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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莲正讲三太公家请了一位厨子怎样杀鱼时,屋子里骤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咒骂声。
宝莲等忙噤声侧耳。
“是大太太!”紫英熟悉自家太太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忽然发起火了?”
紫英坐不住,起身要去瞧。宝莲一把拉住她。瞪眼道:“你可真是糊涂了,难道不知太太的脾气?你这个时候进去,太太的火气只会更旺。牵连了你自己不要紧,小心叫姑娘跟着挨罚。”
文鸢也是六神无主。
这一年多来,大太太怎样待她们家姑娘的,众人都看在眼里。府里的人都说,大太太待亲生女儿也没这样好,一个姨娘小妾生的庶出小姐,比正经的嫡亲小姐还受宠。
文鸢跟着姑娘,从前默默无闻,谁也不敢得罪,而今,姑娘水涨船高,文鸢就是见了雅琴等这样说一说二的大丫鬟,对方也要送几分薄面给她。
文鸢不怕自己受委屈,不怕自己被人奚落,就怕大太太不再疼爱姑娘。
“我去瞧瞧!”文鸢咬了咬牙,不理宝莲的阻拦,抬脚往内堂走。刚来到门口,门帘忽然被挑开。
芳菲诧异的看着差点与自己相撞在一处的文鸢。
“姑娘!”文鸢忙上下打量,见姑娘毫发无损,这才松口气。
芳菲笑道:“我没事儿。快去,太太要见三少爷和他房里的两个丫头,邱巧和邱妙,你这就将人唤来!”
文鸢偷眼看珠帘里面,大太太气鼓鼓的坐在榻上,从侧影就瞧得出,太太气的够呛。
文鸢咋舌,赶紧去喊人。
宝莲和紫英也趁机走上前:“四姑娘,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吗?”
芳菲小心回身,见大太太没有留意,这才低声与二人道:“是装撞破天的大事。三哥哥房里的小丫鬟怀了胎,眼下都快遮不住了。”
宝莲、紫英同时倒抽一口冷气:“这怎么可能?”
三少爷多老实的一个人,从不惹事,就是小心思多了些,时不时想从大太太这儿找点实惠。可是大太太不喜欢这个庶出子,所以每每都不正经待见。
芳菲无奈的叹着气:“我也以为这件事不可能,所以才暗中回禀了太太,希望太太做主,为三哥正名。”
宝莲说不出这件事奇怪在哪里,但想来想去,都觉得有说不出来的怪异。
一盏茶的功夫,闵云凯神色惊慌的领着两个丫鬟赶来,一进门便问:“四妹妹,你的丫头说的急,到底怎么回事,叫太太发那样大的火?”
芳菲正要回答,大太太李氏已经挑了帘子,冷眼看着闵云凯:“孽障,你还不给我滚进来!”
闵云凯脸色一变,战战兢兢尾随在大太太身后进了内堂。
堂中桌案上摆了一根三尺长的戒尺,闵云凯没有来打了个寒颤:“母亲息怒,有什么错,儿子今后改了就是,希望母亲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饶儿子这一次。”
“饶你?”大太太冷笑,将戒指狠狠打在桌角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屋子每个角落。
芳菲劝道:“太太消消气,三哥或许不是有意为之,况且,这件事也该听三哥怎么分辨。咱们总不能听邱巧一个人的片面之词。”
闵云凯故作怒色,扭头看向身后跪着的邱巧:“你这个贱婢,究竟说了什么谎话,惹得太太震怒?”
邱巧神色茫然:“少爷,我,我真的什么也没说过!奴婢对天发誓。”
闵云凯严色正对芳菲:“四妹妹,我知道你会说话,会讨太太喜欢,但也不至于踩着你的哥哥往上爬。我做错了什么,你直说无妨,没必要在太太面前下绊子。”
芳菲又气又恼:“三哥认定是我在背后使坏了。那你问问你这丫头,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闵云凯诧异的看向一直闷不吭声的邱妙:“你说妙姐儿?真是越说越荒唐了,她自己还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还会有孩子?”
大太太不耐烦的一挥手:“事到如今,连苦主都已经找了出来,你再辩解也是无用。不想老太太知道这件丑事,趁早与我说明真相。”
闵云凯神色懊恼,当即跪地不起:“儿子虽然不是太太生的,但心里一直将太太当做亲生母亲。大哥是儿子的榜样,我从小不敢辜负家中教诲,要堂堂正正人,亲君子,远小人。而今,儿子被四妹妹这样诬陷,实在可恼。请太太为儿子做主!”
大太太略有几分迟疑,她见闵云凯如此坚定,反而怀疑芳菲是不是说错了。
大太太悄悄叫来芳菲:“你究竟敢不敢肯定邱妙怀了孩子?”
芳菲脸一红:“我只是觉得她的肚子略大了些,邱巧又一个劲儿的哭,当时情况乱的很,我便没细细的查看。”
大太太没好气的瞪眼:“这种要紧的大事,不查清了,你怎么胡乱告诉我!”
芳菲面红耳赤,退到一边。
闵云凯见这二人之间互动,心中窃喜。可要离他成功,还需加把火。
闵云凯遂磕了三个头,闷声闷气道:“太太要是仍旧心疼儿子,就查明此事,还儿子一个清白,不然。。。。。。”
他冷笑着看向芳菲:“不然今后只要四妹妹说几句莫须有的话,难道儿子就要遭受这种奇耻大辱?”
芳菲一跺脚:“好,既然三哥执迷不悟,就叫太太查验查验邱妙的肚子,看咱们究竟是谁在说谎!”
芳菲当即就要来掀妙姐儿宽大的棉袄衣襟。
邱妙吓得连连后退,口中嚷着姐姐的名字。
邱巧连忙挡在妹妹身前,按住芳菲的手:“四姑娘这是要干嘛啊?我们姐妹真的没得罪过四姑娘,四姑娘何必苦苦相逼?”
芳菲不敢置信的看着邱巧:“邱巧姐姐,是你那天来找我,让我求大太太给你们做主,怎么转眼,你竟反悔不承认呢!”
“冤枉,奴婢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邱巧明知不对,可事已至此,还是要昧着良心说谎。
临来之前,三少爷说过,今天这件事办不好,她们姐妹俩也不用或者回去了。
为了自己的命,邱巧也只好牺牲四姑娘。
反正四姑娘是主子,太太也不敢真的拿她怎么样。她和妙姐儿不同,她们是奴才,三少爷掌管着她们的生杀大权,所以,她今儿便要对不起四姑娘了。
☆、第87章、陷害成功,京儿求离
邱妙今儿穿的仍旧是一件宽松不合体的大棉袄,她原本不是很胖,但被衣裳裹起来,就像个又肿又胀的糯米粽子。
被叫进来的宝莲和云雀小心翼翼褪去邱妙的外罩衣,见她里面穿的是一件雪白色亵衣,不知所措的回头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心一沉,她是生育过的人,比芳菲看的准。但邱妙此刻究竟有没有孩子,她还真有些拿不准。
“丫头,老实说,你究竟有没有怀三少爷的骨肉?”大太太见威逼不行,只好改为利诱:“你说出来,我为你做主。这不是别人的孩子,是我们闵家的骨肉,万一是个男孩儿,我回了老太太,抬举你做姨娘。”
芳菲忙道:“太太,这丫头她脑子并不灵活,恐怕答不出什么!”
芳菲才说完,邱妙就瞪了眼珠子,张口便道:“因为姐姐常在我面前说四姑娘的好,所以我敬重四姑娘为人,从没想到,四姑娘竟然这样诬陷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小丫鬟。”
芳菲瞠目结舌:“你不是。。。。。。”
邱妙哼了哼,转头看向大太太:“太太,奴婢对天发誓,我和三少爷清清白白。三少爷为人刚直,是奴婢心中的好主子,奴婢从不敢妄想做什么姨娘,更不敢勾引少爷行不轨之事。”
邱妙撩起肚子上的衣襟,露出白嫩嫩的小肚子,平坦的腹部看不出任何怀孕迹象。
芳菲再愚笨也明白,自己上了邱氏姐妹的当。
可她不明白邱巧和邱妙陷害自己的目的。
芳菲复杂的目光落在闵云凯身上。
闵云凯按捺住得意,倍感委屈的看向大太太:“太太,既然已经查明真相,请太太为儿子的清白做主。”
邱氏姐妹双双跪地不起:“请太太为我们三少爷做主。”
大太太脑子一昏,看芳菲的目光便透着不善:“你太叫我失望了。”
大太太一甩袖,命人将芳菲赶出去:“回你的红叶阁静下心来想想,别把我的善待当做你对付兄弟姐妹的短刃。再叫我知道你不怀好意,就回禀了老爷。仍旧送你去京河庄子上‘养病’!”
芳菲被宝莲和云雀架出了颐心堂,满院子小丫头都站在廊上,看见四姑娘灰头土脸的扫地出门。
这之中有受过芳菲恩惠的,不忍心瞧。偷偷别过脸去。也有不如意忌恨芳菲的,便窃窃嬉笑,说着风凉话。
红叶阁上下惶恐无措,芳菲闭门不肯见人,大太太终究还挂念着这个庶女,不肯做的太绝,所以叫了颐心堂众人,喝令任何人不准往外乱传话。
原本这件事也没多少人知道,大太太也悄悄安抚了闵云凯,谁想。邱氏姐妹那个在府里当管事嬷嬷的姨妈却不肯善罢甘休,第二日就哭天抹泪来见大太太,非要为自己的两个外甥女和三少爷讨回个公道。
她这一嚷,雷氏等忙去闵老太君那里通风报信。
老太太气的大骂,不知不觉将周粟乔受伤一事也牵罪到芳菲身上。
幸而大老爷和旬阳知府作伴去了蓥华山赏佛光。不在府里,不然,以大老爷的脾气,芳菲指不定还有什么罪要受。
大太太被骗,人们说三道四,都怪四姑娘挑唆大太太使坏。传言愈演愈烈,大太太也渐渐铁石心肠。不肯原谅芳菲。
闵云泽日日去颐心堂为芳菲求情,只是他每次一开口提这件事,大太太就轰了儿子出去。
芳菲的境况比当日郭少爷害她时还不堪。至少那个时候大太太全心全意信赖她,就算有大老爷的为难,大太太也会暗中相助。
但这次不同。
芳菲真的是陷入了困局中,红叶阁里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这日用过早饭,京儿踌躇着来到芳菲门外:“姑娘,我,我有话想和姑娘说。”
芳菲打开房门,她这些日子憔悴许多。连胭脂也不肯抹,头不梳脸不洗,像个乞丐婆。
京儿吓了一跳,半晌才想到来意,忙低头:“这是奴婢为姑娘做的手帕子。”她递上来一块白白净净,绣了三朵美人樱的手帕子:“姑娘的帕子上都绣了名讳,奴婢想着,将来用时,总有不方便的地方,所以特为姑娘做了这个。”
美人樱鲜红滴血,帕子雪白纯净,两者相互比照,却异常和谐。
芳菲勉强笑道:“多谢你这番心意。”芳菲腾出手去接,可帕子搁置在半空中,京儿并没撒手,反直勾勾盯着芳菲。
“怎么了?”
半晌,京儿红了眼眶嗫嚅:“姑娘,我,我怕是不能在姑娘身边伺候了。”
芳菲脸一沉:“这是什么话?我虽然此刻落难,但自己的丫鬟还是护的住。是不是什么人说了闲话,又或者什么人欺负了你?”
京儿拨浪鼓似的摇头:“并没人敢欺负我,是,是表小姐说,想叫我去雨花台服侍。”
她怯怯的瞄了芳菲:“奴婢的卖身契还在姑娘这儿,表小姐想知道,姑娘能否看在她的情面上,将卖身契还了奴婢!”
。。。。。。
芳菲知道,也猜得到,从自己被架回来之后,府里的风向就一边儿倒,都在猜自己什么时候彻底倒霉。还有些坏心眼儿的,嘱咐闵芳蕤等,都盼着大老爷早些回来,好收拾自己。
芳菲也明白,红叶阁经此一事,会人心涣散。
那些藏匿小心思的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但是,芳菲没想到,胆子这样大,敢做第一人的却是京儿。
“紫英知道此事吗?”
京儿微微点头,难为情道:“紫英姐姐劝了我,说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姑娘。紫英姐姐说的道理,奴婢都明白。只是表小姐一定要我过去伺候,奴婢,奴婢也是没办法了,才来问姑娘!”
芳菲冷笑,她哪里是问?分明就是木已成舟,顺便来知会自己。
芳菲用手拢了拢头发,抬脚往外走。京儿忙缀在身后,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委屈,自己的忠心,自己的为难。
芳菲全不理会,只在正廊上叫了文鸢。
文鸢正在后面自己垒的小炉灶上炖乌鸡,预备给芳菲补身子,听见姑娘出门唤她,忙将扇子交给双儿,急匆匆往正面来。
“姑娘,你唤我?”文鸢脸上还熏着炉灰,弄的也十分狼狈。
芳菲叹了叹气,将京儿送自己的帕子交给文鸢:“好生收起来,这是京儿送我的离别礼呢!”
离别?
文鸢不解的看向京儿,京儿十分尴尬,却也不能不说,只好将周粟乔要她去身边服侍的事儿婉言说与文鸢。
“你这个小蹄子,当初你是怎么求姑娘带你来府里的?现在见咱们姑娘稍微落魄些,就想另觅高枝儿?呸,想的美!”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