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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潇早收了忧色,兀自笑道:“林大人管着大理寺,这天下的刑罚必是了如指掌,究竟用什么法子,叫她吃了苦头,又使得闵家满口说不出。。。。。。这便要瞧林大人的本领喽!”
林大人恍然大悟:“世子放心,刑堂一百零八道刑具,总会叫她服软。”
且说郭潇一走。林家的轿便停在了衙门外,林大人并不急着离开,反而站在衙门口台阶上眺望远处一片残阳。这血红色的天空透着几分妖兆。当中若隐若现的圆月被一抹黑色乌云遮住了半边。
“血云滚滚,黑月凌空,此乃凶兆啊!”林大人似在喃喃自语,他身边一小吏忙上前赔笑:
“大人,既是宜昌侯世子和平南郡王世子两位都开了口。。。。。。何不就顺势用了刑?就算上面追究下来,也不干咱们的事儿,实在不济。便往那两位身上一推。谅闵家也不敢怎么样!”
林大人回身冲小吏啐道:“糊涂,如此一来。岂不是叫皇上怀疑我的本事?还是说,我这大理寺早成了两家王府的私衙?”
小吏惊的连连倒退,一面拱手一面赔罪:“大人息怒,小人狗脑袋。不,小人猪脑子,一根筋,只知道贸贸然为大人分忧,都怪小人思虑不周。”
这小吏嘴巴乖,又会拍马,明明出了个极馊的主意,可林大人只是略生了点小气,倒也没动真格。
“罢了。你不处在本官这个位置,自然看的不通透。”
小吏忙道:“恳请大人点拨。”
林大人沉吟片刻,才低声开口:“你想。闵家一桩命案,竟牵扯了两家王府。先不说平南郡王府原是闵家的世交,这次却一反常态要给闵四姑娘用重刑,只说那宜昌侯世子背后站着谁,明眼人一目了然。”
“大人的意思是。。。。。。”
林大人冷笑一声:“皇上喜欢姓闵的丫头,我要是敢用重刑。将来人家进了宫,耳畔吹一阵阴风。我那一家子老小百十口人,还不都成了冤死鬼?哎,这事儿不好办,既要这位闵四小姐受些教训,又不能伤了她的筋骨。”
小吏眼珠儿一转,立即有了主意:“大人,依小人看,那位闵四小姐是个硬茬儿,这两天听牢头说,她是软硬不吃,不像是来坐牢,倒像是参禅!小人以为,这一般的小惊吓怕是唬弄不住她,不如来一招狠的。”
林大人斜眼看着他:“怎么个狠招?”
“隔壁不是有家要判秋后斩立决的吗?左右都是死,大人不妨交给小的,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小吏笑嘻嘻道:“凭她什么人,什么胆识,到了大理寺刑堂手中,吓也吓破她半颗胆!”
林大人连连点头,这办法好,既震慑住了闵芳菲,又没撕破脸。即便将来皇上怪罪下来,自己也有分辨的借口。
“就依所说。”
在大理寺这帮人眼中,人命贱如草芥,进了地牢便是九死一生。
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们不会心慈手软,自然也就不会瞻前顾后。
林大人没了烦恼,一身清闲上了小轿,林家的轿夫脚程快,转出大理寺的长街便一路向东。这会儿月亮已经高悬,虽然有黑云闭月,但街面上行色匆匆的不少。
寻常小百姓见了林家这一乘大轿都连忙闪到左右,巡城的差役见了,也都是低头哈腰一番讨好。
林大人坐在轿子里正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外面管家已经喊了进府的令。
外院小厮,内院丫鬟媳妇都迎了出来。林大人回府,不逊色于皇帝回宫,在林家,这林大人便是众人的天。
“老爷,您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呦!”林夫人远远的就迎了上来。
林大人心头一软,忙挽住妻子的手。
这个媳妇是续弦,年纪比自己小上许多,林大人便觉得亏欠了对方,所以家中不论大事小情,都准林夫人做主。林夫人有些娇气,偏林大人就吃这一套。
往日,林夫人只在内院相迎,今儿破例跑来前院,却是首次。
“外面闷,怎么不在房里歇着?”
林夫人嗔道:“家里来了贵客,我不敢耽搁,正想叫人去衙门里找你呢!”
林大人心中好奇:“贵客?是谁?”
林夫人今年也不过二十六七岁,在娘家的时候就是娇生惯养,出了嫁,丈夫又疼她,越发养的小女孩儿一般性子。林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大了些,林夫人心里总有些小别扭,所以在家里使唤的小厮都是年轻俊俏的。
林大人虽然也有察觉,却想着家里眼线众多,便也没说什么。
不过对于妻子这个小癖好,林大人还是心知肚明的。
一见妻子满脸兴奋,林大人笑道:“莫不是你家哪位子侄?”
“若真是我的侄儿便好了,”林夫人惋惜道:“是皇上身边的奉读掌事小佟大人,老爷快去瞧瞧,真是好人品好谈吐。怪不得闵家大太太宁肯倒贴也要促成这桩婚事,我若有女儿,也愿意嫁到佟家去。”
林大人不由得怔住:“你是说佟鹤轩?他来干什么?”
“老爷好糊涂,他的未婚妻是闵家四小姐,如今那可人儿被你关在大理寺,佟鹤轩不来求你,还能求谁?”
林大人嫌弃佟鹤轩官位太低,又觉得佟家根基浅薄,便不愿相见:“你只说我至今还未回家,随便打发了他就是。”
说完便要往外书房去。
林夫人急了,忙拉住丈夫:“老爷一定要见,我早在小佟大人面前打下了包票,若言而无信,将来可怎么在京城立足呢?再者说,我与这小佟大人一见如故,虽不是我的侄儿,却和我的亲侄子没什么分别。老爷心疼我,去见一见吧!”
林大人见妻子这般哀求,反而添了几分醋意:“夫人是不是瞧着那佟鹤轩是个英俊小伙儿,所以格外热心?”
林夫人闻听此语,一把甩开丈夫的手,气呼呼道:“老爷这是要羞死我呢!哼,我为谁,还不是为咱们林家!能与皇上身边的人交好,多少人求之不得。罢罢罢,你既然怀疑,我便不说就是。”
林夫人立即招人去后面打发佟鹤轩。
她这一退步,反而叫林大人不好意思起来。
“夫人息怒,我也是想多些谨慎。”林大人赶紧给爱妻赔笑:“这佟鹤轩毕竟不是寻常人,若将咱们家的事儿说与皇上听,后果不堪设想。”
林夫人没好气的一哼:“咱们家清清白白,还怕他说什么?何况,小佟大人也不是那样的人品。人家来是为闵四小姐,这事儿不过你抬一抬手,难道还真将人打发了出去?”
这位林夫人平生还有一大爱好,最喜珠宝首饰。
佟鹤轩送了一串碧玺手串,清一色的桃红,没有半点杂质,是难得的好东西。
林夫人也有许多手串儿,可这种成色的碧玺却很少见。
收了人家的东西,自然要帮人说话。
“老爷,你便见一见,若小佟大人提什么非分要求,你先答应下来,慢慢再说就是。”
林大人被妻子推着进了后院。彼时,佟鹤轩已经吃了第二杯茶,外面已经是这个时候,任何客人都该开口请辞了,但佟鹤轩不甘心。
芳菲还在大理寺里押着,见不着林大人,佟鹤轩心有不甘。
正琢磨着怎么弄出点动静叫林家人现身,就见林夫人挽着个中年男子缓缓进了门。
“林大人!”
“小佟大人快坐快坐,”林大人早换了一副笑颜:“你我同朝为官,千万不要这样客套。”
丫鬟连忙换了新茶上来,林大人坐在正首位,身边立着他的娇妻,佟鹤轩在下首位。
“小佟大人这么晚来,可是为了闵家小姐的事情?”
对方开门见山,一点没含糊,佟鹤轩也不想虚与委蛇,便笑道:“林大人不愧为大理寺卿,一眼就瞧出来了。下官只想问问大人,这案子几时能定?四姑娘一直被留在地牢里,先不说小姑娘的身子能不能禁得起,只说这传扬出去,四姑娘的名声也就尽毁了。”
“那依着小佟大人的意思是。。。。。。”
佟鹤轩一拱手,语气诚恳:“请林大人高抬贵手,给四姑娘一条生路!”
☆、第284章、鹤轩出场,救于水火
林大人一直以为这个佟鹤轩是聪明人,没想到说出的话却是这般无知无理。
就算自己贵为大理寺卿,在刑部也说得上话,但闵芳菲这桩案子非同寻常,牵扯着上面诸多势力,岂是自己说放就放的?
林大人心里微微不喜,对佟鹤轩也多了几分漫不经心:“佟大人还是年轻气盛,不知道世道险恶。闵四小姐这案子可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稍有不慎,本官这顶乌纱帽就要移位喽。放一条生路?佟大人不要说的太简单。”
林夫人见丈夫丝毫不给面子,便想帮佟鹤轩敲敲边鼓。她未必真心喜欢那碧玺手串,却是真心爱慕佟鹤轩的人品。只冲这个,林夫人也愿意试一试。
何况,此举也能叫佟鹤轩明白,她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
林夫人想到此,便正要开口求情。不想林大人忽然飞来一计斜眼,唬的林夫人生硬的止住了下面的话。
佟鹤轩看的明白,他淡淡一笑:“我听说林大人祖籍在抚远?”
林大人身形一颤,立即起了警惕之心。他在朝为官,一直与同僚说自己祖籍在江南,因此也结交了一批“同乡”,实际上,抚远地处西北边陲,是苦寒之地,当年林大人尚小,跟着父母远涉江南,便也将自己当做了江南人。
可实际上,林家尚有许多老亲旧在抚远;每年总有人来打秋风。林大人害怕被同僚知道,尤其是那些老乡知道,都是遮遮掩掩。不敢声张。
林夫人虽然是续弦,但家中大事她悉数全知,对此,林夫人也深明内中关窍。她赶紧轻推了丈夫,又与佟鹤轩笑道:“怕是小佟大人听错了吧?我们林家祖籍在江南一带,倒不曾听说过什么抚远。”
“哦?”佟鹤轩一脸诧异:“这就怪了,前两日抚远知府上表了一份折子。说当地有一豪族林氏,仗着族中有人在朝中为官。便对当地百姓强取豪夺。这份折子从六部递上来,因为事情有缓急轻重,万岁至今还没看到这份折子。我想来想去,那林家说的大概就是大人祖上吧?”
林氏夫妇面色倏地全变。
“一派胡言。我族中都是奉公守法之人,怎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林大人急着狡辩,心里却没底。
林夫人更是满脸困窘,又有抱怨之色:“定是什么人看我们老爷新升了大理寺卿心里嫉妒,这满嘴的污言秽语,叫我们听了堵心。”
“夫人若只是堵心而已,那还好,就怕万岁瞧见折子,也误会那是林大人的族亲。事情可就坏了。”
林大人自然听出佟鹤轩话中的威胁之意。
佟鹤轩作为皇上身边的奉读掌事,虽然官职不高,但许多折子万岁来不及批复。都是佟鹤轩念了,万岁随意赏一句话,叫底下人写了回批。正因为如此,佟鹤轩提前看见了那奏折,林大人没有丝毫怀疑。
对方摆明了是有备而来。
林大人静默片刻,方轻声问:“佟大人。并不是在下不肯相助,要叫闵四小姐起死回生。除非有万岁的手谕,不然,就算我贵为大理寺主官,却也不敢随意放她出来。”
佟鹤轩忙笑:“不敢奢求林大人徇私,只是,我相信四小姐是无辜清白之身。我求的也无非是大人能细审此案。”
“不错,此案疑点颇多,怎么,佟大人有什么新线索?”
林大人这会儿后悔听信了郭家的话,将闵芳菲拘了进来。若他早知道事情如此棘手,便不会卖人情给郭家。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林大人现在才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咎由自取。
抚远之事一定闹的不小,否则也不会上了奏折进京。
族中那些混账东西,也真敢!
林大人以为他们无非就是来京城索要些好处,没想到竟在老家那样败坏自己的名声。
别看万岁现在重视自己的才干,可一旦得知林家族亲们的所作所为,必要疏远自己,严重些的,说不定还要将自己撤职查办。
想到种种后果,林大人不得不重新换了语气和佟鹤轩说话:“小佟大人才华出众,这是朝中皆知的。若有小佟大人帮忙梳理案情,想必此案破解指日可待。”
佟鹤轩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连连拱手笑道:“有林大人这句话,我也算不枉此行。四小姐有一贴身侍女,对此案颇为熟悉,也能证明四小姐的确是被人陷害。”
“被陷害?幕后真凶是谁?”林大人已猜到可能是郭家。但这种得罪人的话不能他自己说出来,只有佟鹤轩提出,他才好往上呈递案情,才能在皇上面前摘出郭家这个毒瘤。
林大人现在有些看明白了,讨好郭家没用,卖人情给佟鹤轩更是愚蠢无比。
只有跟紧了皇上的心思,这林家才能走的更远。
林大人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