲咄咄逼人,一看她知道就是个在家中在职场都很有话语权的强势女人。
“抱歉。”
陈二狗摇头道:“不能。首先,我没伯母您想象中那般不求上进。其次,请您相信您女儿的眼光,您一手教育出来的女儿,难道会找上一个十恶不赦的社会渣滓?”
夭母亲很诡异地露出个不能让人感觉到和蔼温暖的笑脸,直勾勾盯着陈二狗那张还算端正的脸庞,道:“本来我还不敢妄下断言,但现在可以。如果你是个如张兮兮嘴中所说纯粹是那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流氓,我还安心不少,因为那样一个肤浅的年轻男人,小夭再过些日子就可以主动放弃,但我发现张兮兮小瞧了你,也坚定了我让你远离我女儿的决心。”
火药味很浓。
走了个张兮兮,却来了个能道行更深、言语更犀利的女人,最头疼的还是这个女人能算做半个丈母娘。
陈二狗两根手指悄悄反复把玩那枚随身携带的硬币,神情安静,望向小夭,示意脸色苍白的她不要着急,转头看着这位准丈母娘,说了句让沙发上男人一口茶喷出来的话,连泫然欲泣的小夭都一下子破涕为笑,一对父女哭笑不得。
“伯母,你的眼光真的没你女儿好。”
第056章 陈家有浮生
陈二狗这辈子只对三种人心虚,在张家寨是碰上陈家欠了恩情的父老乡亲,在学校是欠了钱还没换上的同学,到了大城市则是遇到曹蒹葭竹叶青那类女人,小夭母亲虽然容貌和气质都不缺,但还不至于让陈二狗收敛他怕天怕地怕鬼神唯独不怕刁民的习性,在吃软不吃硬的陈二狗人生字典里,刁民就是那种为了自家利益可以不顾别人死活的彪悍存在,沐小夭母亲可以沾点边,所以陈二狗非但不怵她气势凌人的那套,反而贼有斗志,大有连她和小夭一起拿下的架势。
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陈二狗一味忍让退避,小夭母亲兴许还会网开一面大发慈悲地让陈二狗苟延残喘几天,但一看这年轻人竟然敢打趣自己,这使得做惯了雌老虎的她勃然大怒,但良好家教和优雅修养让她保持一种惯性的平静,只是暗流涌动,一旁的小夭和中年男人已经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成熟知性的女人推了一下镜框,道:“陈二狗,你如果二十年后能成为杜月笙那样的人物,混到他那个境界,那才是真流氓,不过抱歉,杜月笙之后,中国再没有第二个杜月笙。我说这个,无非就是告诉你,如今做痞子混混,再大也大不到让我正眼看几眼的地步,对,我只是一个教书的,但我就是看不起你们这帮游手好闲的渣滓。我不要求小夭能嫁给赫赫有名的名流富豪,也不苛求她嫁入门当户对的书香门第,只要求她别糟践自己身子,你,陈二狗,看上你,说句实话,也不算小夭瞎了眼,但起码是看走了眼,我做母亲的不怪她,叛逆期的女孩子,小时候管太多太严,确实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陈二狗,你也别在我面前油腔滑调,玩世不恭那一套,我在小夭这个年纪就早吃腻了。”
陈二狗不是泼妇,不会漫无目的地见到人就攻击,他素来觉得那是被逼疯的兔子或者被逼到墙角的疯狗才会做的事情,与人争吵辩驳,有理要镇定,没理也要稳住,最忌讳自乱阵脚,陈二狗琢磨着就算赢了小夭母亲这场小规模战役,就整个战略来说却是大失策,他很识趣地保持沉默,大不了就被这位身份敏感的中年女人损几句,陈二狗不是那种只图自己嘴巴过瘾却让小夭难堪的男人。
一个巴掌的确拍不响,对小夭母亲这类很讲究风度的女人更是如此,跟人红脸尤其是和一个年轻后辈翻脸不是她的作风,见陈二狗以退为进,她也没有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的欲望,只是缓过神仔细打量起这个小妮子张兮兮嘴中十恶不赦的混蛋,身高凑合,长得还算过得去,如果不是先入为主的思维定势,他身上那种沉默后没来由带来的淡定还让她有点欣赏,但这一点可有可无的欣赏仅限于老师对学生某个闪光点的顺眼,要让她接受他成为小夭男朋友的现实,绝无可能。
她在观察审视陈二狗,她的丈夫也是,儒雅淡泊的中年男人看陈二狗显然没有太多的抵触和反感,四个人中他可能是相对来说比较清醒的旁观者,张兮兮在描述陈二狗的时候,他便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张兮兮不是普通女孩,一个男人能让她又恨又怕地大肆诽谤中伤,不简单,怎么可能只是她嘴中那个天天在酒吧打架生事的不入流流痞子?他站起身,朝陈二狗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对小夭母亲道:“青岚,你跟小夭聊着,我和浮生出去谈一谈,有话好好说,又不是阶级敌人,没必要把话说那么死。”
到了公寓外走廊,中年男人递给陈二狗一根烟,利群,他自己点上一根,笑道:“浮生,希望你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意。”
陈二狗蹲在电梯门口,抽起那根利群,点头道:“伯父,我是真理解。其实说句真心话,就算伯母把话说得再难听点,我也不会介意,更不会生气,这不是客套话。我是农村人,见过太多老牛护着小犊子的情景。”
“我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
夭父亲笑道:“所以知道你的难处,不过我们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我当时比较幸运,考上了大学,对当时的农村孩子来说,考上大学就是鲤鱼跳进了龙门,然后就认识了小夭的母亲,追她追了七年,从大学追到工作单位,大学四年,工作三年,才修得正果,记得当时追求小夭母亲的竞争者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加强排,我真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啊。”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有种发自肺腑的温醇笑意,很迷人,男人四十一朵花,到了他这给年纪,气质和味道便被生活完全酝酿出来了,他仿佛陷入了回忆,道:“浮生,你知道为什么她这么憎恶你这类人吗,因为她的初恋便是如此,跟小夭如出一辙,现在一想,真不愧是一对母女,她被那个男人狠狠伤了一次,现在都未必已经痊愈,我当时是眼睁睁看着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最后闹到她要跟他私奔,她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却只是苦果,心灰意冷后便嫁给了追求者中最不起眼的我,所以她现在拿你出气,瞧你不顺眼,你别太放在心上,她不是真恨你,只是在恨当年的自己罢了。否则,以我和小夭母亲的阅历,又怎会因为张兮兮那小女孩几句话就判你死刑,一个年轻人,见上一面,说几句话,大抵就知道脾性了。”
陈二狗也是唏嘘不已,真没想到看上去很理性的小夭母亲当年还是个那般感性的女人。
男人吐出一个烟圈,道:“之所以跟你说这些连我都藏着掖着二十年的心里话,就是因为我没把你当外人,因为看到你,就像看到年轻时候伤了小夭母亲的男人,一样倔强,剑走偏锋。又像看到我自己,一样贫苦出身,饱受冷眼。”
“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陈二狗苦笑道:“小时候我爷爷总喜欢念叨着将心比心便是佛心,或者什么能杀人不如能放人,读书的时候总以为是些酸不拉几的迂腐东西,到了上海后,确实是那么一回事。伯父,你还是喊我二狗吧,这名字土归土,可听着顺耳,你喊我浮生,我心里愧疚,一想到他老人家,我就堵得慌。我算是半个东北人,爷爷带着一个人从南方迁过去的,一个黑龙江边境的小村子,娘是当地人,后来那个人糟蹋了我娘后就跑了,上了茅坑拉屎还得擦屁股,他倒好,直接跑路,留下我娘一个人大着肚子,我爷爷喜欢喝酒,烧刀子太烈,加上心里憋着的那股气没地方出,于是喝死了,我娘带着我和我哥两个人,我身子是药罐子里泡大的,祸害着我娘没过一天好日子,今年也去了,小时候我恨那个死了还不忘替我着想的老人,现在不敢了,他留下一杆旱烟,也不敢去碰。”
陈二狗红着眼睛,道:“记得爷爷死了七天后,托梦给我说家里的牛角弓得换个位置摆放,那样对我们陈家有利。我跟娘说了后,娘问我,你有没有问爷爷在下面过得好不好,我说没有,当时娘扬起手,却没能狠下心甩我一耳光,只是拉着我去那座坟包,给老人上了一杯酒。后来等我想问老人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