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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下的经营都浪费在了一对为权力而存在的父子身上。既然在他们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是权力,为什么还要我在他们中间扮演这么一个尴尬的角色?”
“我不知道您在归省的过程中产生了怎样的主观臆测,只是有一点您需要明白……”柳珊琢转过身面对我,“您现在任何的思想对于现实来说都是无意义的。您也知道您面对的人拥有无上的权力,他愿意,便可以支配您的一切。除非您愿意死。”
“……”
柳珊琢俯下身看着我的脸,“您不会选择死亡。他一定会得到你。他会让你深深爱上他,只因为你是他如今爱的人。你是一个女人,容貌美丽而心思单纯,是最讨他喜欢的那一种。”
我的额头沁出一层汗,“珊琢,你是什么意思?”
她哑哑地一笑,“不要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夫人。这不是逼迫您勉强您……”
“不是逼迫是什么?”我打断她符咒似的话语,“你,你们在威胁我。我不去京都,我不要像昭嫔那样做一个清醒的活死人!”
柳珊琢对着我激动而紧张的脸庞展露了一脸温婉的笑容,“您当然不能成为‘活死人’,您怎么会想到昭嫔?您不能仅仅是一个嫔或是妃,您应该看看他曾经的两位皇后,尤其是后者。您要在朝阳宫里发出自己的声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圣上一个机会。”
“珊琢?”
“您能明白,只要你给他爱情,他能给你的将不可预计。”
我始终不能主动地把感情当作某种交易或交换的筹码。柳珊琢一辈子不相信爱情,她认为除那之外的所有东西都更有意义,而我一辈子也没有被她同化。我的思绪虽然混乱,但对事态的认识总有最起码的把握标准,只是长期锦衣玉食的生活使我对于未来的命运并没有太多的展望。我的思维方式易为他人掌握,在我还没有意识到时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什么原则的人。
正文 第十六章
永州府重现了类似十年前的热闹。已近任期结束的父亲突然被赐爵,母亲自然成为诰命。更多的亲朋来祝贺父亲获得的不可思义的荣誉。在矫情的喜庆氛围中,父亲的脸色一直很难看。我紧闭房门,陪伴我的常常只有睿祺。
“姑姑,你会走吗?”
“为什么老问姑姑这个?”我一边整理着纸鸢一边说。
我们坐在碧纱窗的阴影之下,屋外是正午的阳光。
睿祺跪在了鼓凳上,胳膊肘撑着桌面探身看着我忙碌的手指。“我舍不得您走,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人像妈妈一样的对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妈妈还能不能回来了……”
我抬头,看到他垂下的眼皮,长长的睫毛。“姑姑也作你的妈妈,好吗?”
他的嘴动了动,没有回答却又问道:“姑姑也有孩子吗?”
“有,”我放下了手中的纸鸢,抚摩着他的头发,“是你的妹妹和弟弟。”
“他们在哪儿?”他看着我。
“在……在京都。”
“京都?是姑姑来的地方吗?他们都说那儿好远。”
“是啊,很远。不过,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去。”
“去找您?”
“睿祺……”我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孩子……”
“姑姑您放心,我会去找您的。我会保护您,不让您受委屈。”说完他跳下了凳子,跑了出去。
阳光进来,在门口的地上落下一块四方的光亮。
我走出门去,不觉行至前院一座敞轩。父亲的声音突然闯进我的耳中。
“这算是什么荣耀?他们哪一个不是一副嘲弄的脸色?”
“你不要这么大声。”母亲的声音。
“我对不起玉家的列祖列宗,这样的爵位只是耻辱!”
“那你更要想想我们的瑽瑢啊。她该怎么办?顺从还是违抗?”
“那是她的命!她在京都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你说的是什么话?!”
“……”
“你,你的心真的就是那么狠吗?想想你那么多年没有睡好觉……瑽瑢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太长了,你还不给女儿一点好脸色吗?这不是瑽瑢的错。皇帝就是十全十美的?他做的都是对的?亲征纥垆还不是大败?”
我放在身前的手一落,打落了窗沿上的一盘盆景。
我走进去,望着父母惊愕的表情,漫漫地问:“震旦败了?”
父亲看了我一会儿,紧皱着眉头。他转过身去,略停了停,抬脚走出了敞轩。
母亲的双手交叠在身前,语气平静,“震旦败了,京都来的下传刚刚到的。”她慢慢走近了我,一手扶着我的胳膊,“瑽瑢你怎么了?”
“他回到京都了吗?”
*
我记得那天是母亲的眼泪先涌了出来,而我在刹那间误解了她的意思,于是我也哭了。
母亲的手抚过我的脸庞,“多少次,我在梦里就这么近地摸着你的脸。”
“妈……”我握着她的手。
“云娘对我说了很多你的事。其实我一开始不想听,是不忍心啊。你终归要走的,这回团圆是上天的恩赐。”
“不,我不走。”
“不要骗妈妈,也不要骗自己。我也想通了。”她抽回了手,慢慢整理着我散落的丝缕鬓发,“瑽瑢,你是我女儿,不管你身处何种境地,妈妈总是希望你快乐,这是任何一个母亲最大的私心。你已经长大了,永远留在我们身边是不可能的。你父亲是个儒士,你知道的,头脑顽固起来比石头还硬,可你明不明白他的心一直在淌血?他比我还要苦,还要把持他那些迂腐的原则、维护那可笑的颜面,但那是他为人处世的态度。”
“我明白,明白……”
“你和你哥哥,我付出了多少心血!却好象注定的你们终究都不在我身边。你去吧,你也有自己的孩子。还有,你迟到的……爱情……这一点,做母亲的直觉不会错。”
“妈——你觉得……”
“瑽瑢,听妈妈的话,善待自己。你哥哥走的时候我也这么对他说。自己觉得幸福,才有能让身边的人幸福。只要你们都感到幸福,我们的晚年就能安稳度过了。”
一纸圣旨彻底结束了我的永州岁月。
云娘留在永州颐养天年,同时构建着母亲对于我过去和未来岁月的一切想象。
睿祺规矩地站在母亲身前望着我的马车,听说他之前哭了一场,但在我面前他还带着点儿甜甜的笑,手中攥着那支银哨子。
大道上寂静异常,车队辚辚启动,我伸出头去回望家门口。
父亲沉默地站着,刻意沉着的眼神难掩他内心的波澜起伏。我在那一刻悟到,在对我的感情上父亲比母亲还要细腻和脆弱。他的回避是格外痛苦的。我遥遥地望着他,斑白的鬓发,瑟瑟于寒风中的衣袖。我坚持着自己的凝望,他似乎会意,向我做了一个去的手势。母亲则在身前慢慢地摇着袖中略微伸出的一只手。
通过城门,徐贲带领下的卫兵齐列于大道两侧。我隐隐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夹在风声中的哨音,清亮而脆弱地滑过苍茫的冬季的天宇。
我第二次走出永州依然和爱情有关,而事实上那已经不可能纯粹是一种情感。他那帝国掌权者的身份注定了我们之间的任何感情在他人的眼中难免搀入有关权力和谋略的色彩。父亲对我的担忧毕竟还是太学士化了一些。道德伦理在皇城中并不是判断是非的重要准绳,权力中心的生存规则永远是现实而具体的,所以他始终不能理解我父亲对他特旨赐爵的反应。我只能对他解释,他们都有自己坚持的原则,只不过道不相同。
这点真切深刻的记忆如今向我证明,繁复的经历并没有使我成熟,我对事物的考虑终究还是遵循了一条单纯的思维。
路线有了一点变化,车队没有绕道南边而是过了襄州就折向北。柳珊琢说我们将去东都。
在那之前我并没有去过东都,但知道它拥有一座比朝阳宫年轻然而规模更为宏大的紫宸宫。引领着我对东都的印象的是一群孩子,全都穿着红色的棉袍。看起来短而肥的样子,像一个个小灯笼并不怎么整齐地排列在大道两旁。他们舞动着手中的五彩缎带,腕上的铃铛随之发出清脆细碎的声响。孩子们的后面是他们的父母。他们不像京都的百姓那热衷于欢呼,而是吟唱。歌声并不统一,却有共同的婉转悠扬的基调。柳珊琢对我解释那是东都的地方乐歌。有关爱情的曲子是东都的特产。东都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没有都城的感觉,至少没有京都那样张扬狂放的王气,它沉静而内敛。
马车直接驶入禁城,过了三重门终于陆续停下来。我向窗外望去,广场为一层白雪覆盖,光滑无瑕。没有卫兵,四周极其安静。天色苍苍,大雪将至。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广场尽头的一道大红色宫墙,然而它似乎很遥远。
柳珊琢先下车去。我站在车里,头离车厢顶还有一尺多,但我仍然想早点下车。外面雪白一片的空旷更显出这车厢内的狭小局促。而没过多久,由远及近地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
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夫人,老奴问您安了。”说话车门被打开,布雷正在门前抱着拳深深地弯着腰,身边挺拔地站着的,是久违的他。
他披着一件黑地滚白驼绒斗篷,望着我。笑意不自觉地浮于唇边,我走到门口。两个侍从抬了车梯来,而他向我伸出了双手。
空气干爽而清冷。
他握住了我的双手,舒了一口气,“随我来吧,外面很冷。”
*
我喜欢东都,到今天还是,紫宸宫也比朝阳宫可爱。它的颜色是大红的,不像朝阳宫总是沉重的青灰或是故意收敛的暗黄,但它们实际的内涵却恰恰相反。京都是个谙熟一切世故的妇人,而东都则展现着一个少女理解下的不成气候的成熟。
东都的雪温婉而飘逸,低温会持续一段时间,因此雪不易融化,银妆素裹往往成为多日宁静不变的风景。宫禁中安详宁静,几乎见不到朝阳宫里那般神出鬼没的禁军。
“长长的甬道安安静静的,像个熟睡的婴儿。从这边走到那边,脚踏在雪上喳喳作响,好象总担心打搅了谁,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道路像婴儿……”他微笑着。
“是啊,有种可爱又乖巧的感觉。”我的双手叠在身前,看着地面,随着他的步子,“我们能在这儿住多久?”
“嗯——过了年之后吧。”
“我倒想一直住在这里。”我抬头看着一侧的宫墙,“这儿挺好的。那天在角楼上我看见东北方向的一座山,雨雾濛濛的,感觉好美。”
“那是黛山,山上有一座行宫。没有嘉妙山上的大,但很幽静。秋季的黛山,漫山红枫,最美。”
“是吗?可是‘黛山’,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转脸看了看我,一笑,停下了步子。
“怎么了,走累了?”
“不。这样吧,到秋季我们山上住住。现在来不及了,下月我们就回去。”
“回去?”
他看出了我的惊讶,拍了拍我的胳膊,“我们总要回京都的。”
“留在东都不好吗?”我低声一句。
他似乎没有听到,继续前行。那天我第一次注视他的背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困惑于我们之间实际的关系以及我应该对他采取的态度。我愿意一切顺其自然,而这本身不能算是一种选择。我最安逸的日子总感觉是一段空白,好似那个阳光淡淡的冬季的下午,他的背影渐远于洁白的雪地上,两侧是火红的墙。
东都的冬季干燥而清冷,它似乎使人感到自己不可能因为头脑发热而冲动行事,相反事情的一切进展好象都是理智的。东都被定义为滋养爱情的丰润土壤,我的心情却没有得到多少实际的放松。渐渐我不愿意太多地考虑现实的处境,而把思维的重心转移到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生活上。快乐是一天或仅仅是一个时辰。我会带着侍女躲在屏风后面偷窥他办公,语言古怪服饰奇异的外邦信使是我们游戏时模仿的对象,常常会由他们的身上发掘出不少喜剧的因素。由此我在紫宸宫留下了一个相对活跃的印象,他对此表示默许但并不参与进来,最多在傍晚时和我一起观看东都的地方小戏。几乎全是些伤感的爱情故事,让我不免想起永州那座已逝的赏心园。
一晚戏演到终场时他牵着我的手走回寝宫。一支长箫为紫宸宫的夜晚演奏着背景音乐。皓月当空,繁星满布苍穹。东都始终会在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