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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病基本痊愈了,晚上已经可以回去和珠岚在一个帐里由乳母照看。我可以放心离开,可是我怎么舍得呢?他的小手环住我的脖颈:“阿娘,珠岚,不好。”
我心里莫名惊慌:“珠岚不好?”
他执着地点头:“不好。有魔鬼……”
魔鬼?我大惊,脸上顿失血色。珠岚这几天神色确有些不对,可是怎么会有“魔鬼”缠她呢?我以为她只是没睡好……
“什么魔鬼?”我扳正他的身体:“告诉阿娘,咱们找父汗举行典礼为她驱魔。”
“不知道……”他困惑的声音弱了下去,随即又信誓旦旦地保证:“阿娘,我看到……黑的,鬼。珠岚哭……”
我心存疑惧,急命茨儿把珠岚带来,让她脱下衣服,细细勘察,可是玉雪一样的小身体上莫说瘀伤,连指甲印子都没一个。珠岚皮肤极幼嫩,便是抚摸,用力稍大都会留下痕迹。那黑色的影子是怎么弄醒她,让她惊哭却不留伤痕的呢?难不成真是鬼魂?
可若是鬼魂——我自小听过的都是鬼魂伤害小孩子的事情,比如骗走他们的魂魄,让他们染病死亡,可是珠岚怎么看都不是有病的样子。她虽然在我盘问她时显露出了几分惧意,思绪却灵敏得很啊。
而若不是鬼,谁敢对大汗的掌上明珠暗下黑手?
或者这一切都是白伦的梦……因为我所见到的一切事实都找不到支持他讲述的证据。
侍女为珠岚套上衣服,她眨巴着眼睛,问我:“阿娘,我出去?”
见我点头,她便拖了白伦的手:“哥哥,一起。”
见两个孩子跑出去,我心头浮动的是无尽的疑惑,是谁在惊吓珠岚,是人是鬼?可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不能让它伤害我的孩子。
日暮时分,我踏入珠岚和白伦所居的帐,两个孩子刚刚疯玩回来,一身是汗,乳母忙不迭地给他们擦拭,怕他们受寒。
我的目光晃过这不大却精致的帐篷的每个角落。怕孩子乱跑撞伤,这帐中除了床榻之外只有厚厚的地毯和壁毯,不可能有什么东西在夜间看起来像一闪即逝的鬼影。
“公主可曾半夜惊啼过?”我询问那乳母,她脸色骤变,丢下手中的丝帕便跪下磕头:“回娘娘,有过……奴婢怕您责备,不敢……”
“先别告罪。”我抿住唇,看来白伦说的是真的:“去把所有伺候两位小殿下的人都叫到帐里来。”
“可是……”那乳母满脸犹疑:“伺候两位殿下的有二百多人,这帐……”
“只把近身伺候的人叫来。”我心中暗骂她愚钝,却不便当即说出:“就是能进帐伺候的。”
便是能进帐伺候的下人,也有二十来个,跪满了一帐,若是一个一个盘问,定然是来不及的。马上天就黑了,白伦和珠岚就得就寝,我可不想让她再被“鬼”惊醒一次。
不可追悔
我轻拍双掌,塔丽将一个象牙盒子递给我,我打开盒子,揭开一层层垫好的丝绸,终于露出一个小小的犀角刻出的护身符来。
“本宫听皇子说,这几天帐中有‘鬼魂’缠着小公主,让她无法安眠。”我眉头一挑,眼光从下人们脸上滑过,却并未发现有谁的神情波动,便接着说下去:“此事大不吉祥,暂且不报于大汗知道。本宫着人找出了陪嫁带来的辟邪神物犀角符文来,今日当着你们的面赐给小公主佩戴,望能压住邪气,可是如果她还被鬼灵纠缠,本宫便只能报请大汗,由萨满神巫前来驱邪了……你们也该知道,萨满指谁,谁就得出来为公主的平安赎命。所以都担待着些吧,照顾好小公主。”
一番话下来,侍女侍从们面面相觑。
因为白伦不可能看错,乳母的证词也说明了珠岚最近确实夜夜哭闹,我又不信真有鬼魂会只为惊吓孩子而出现,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伺候珠岚的人中有那个“鬼魂”了。
所以能发现此事并揭露的只有这人朝夕相处的同僚或姐妹。
而郜林汗国的宫廷,并不如大延宫廷一般等级森严。除了我身边有两位大宫女茨儿和塔丽,羽瞻身边的侍卫长鄂尔珲和德兰,以及伺候白伦珠岚的两个乳母外,其他人等一应是听候差遣的,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因而也没什么利益冲突,即便发现了不对也会替那人隐瞒下去。
而我正是要制造出这样的冲突来,只要人人自危于成为祭品以为公主安神的命运,他们就会放亮眼睛关注着身边所有人的蛛丝马迹。
若是这样也找不出来作祟的人,那也只好请萨满神巫来驱邪了。
乳母上前,想要接过我手中的金缕犀角符,我轻轻摇头,艰难地俯下身去,将符文装进锦囊,挂在了珠岚的脖子上。
她正仰头看我,便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突然发现她的左鼻翼有微微红肿,不同以往。
细看,她的鼻内竟有一道非(提供下载…87book)常细小的口子。黄昏天暗,我疑是自己走眼,但令人掌了灯,看到的仍是一条确确实实的小伤口。
果然是人所为,且该人极熟悉珠岚,所以能很快很快地把那伤口弄破,让她惊哭起来,再飞快地消失……说不定每天弄伤的都是这一道小口子吧,否则我怎么找不到其他伤口?
我直起腰,我的身子已经显形了,便是这短暂的俯身也累得腰背酸痛,心中却坐实了此事实乃人所作为,倒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
只要是人,就一定能找得到。找到后再告诉羽瞻,他一定会将那人狠狠惩罚甚至粉身碎骨的。
但即使不杀那人,能保我女儿安心,也便算是好的吧。我并不想多杀伤,只想通过这人揪出他背后的“主使”来……
那一定是对我们极度不满的敌人。
思忖着这个,不觉已到了银帐门口,可总有什么不对——我猛然抬头,差点撞在等在帐门外的羽瞻身上。
“大汗?您怎么不进去?”我纳罕他干嘛站在门外,从前他便是等我也会在里面坐着,暖暖地喝着茶,翻着我带来的书,悠闲自得。
“急。”他脱口而出一个字,直握了我手,拽我进帐,待窃笑的侍女们放下垂帘关上帐门离开,他才又补充道:“有事要和你说。”
我原以为他是要求欢的,正犹豫怎么拒绝怎么和他提珠岚那事,他却自找上门来……有事商量?
“刚好臣妾也有事。”我轻笑:“不过不打紧,大汗您先说吧。”
他点点头:“情况有变,那使臣非要和你一起走。”
“什么?”我变色:“他不知道去临蓟道是非(提供下载…87book)常危险的吗?”
羽瞻重重哼了一声:“想是去监督你的吧。这倒颇为棘手……你说怎么才能打消他这个念头?”
“怕是难。”我实话实说,心中却道今日之事没一件如意:“他自己定是做不了这个主,所以应该是冬珉的圣旨,他不可能抗旨的。”
“那么……”羽瞻嘴角勾起一弯笑意:“只能在路上出些意外了?”
我心中一凉,脸上却带笑,点头称是。
蓟王山,当年我出嫁经过时,羽瞻便笑言此处刚好是适合土匪打劫的地方。
如今,真的有“土匪”了,却不知是谁当寨主呢……使臣大人为保护长公主凤驾不幸殉职,冬珉便是万般不甘也难寻马脚。
想到这儿,我径自向羽瞻笑道:“大汗,若是您去当寨主,那匪帮定然是发达兴旺的……”
“朕不就是寨主吗?”他已动杀机,心结也解了,便哈哈大笑:“当国主和当寨主,除了管得到的地方大小不同,还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当了国主能有个漂亮公主来当压寨夫人罢了!”
我脸一红,笑啐他不恭不敬,他却道:“等你当了女皇,我自当上门领罚,现在么,我可不恭敬你,你敢不恭敬我吗?”
我微咬下唇,眼珠一转:“怎么不敢?臣妾说大汗是山贼头子,这么讲可好恭敬吗?”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伸手挠我:“好吧,那么现在就罚你这不恭不敬之罪……”
闹完笑完,我靠在他怀中,他却说我沉,腹中不知又装了几个孩儿。
我想起上次生育的半死不活犹在胆寒,不禁嗔着推他一把:“两个孩儿都照顾不过来,还想要几个?”
“怎么照顾不过来?”他笑:“那么多侍女侍儿……”
“多了才不好呢!”我又想起今日事,道:“可不知是谁扮鬼吓珠岚……”
“扮鬼?”他该是没理解我所说的话,竟然笑道:“这还有几分趣味……可珠岚也太小了,不怕吓坏了她我责罚?”
“大汗不明白臣妾的意思呢!”我急道:“不是扮鬼逗她玩儿,是吓唬她,搞的这孩子夜夜不能安睡……”
他剑眉蹙起:“吓唬她?吓她干什么?这一个小女孩子,便是把她吓出事来也影响不到什么……”
“谁说影响不到?大汗是不知道……可臣妾多担心他们。”我不满。
他的眼睛却一亮:“如果是要你担心,就是希望你不要走?会是想留住你的人或者不想改变现状的人吗?”
我无奈地摇摇头:“就算是希望我不要走,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吧……”
他亦失笑:“或许只是对我们怀有敌意的人做的。有些事可能并没有幕后主使或者目的。”
我哑然,如果是对我们怀有敌意的人而不是想让我留在郜林汗国的人做的,那不是更危险吗?
近来他愈发托大,对许多事情都毫不萦怀。说是自信也好,自负也罢,他只道总能解决那些麻烦的局面就够了。
可我总不心安,多少是女人的疑心——也许,可以叫直觉。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不过,直觉不准的时候再多都会被忘掉,而准的那一两次就会铭刻于心,所以我才觉得自己的直觉很准确吧。我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说,多希望那直觉是不准的。
我希望我多想了。
而第二天,白伦果然告诉我那一夜很静,珠岚没有哭,也没有黑影出现。
“你怎么知道?”我讶异:“你一夜没睡?”
他点点头,眼下是乌青的。
这个孩子……我心中一时百味杂陈,将他搂进怀里,轻声道:“在阿娘身边睡一会儿吧。”
那小脑袋在我臂弯中摇,抬起的一双眼望我:“阿娘,不走。”
我一愣,顿悟定是有人告诉了他我要离开的事。我竟先是愤怒,才是难过。我并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去做什么,怕他们伤心,更怕他们忧心。天下的重负,让我和羽瞻背就够了,何必干涉到两个孩子的生活?
他们这么好。我抿了唇,心下恻然。上天许是为了补偿我失去长子的创痛,给了我两个聪颖过人的孩子。九个月的时候学会叫人,这才一岁多两个月,便会说会笑,居然能把那些心思讲出来,虽然只会用简单的字句,但心思灵敏也足以看到了。
我低下头,对上白伦的眼睛。他的睫毛细密乌黑,是随了羽瞻了,几乎是小扇子一般。珠岚生得比他还好些,所有人都说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女孩儿。
这么好的两个孩子,却要小小年纪就看不见母亲了。我什么时候才能重回他们身边呢?那时,也许他们都大了吧,他们还会记得阿娘么?
甚至……若是不好,他们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距动身的日子只剩下四天了。我不知该怎样才能让他们记住我,记住这个没有陪着他们长大的母亲。
只有在白伦那花瓣一样的小嘴里吐出“阿娘,不走”四个字时,我才清晰地感觉到我的眷恋和不舍。离别就在眼前了。
帐帘揭开,雪一样明亮的阳光照出小小的一块。我抬起头,见是羽瞻,他倚着门框,却不进来。
“怎么不进来?”我轻声道。
“想看看你和孩子们。”他的嗓音有异质的喑哑:“阿鸢,朕后悔了。朕……不想让你去了。就算动兵吧,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朕要你在身边,不想让你一个人冒险。”
“可是来不及了。”我忍住随时会流出的泪水,清晰而刻薄地吐出每一个字——或许我心中深恨着他那样的决定和同意那个决定的我,所以,在能用语言表示出我的悲伤绝望和恐惧时,才不遗余力地说出最决绝的词句:“来不及了。第一步棋已经下出去了,再后悔,都不能停手了……否则那么多年的准备和谋划,都统统落空。大汗您的梦想……”
“落空就落空吧。”他大步抢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只要你在,便是不要天下也好,什么梦想都不要紧……你别走。朕怕你走了就不会回来。”
我垂下眼帘,那是顺从的举动,可心中的酸涩却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