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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芩在地上放了一个盘子,用于盛接血迹。伸出手,捡起丁原血淋淋的双掌,一阵颤抖。
小轩看在眼里,微微有点担心姐姐。但他又想起,姐姐之前在学校时,曾经参加过救护培训。有一点救护知识,也见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否则的话,她今天真的可能会当场晕倒。
丁原在看到杨胤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后,似乎更加验证了之前的猜测。这个狗娘养的家伙,果然已经叛变。看着样子,现在他已经住上洋房,开上轿车,养起了家丁。而且,家里还养着一个假惺惺怪里怪气的老婆呢!
他想到这些,一时悲由心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原本可以将他逮捕,但都因自己判断错误,竟被他数次蒙混过关……他自感百无一是,情绪再次低落到了极点。一时间瘫坐在椅子里,思想和神经也麻木起来。以至于黄芩在替他夹出嵌在手心里的碎玻璃时,他没有半点痛感。
杨胤挺直着身体,紧张地望着丁原的手心。片刻,他站起身来,缓慢走近。强装镇定,反背着手站在黄芩的身后,沉默不语。
黄芩小心翼翼地把碎玻璃一一清除。之后,又把消毒剂缓慢地倒了上去。这个男人的手掌上登时涌起一股白色的泡沫,吱吱作响。再一抬头,见这人自始至终,一脸的落寞,居然没有一点痛感反应。不觉好声奇怪。
杨胤盯着消毒剂顺着丁原的手掌淌下,最后滴滴答答地流入盘子。其实,他更加注意着黄芩的脸部肢体反应。
黄芩正在专注着丁原的伤口,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杨胤正站在暗暗观察自己。片刻,她给伤口敷上了消炎纱布,外面再缠上多层绷带,粘上十字橡皮膏。想了一想,又展开一卷绷带,给丁原做了一个环形护套。一头套进他的脖子,另一头套住他的手腕。这样,让他的胳膊半曲着搁在护套里,提高手掌的高度,缓解血液压力所造成的疼痛。
杨胤始终紧盯着她的神情,希望能够找到某种蛛丝马迹。但他能看到的,只有黄芩一脸的专注。他不知道这种专注,能否成为一种证据来看待。
一抬眼皮,见丁原一副沮丧沉沦的模样,杨胤更是于心不忍。
丁原这个人,他是非常了解的。为人真诚,善良,做事踏实细腻。但他也有缺点,那就是心智过于敏感,脆弱。极易丧失自信,有时候非常的情绪化,还很爱走极端。
而这一次,他的这几个特点,都让自己一一对应着,或摧毁,或强化。杨胤感到,如果丁原真的因此而崩溃,那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但,他眼前必须这么做。
黄芩包扎好以后,转身离开。杨胤望了望眼神呆滞的丁原,真的不忍继续把戏演绎下去了。
小轩在一边望着杨胤。心里一阵纳闷。他不知道杨胤这么做,到底想证明什么。
片刻,黄芩回到客厅,走近杨胤,担心地望了望丁原,小声地问:“你们准备把他怎么处置啊?”
杨胤转动着眼珠,说:“很简单啊,交给军警,或者让小轩带回巡捕房。再不行,交给周凯也可以。总之这个人进来是想杀我的,一定不能放过他。”
“杨胤,先把他关起来吧。”小轩拽着丁原,喊了一声。
“这里有没有关他的地方?”杨胤转身询问黄芩。
黄芩皱了皱眉头,一指阿姨房间的隔壁说,“那边有个储物室,就那边吧。”说罢,注视着丁原,似乎有了点动容。
杨胤和小轩合力,就把丁原丢进储藏室。回身锁上了门。
杨胤拔出门锁上的钥匙,放在手心,丢了几丢,随手就放在房门左边的一个花盆支架上,转身离开。
“黄芩,我和小轩有点事要出去。你自己呆在家里,不要出去。也不要靠近储藏室。”杨胤回头交代了几句,望了望小轩。小轩会意,连连应和。
“你们出去别太久,尽量早点回家。”黄芩冲着两人的背影喊了一声。
“就一个小时,不会太久的……”杨胤答应着,就和小轩走出客厅。
两人发动汽车,出门沿着马路驶出一段,渐渐地慢下车速。最后在一跳偏僻的马路停了下来。
两人沉默着,各自点燃了香一支烟,一时吞云吐雾。
“你想试探姐姐什么?”小轩首先发问。
“你应该能看出来。”杨胤皱着眉头,低头沉思。
小轩笑笑,抬起头,“你怀疑姐姐是共党分子?”
杨胤回头注视着他,眼神犀利,“你看她像不像?”
小轩仰起脑袋,想了一会,并没有直接回答杨胤的提问:“你凭什么这么怀疑她?”
杨胤想了一想,一时竟然无言以答。小轩在一边偷眼观望,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讥讽。
“看吧,看她这次会不会放走丁原。”杨胤叹了一声,举起烟,吸了一大口。
小轩不禁想起之前杨胤在自己家里被人放跑的事来。至今想起,他依然一头雾水。
“那次在我家,到底是不是姐姐放你跑的?
“那不是。“杨胤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人呢?总不会是鬼吧?”小轩好奇,今天似乎非常想知道答案。
“是蓝猫”杨胤转过头望着小轩,睁大了眼睛,“是蓝猫救走了我。你信么?”
小轩一脸惊诧,“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怪侠蓝猫?”
“没错。”
“你们是什么关系啊?”小轩的兴趣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凑近杨胤,一脸神秘。
“我不认识他。”杨胤无奈地望着他。
“不认识他凭什么救你呀?”小轩以为杨胤蒙人,不以为然。
“所以,这事情才叫怪啊!”杨胤正色,一阵感慨。
小轩望着杨胤的脸色。怎么看也不像是在玩笑。不禁疑惑。两人一时无语,再次沉默。只是不停地吞云吐雾。
“小轩,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理由怀疑你姐姐……”杨胤掐了个烟头,想了想,狠狠地说,“我也只是在她忽然问起我的身份以后,突发奇想,才有了这个念头。现在想想,这种推理有点牵强,并不合理。”
小轩听到他认输,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而且今天黄芩的表现也很正常。只能说明她很富有同情心,是个善良的女子罢了。”杨胤说到这里,不禁想起在客厅里面黄芩的那股表情来。
小轩点头,也同意杨胤的说法。其实,他这个姐姐,浑身一股文艺腔,根本就不适合投身政治。
“再想想她之前的怪异行为,跳江也好,停载也罢。也看不出和共党身份有什么关联。”
“还有,”小轩又补了一句,“如果她真是共党分子,面对你这个涉嫌叛变的逃犯,她不亲手抓你,也肯定会把你这几天的行踪秘密透露给上级了。这样一来,十个杨胤也早就归案了!”
杨胤听罢,更是暗暗惭愧。
“嗯,这一次,是我多虑。看来你姐姐身上的秘密,一定是另有其因了。”
“哈哈……你们这些做特工的,就是老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你以为别人也像你们那样变态狡诈啊。哈哈哈哈……”
杨胤没有笑。他依然还沉浸在刚才的苦思冥想之中。
“那回去以后,怎么处置丁原呢?”小轩抚着方向盘问杨胤。
“待会把他带出去,放他回去。跟你姐姐说起时,就说是送巡捕房了。”
“嗯,这样好。否则让她知道我们在试探她,一定会被她骂惨。”
杨胤在椅子里动了动身体,舒展几下胳膊,理了理身上的风衣。心里面暗自牵挂着丁原。
小轩盯着杨胤身上的风衣,忽然想起了什么。追问道:“哎,我的风衣呢?”
“什么风衣?这可是你姐姐偷了周凯送我的!”杨胤一脸自豪,用手掸了又掸。
“我那件风衣可是先施公司买的,意大利面料,三百大洋啊……你不会把它弄丢了吧?”小轩瞪大了眼睛叫喊着,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喊什么喊,不就是一件风衣么,”杨胤面向窗外,暗暗偷笑。喝了声,“少啰嗦,开你的车!”
“都说共产党是仁义之师,怎么就出了你这样一个败类……”小轩奈何不了他,一脸沮丧。小声嘀咕着,发动汽车,一路上唠叨个没完。《小说下载|。CoM》
回到别墅,小轩打开储物间。杨胤小心翼翼地把丁原抱了出来。丁原眼神呆滞,一副落寞相。杨胤一阵难过,赶紧扯着他走出客厅,钻进汽车。一回头,见黄芩伫立在客厅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忙碌。
小轩开车,再次出了大门。杨胤伸手替丁原解开了捆绑。丁原抚了抚手掌,冷冷地盯着他,一脸厌恶。
巡捕房的大黑车一路缓缓行驶着。不久,就到了一个僻静之处。小轩把车停妥熄火,转身对杨胤说了声找厕所,便跳了下去。实际上,他是有意回避。他知道这两人,一开口,说出来的全是他们组织的秘密。他一个局外人,听着不方便。
忽然之间,他依稀产生了一股羡慕。拥有一个仁义开明的组织,那应该是件很有意义的事吧。
杨胤看小轩下了车,转过头,拉着丁原的胳膊,喊了一声:“丁原,好兄弟。刚才让你受苦了!”
丁原冷冷地望着他。扯开胳膊,鄙夷地别过头去。
“丁原,你也不相信我是被冤枉的了?”杨胤一阵着急,再次折过身,正对着他说:“丁原,你一定要相信,我杨胤绝不会背叛组织的。你想想吧,我们一起出生入死,也已经好几年了。你看我杨胤是那种贪生怕死,背信弃义的小人吗?”
丁原一动不动地听着,闭口不语。
“你再想想,如果我要是真的是特务,那天我在撤退的路上,早就对首长他们下手了。我的身手你应该了解,对付那几个文弱的首长,那还不是随手拈来的么!”
丁原听到这里,微微动了一动。他想起,之前他也曾经对政委反映过这个细节。不禁一愣。
“还有,如果我真的叛变,那天我挟持着张大雷上车后,还可能放他活着回来吗?今天你这么自投罗网,我还可能放你回去吗?”
丁原沉默。眼神剧烈地闪烁着。
“丁原,我被人陷害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陷害我。所以,我正在想方设法调查这件事。你刚才所看到的那些,全是我迫不得已而为之的。我说过,我一定会带着谜底回到队伍中来的!”杨胤说道这里,慷慨激昂。
丁原听到这里,回过头,狠狠地盯着杨胤。
“怎么,你还不相信我吗?”
“你怎么会和国民党混在一起?”丁原急促地逼问。
“那是我在调查啊。国民党那边的人,也不是个个都坏。刚才那个巡捕房的探长也在帮我。你别看他一副凶相,人不坏。要不然,你看你被抓以后,他动过你半根手指吗?”
丁原想起,那个人尽管言语蛮横,但确实没有为难过他。
“你放心,过不了几天,我一定会让真相大白的。”杨胤信心十足,微笑着看着丁原。
丁原呆呆地望着杨胤,眼神闪烁。
“杨胤见他依然迟疑,心里发狠。一伸手,就从腰间抽出一支驳壳枪。右手指一顶,弹夹松动下坠。左手一接,刚好就脱落在了手心。杨胤把着弹夹豁口,对着丁原扬了一扬,让他看见里面黄灿灿的子弹。然后重新压进枪肚。一扬手,一拉枪栓。哗啦一声,子弹上膛。
丁原疑惑。
杨胤望了望他,右手指一拨弄,枪身一旋,枪口朝里,胳膊一送,把枪直直地伸了过去。
“丁原,如果你现在还认为我是狗娘养的叛徒,那你就用这把枪把我打死。如果你相信我说的话,信任我杨胤,还把我当是你的生死兄弟。那么,就请你带着这把枪,回去归队吧!”说罢,杨胤神情严峻,胳膊一挺,把枪递到了丁原的面前。
丁原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杨胤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选择。他紧盯着杨胤,一伸手抓过手枪,翻转枪身。一抬手,嗖地一下,就把枪口顶在了杨胤的额头。
杨胤纹丝不动,神情坦然。一对目光,正视着丁原,充满了期待和善意。
丁原的手和心都在颤抖着。之前在别墅里面看到的景象,和对杨胤的那些猜测,如今依然清晰。不过,想来想去,这些还是无法替代他原来心目中的那个杨胤。
至今,他还是愿意相信杨胤所说。
其实在丁原的心底里,只要杨胤没有叛变,那么对他来讲,多少还能给自己留住一些尊严和自信。这对于他,实在是非常的重要,可以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某些价值。否则,他就真的会认为自己百无一是,那样的话,崩溃就是迟早的事。
因此,在丁原的内心深处,他同样也渴望杨胤真的没有叛变。
而此时,丁原的胳膊,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做决定吧,丁原!”杨胤直视着丁原,喊了一声。
丁原的手一阵哆嗦。表情极度的无助。片刻,他端枪的手一下子坠了下去。
“杨胤,我相信你!”丁原喊了一声。杨胤紧紧地握住他的肩头,极度欣喜。
“丁原,大家都还好吗?我这几天真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