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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瞎说什么!”
“突然来袭,我也是开门才知道的。”程默伸手,稍理了理夏芒因瞌睡微乱的头发,又理了理夏芒的衣服,牵着她手下楼,“别担心。”
别担心?夏芒忍不住就想抽程默一巴掌,想起上次接起的那个莫名电话,娆娆的事,他母亲的突然到访,而自己被抓个正着,她能不担心么?夏芒挣扎,换上小白兔一样无辜的眼神,希望能逃过一劫,结果大灰狼程默无动于衷。
客厅正中沙发上俨然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宝蓝上装,过膝黑裙,端着咖啡杯,浅尝一口,放下,动作优雅。那种优雅不是刻意的模仿,而是惯来养尊处优似已融入骨髓的本能。夏芒随着程默走近,站在程默身边,微有些不知所措。
“妈,她就是我的女朋友,夏芒。”程默为两人介绍,“芒芒,这是我母亲。”
“伯母好。”夏芒弯身问好。
“夏芒?”程夫人保养得很好,脸上有精致的妆,细巧的五官,微尖的下巴,若回到年轻时候,真真是个玲珑剔透的美人。此刻她的双眉轻蹙着,薄薄的嘴唇微抿着,看着夏芒,眼里有了然与不屑,稍顿半晌继续说道,“年前的那个电话,也是你接的吧。”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说明她对那个电话还有印象。程默与程夫人不太像,五官之中唯有嘴唇最像,都是薄薄的。听说,女人薄唇刻薄,男人薄唇凉薄。
在程默与夏芒开口前,程夫人的视线看向程默,忽而笑道:“都好几个月了,这次你准备玩多久?”
夏芒之前也曾想过程默的家人可能会不喜欢自己,甚至像那些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狗血,而且今天突然见面,心里也着实不安,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一时脑中嗡嗡作响,直觉便欲转身走人,身形未动,一只手握住了她的。
“她是您的准儿媳。”程默的手紧紧握着夏芒的,直视坐在沙发上的程夫人,声音微僵。
“我不会同意。”程夫人的话直接又干脆,一点也不顾及夏芒的感受。她既不会同意此事,自不会将夏芒的感受当回事。
夏芒满腔的怒气这时候反倒消失无踪,交握的手上传来程默的力度,夏芒霎时冷静下来。程默母亲这样的说话处事风格,撇开不喜欢自己的成分,不难看出她平时是如何强势的,或许在程家,程母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吧。夏芒如是一想,脸上倒浮起了笑容。她现在要做的,只是面带笑容,站在程默身边,其他的,就交给程默吧。
“那么我很遗憾。”夏芒的手微用力地反握,程默侧过脸看到夏芒脸上的笑容,不由弯了嘴角。这样就简单多了,他知道夏芒在感情上受过伤,所以害怕他们的这段感情一旦遇到阻力,夏芒会选择逃避。可是显然,他的夏芒,没有让他失望。
“你又想一意孤行,将我们的话当耳边风?”程夫人猛地起身,比夏芒还略高一些。
她说“又”?程默一个人呆在这座城市,他的父母却在H市,这是不是“又”的一种表现?这段时间的交往,程默一直没提及他的家人,估计也是一早预料到了会有今天这样的场面。
“或者,您应该试着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程默说得风轻云淡。就算程夫人是一家之主,很明显程默也不是个软柿子。从某一方面说,孩子与父母的较量,父母的胜率很小,“您先坐一会儿,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晚上一起吃饭吧。”
单独称呼时,似乎程默更爱用“您”,而不是用“妈”。
程默说完就想拉着夏芒走。夏芒觉得这对母子的关系,委实有些僵,只不知是日积月累的结果,还是在自己这件事上,程默与程夫人已经有过交流。
“你去忙,我和她谈谈。”程夫人的话就像军令,语气里有不容人反抗的气势。
程默不理,径直拉着夏芒往书房方向走。夏芒止步不前。
“芒芒?”程默侧头微诧地看着夏芒,如果她留下来,他可以预见母亲会对她说些什么。他不想夏芒难堪与受伤。
夏芒冲他笑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既然终要面对,又何必躲避?她夏芒从来都不是遇事避事的人。
“坐吧。”程默担心地看了夏芒一眼,松了手进书房,程夫人看着夏芒,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神里俱是不满。夏芒习惯进屋穿着袜子到处跑,现在就是,这在程夫人看来颇没有家规。
“谢谢!”夏芒入座,眼前这人姿态颇高,但夏芒从来都不是小媳妇的料,更不习惯屈了自己奉承伏小,谨守礼貌已是极限。
“如何才能让你放弃默。”开门见山。
“他变心,或者我变心。”夏芒回答得很直接,“或者这段感情变质了,虽没变心也无法再走下去。”
“听起来很美好,只怕到时候没那么简单。”程夫人又怎会相信?
夏芒笑笑,有点自嘲的味道:“我也不是饿大的,虽然家里不算富有,但也不至于会为了钱什么也不顾。”
“就算你不是看中默的条件,我们程家的媳妇却一定要门当户对。婚姻不是灰姑娘的童话,而是锦上添花。”
是啊,这才是关键,就算你不图人家钱财,可是人家娶媳妇要娶配得上他们身份的。门当户对,放在哪个年代都适用于婚嫁。夏芒沉默,一时没再开口。
程夫人以为夏芒正在反思,不由缓了神色,细细盯着夏芒的脸,似也有些惋惜道:“我看你也是规规矩矩的,只不过和我们家默有缘无份。”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又上下打量了夏芒一眼,眼神却有些轻蔑,“我知道你与默现在的关系,我会给你适当的补偿,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周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她主动上门的,夏芒自然知道程默母亲的话中之意,也明白她眼里的轻蔑所为何来。她无法反驳,再怎么讲究男女平等,这种事,“随便”两字总会搁在女方身上,身体上的伤也是,就如叶子一样,这世上,永远不会存在绝对的平等。
“除非程默放弃,我自不会死活赖着,不然我不会让一段感情就这么轻易结束。”其实这本就是程默应该解决的事,就好比之前和许文灏在一起,他家庭的阻力,他招惹到的艳遇,应该由他去解决,夏芒只须负责好自己这一方面就行。
程夫人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忽而笑道:“听说你和YOYO打小认识?”
“是。”
“默和YOYO在英国彼此照顾过了几年,你难道不知道么?”
过去的已经过去,夏芒自己也是有过过去的人。不过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泛起了酸意,话却是恭敬地:“前几天知道的。”
“听说你在纪元上班,你不觉得你这样对YOYO,太过忘恩负义了?”
程夫人的话听来风清云淡,夏芒心里却一虚。是啊,这一直是她的心病,虽说感情的事无对错,虽说程默一再强调和娆娆从没开始过,但依然有负疚感。可是现在不是痛哭后悔求得宽恕的时候,对面坐着的这人也不是求得宽恕的对象,夏芒声音温和,态度不卑不亢:“其实主动权一直在程默手上,此事我们也曾提及过,既然他有了选择,并且说不会让我为难与难堪,我相信他。”
“你是准备不要YOYO这个姐妹,或者也准备在纪元辞职了?”说话的神情与语气俱是轻蔑,好象夏芒是一个为了金龟婿不择手段的拜金女郎,但心里,却对夏芒刚才的几句对话有点异样的松动。这个女孩子,并不是未经世事的单纯,她可能在温室中长大,却有面对困难的勇气与冷静理智,这一点,和以前的绾绾完全不一样。
绾绾是程默的初恋女友,他们在大学里相恋四年,她还记得程默第一次带绾绾来家里时的情景。这一些,仿佛是很久远的事了,程夫人此刻想起,不禁有些感慨。
“不是,事已至此,不管程默选择谁,我与娆娆都不可能回到最初。”娆娆若是介意自己与程默在一起,那么若程默回过头去选择娆娆,自己又怎么可能将这段感情当作没发生过,怎么能坦然面对程默与娆娆送出自己的祝福?爱情可以高于一切,但身体的□却更让人深刻,她可以对许文灏视而不见,但若与程默分手,看到他,她只能落荒而逃。只是目前来看,纪元与恒隆的合作,终究是娆娆与程默的牵扯更大些。
“你现在还有主动的机会,有经济补偿,全自己面子。如果你坚持,那么到时候你将什么也得不到。”程夫人说完起身,也不看夏芒,径直上楼,走至一半,却又停下,背对着夏芒道,“晚饭我会请YOYO过来,如果默坚持,你也可以留下。”
姐妹?情敌
夏芒走进书房,程默正在处理公事。看到她进来,起身将她抱在怀里。
“别将我母亲的话放在心里。”“您”、“母亲”,这样的话一再从程默口中说出,不难猜出程默平时与他母亲的关系,并不是特别的亲昵与融洽。
夏芒笑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重与不安,半真半假打趣道:“我不会被几句话吓跑,不过将事推回到你身上了,这是你应该解决的问题,我负责配合就是。”
程默在心里松了口气,微笑,环在夏芒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大事精明,小事迷糊,他果然没有错看夏芒。
夏芒很快就回去了,既然晚上请了娆娆,她不想尴尬,也不想看他们三人久别重逢的热络,避开为好。夏芒从来不喜欢给自己找罪受。
叶子与林然约会,夏芒挂了电话给颜颜打电话,意外发现颜颜居然和萧凌晖在一起。夏芒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对颜颜找的临近论文向萧凌晖求教的理由将信将疑。到新华书店逛了一圈,买了几本看起来能提起点兴趣的书,晚饭光景才慢吞吞回家。
有一道视线紧紧注视着她,夏芒强烈的感觉到了。天方微暗,夏芒拿着楼道口防盗门钥匙的手略一迟疑,转过身去搜寻视线的来源。环视半周,赫然看到一个人。
是许文灏。隔着一段距离,却看得清清楚楚,他就站在右斜对面绿化带旁,穿着夏芒以前最喜欢的白衬衫,在微暗的黄昏中,清冷的感觉。他好象更清瘦了,原来就白净的脸庞愈发白净,下巴有些削尖,衬得鼻梁上的那道疤特别狞狰。
此时此刻看到许文灏,强烈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夏芒忽然就有种想流泪的感觉。认识六年,恋爱四年,一千五百多个日子的相处,即便分手了,再看到时心里还是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吧。毕竟不是陌生人呵!
夏芒没有动,许文灏也站着不动,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一瞬间沧海桑田的感觉。那些共处的时光如快进的电影镜头在眼前浮现,心口却似被沉沉的大石压着般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夏芒是想扭头转身走人的,双脚却不受大脑控制,移不开步。
两人对视许久,许文灏似惊觉到什么,忽地撇开视线低下头,左手就遮住了鼻梁。
夏芒心里一痛,一向珍视自己仪容仪表的文灏,鼻梁上的这道疤带给他的痛苦,不是她能理解与想象的,但她可以感受。她不想去体会他的感受,可是这似乎是个条件反射,是种本能。夏芒告诉自己现在的男朋友是程默,心里想着念着的该是程默,而许文灏,再见也不应该引起她心中任何的波动。
事与愿违,心不由已。
“我只是想远远地看你一眼,不想让你看到我的。”许文灏往前几步,没有太靠近,隔着小小的距离,低着头说得很是卑微。他很想再看夏芒,仔仔细细地看她,看看现在的她,与脑海中记忆中的她可有什么细微变化。他还是爱着夏芒,只不过他爱的夏芒不再属于他,变成了他心底永远割舍不下的一种情怀。
那如果她晚上很晚回来呢,他准备等多久?或者他已经等多久了?夏芒没有这样问,看着许文灏,他的脚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他站着、走路的姿势看起来都没有问题。至于鼻梁上的疤,夏芒心里一痛,虽然看起来狞狰,只要他心里放下了,其实是最浅薄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什么样的伤在时间的治疗下都将慢慢复原。
“现在看到了?你有你的生活,孩子也快临产了,而我也有了新的感情,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对大家都没好处。”夏芒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无法做到太狠。或者在潜意识里,有个男人即便分手还爱着你,还惦念着你,这对女人来说是一种虚荣心的极大满足。
“夏子……”
夏芒转身,开门,上楼。身后防盗门沉沉合上,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晚饭的时候程默打来电话,关心地问夏芒吃饭了没,夏芒笑笑,安慰他自己不会胡思乱想,就挂了电话。她是不想疑心什么的,程默若想玩弄她,或者找一个消遣的玩伴,倒贴的人多得是,他又何苦揪着她夏芒不放。只不过娆娆的事着实尴尬,夏爸爸夏妈妈好几次有意无意地提及程默此人,言外之意是不想夏家与陈家因为程默的事而闹得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