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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很晚,秦翌年借着门灯掏出钥匙,打开院子里的大门。院子里树影摇曳,落叶缤纷。就在底楼一扇窗户里,他看见妻子雪琴的身影正在厨房里面来回走动。细细辨别,似乎还有一阵饭菜的香味,隐隐飘过。
秦翌年走进客厅,摘下帽子,顺便把外套脱了下来,一起挂在门边的暗红色衣架上。
“回来啦——”雪琴听见响声,微笑着从厨房出来招呼。
陈雪琴四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嫩,体态丰姿。一件合体的素色旗袍把她包裹得曲线毕露。旗袍外束着的白色围兜,又使她增添了几分贤淑的韵味。头顶上一个精致的发盘分外显眼,上面有很多的发卡固定着,绝不落下一丝散发。让人感觉她是个非常整洁细致的女人。此时她正闻声走进客厅,雪白的脖子伸得很直,并微微转向一侧,看上去非常的优雅闺秀。
“恩……”秦翌年轻声答了一句,随即坐在宽大的沙发里,仰着头闭上眼睛。
“怎么啦?不舒服吗?”雪琴上前,贴坐在他的身边,捏着他的手,细声细语地问道。同时上下打量着丈夫的神情,眼睛里隐隐显现出几丝的担忧。
“没有,就是有点累。”秦翌年用另一只盖在妻子的玉手上面,索性把雪琴的手合在自己两只手掌的中间,轻轻地抚摸了几下,示意无妨。而自己依旧闭着眼睛,一身的疲惫相。
“恩,那你坐一会,我这就去把牛排煎起来。今天说好了吃西餐的。”雪琴说着,转身准备去厨房。
听见西餐两字,秦翌年的身体在沙发里动了一下,忽然嗖地窜起,一把拉住了妻子的胳膊,雪琴被他这么用力地一拽,吓了一下,转过脸再次打量着他。
“翌年,你真的没有事么?”雪琴柳眉微皱,脸上的担忧又明显了几分。
秦翌年没有说话,他睁开眼睛,望着妻子,忽然直起身子,一张胳膊,就把雪琴揽在了自己怀里,狠狠地抱紧她的腰。同时把自己的脸埋进妻子的胸怀。
雪琴就这样站立在沙发前面,她张开胳膊,也顺势一揽,就让丈夫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前。慢慢地,她也坐了下来。两人一起埋进了沙发内。
“别做饭了,我先睡一会……”秦翌年在妻子的胸怀里喃喃说道。
雪琴“嗯”了一声,摸索着解开围兜,把丈夫更加舒适地安顿在自己的怀里。一低头,却发现丈夫已经有了轻微的鼾声,不禁莞尔一笑。
在雪琴的眼里,丈夫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象一个玩累了的的孩子。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叱诧风云的特工队队长。
说起他的职务,雪琴禁不住又有点担忧起来。她以前去徐家汇教堂祈祷过,希望丈夫永远都这样,一到晚上就平平安安地回家。总算天主保佑,丈夫虽然身经百战,但每次都有惊无险,毫发未损。
但是她弄不明白,象丈夫这样的铁血男儿,怎么一到家里,就完全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喜欢窝在自己的怀里呢?她不知道别的男人是不是也这样。有时候,她看着丈夫如痴如醉地钻在自己怀里,真想出去问问,别人的丈夫是不是也如此这般?想到这里,雪琴脸上显露几分羞涩。但她并不讨厌这样。相反,她非常享受丈夫对自己的那种依赖和肆意,这让她有一种被需要感。她也非常自豪自己柔软的胸怀能够成为丈夫的栖息地。她知道丈夫每天在外面打打杀杀,到了家里,就应该好好休息放松。
她想起了自己和丈夫的婚姻波折,心里一阵唏嘘。沉淀在心底的那些思绪,仿佛又开始激腾起来了……她赶紧让自己转换思绪,好让激腾而起的往事平息下去。
雪琴低头,看着丈夫硬朗坚毅的脸庞,刀削一般的嘴唇,微微凹进去的眼窝,还有挺拔的大鼻子。看着看着,内心不禁有温情涌起。她伸出手,轻轻地在他的脸上抚摸起来。抚摸了一会,再次用胳膊揽紧了丈夫,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头上,闭上眼睛,不久,自己也有点迷迷糊糊了。
“杨胤——”
睡梦中的秦翌年忽然一声短促的高喊。猛然从雪琴的怀里挣脱出来,直直地坐在沙发上面。两眼瞪得老大,满头的大汗。
“翌年,你怎么啦?”雪琴朦胧间被他一吼,一下子跳得老高。她惊异地望着丈夫,“翌年,你喊什么,杨胤怎么啦?”
秦翌年这才如梦初醒,刚才自己竟然做了个噩梦。
(八)
法租界巡捕房的华人探长黄小轩今天一天都没闲着。从清晨起,他就带领巡捕房的一个中队,跟沪淞警备司令部的军警合兵一处,以维护公共安全的名义,对共产党的一个秘密集会地进行围剿。没想到遭到了共党分子顽强的抵抗,他有好几个手下挂了彩。而更加令他气愤的是,就在他们即将攻破会场最后一道防线时,忽然接到了国民党上峰的命令,让他们立即撤退。并且没有对此作任何解释。这让小轩愤怒了好长时间,同时也感到非常的意外。其实,如果那帮笨蛋没有阻止,他们立马就能冲进会场,有所斩获也不一定呢。
结束围剿,还没等他坐下吃口安稳饭,忽然又接到姐姐男朋友打来电话,说姐姐昨天一大早跳了黄浦江。幸好被巡警和码头工人救起,现在已经脱离危险,让他赶紧去一趟。听完这个消息,小轩的心里已经从山峰跌进谷底,又从谷底缓回山峰。放下听筒,额头上惊汗盈盈。定下神来后,他冲出巡捕房,开了辆车直奔医院。
车子开到半路,小轩就感到不对头了。满大街的报童上蹿下跳,手里舞动着报纸,嘴里在喊着:“卖报,卖报……快看快看,上海滩著名才女殉情跳江被救——快看那,快来看那——”小轩心里毛了一下,赶紧停车卖了份报纸。抖开一看,整个头版除了标题以外,只刊登了一张姐姐的大幅照片。照片里姐姐站在防汛墙上面,面朝着黄浦江,蓄势待发!
这么快就上报了!而且有人居然在第一时间拍到了照片,就象是跟在姐姐身后似的这下可热闹了。黄小轩暗暗叫了一声,来不及细看,他一踏油门,车子飞快地驶向医院。
到了医院,他看见姐姐已经清醒,而且也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好不容易才弄情她的身份。所以直到今天才得以通知你们家属……”一个中年女医生望着黄小轩焦急的神色,解释说。
黄小轩转身谢过医生。又一屁股坐在床上,疑惑地望着姐姐。
问起跳江的原因,姐姐吞吞吐吐,始终不肯说出原因。回想几天前约她出来吃饭时,姐姐看上去还很开朗。就几天的时间,怎么就忽然寻了短见呢?问到最后,他见姐姐依然不肯吐口,可就真的急了。他说你要再不说实话,我以后就不来找你了。听到这话,姐姐才勉强对他笑笑,表示和解。并且说了一句:姐姐最近写作太过深入,有点角色错乱,一时混沌,就干出这样的蠢事来。现在已经没事了,没事了……就想把小轩给应付过去。
小轩对此将信将疑,他吃不准姐姐有没有说实话。他之前猜测,姐姐是不是受了别人欺负才有此一举的?他早就想好了,只要姐姐说出有人欺负她这句话,他黄小轩哪怕对方是天王老子,也要上前扳掉对方几根手指头。而且上海摊这个地方,他还是有几个朋友的。而现在姐姐这么一说,他也很无奈。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姐姐。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忧郁、自闭、敏感、细腻。平时就象一只虫子,老喜欢把自己深深地裹在里面。而她在写作上的天赋,又加剧了这种个性的肆意,使得她越发沉溺于这样的世界之中,乐此不疲,无法自拔。
“周凯来过了……医院怎么打你电话都说你不在。所以,我只好……我出院后先住你那边,我不要让他找到。”黄芩的神情一阵悲凉,小声对兄弟说道。小轩看着她一副恳求的样子,想了想,也就答应了她。特别是听她说到是因为打不通自己的电话才通知的周凯时,黄小轩心里不禁一颤。是啊,在上海,自己是姐姐唯一的亲人了。
“我这两天有特别任务,一直在外面。”这两天和警备司令部统一行动。一律不能和外界接触,“你和他没什么事吧,我听报纸上说,你因殉情而跳江,有这回事么?”小轩打量着姐姐憔悴的神色,很为她担心。
“胡说,小报的话你也信啊。他们一向就是怎么好卖怎么写。周凯说了,他回去就封那几家报馆。”
周凯是姐姐的男友,现在是国民党淞沪宣传部部长。他们的相识也起因于姐姐的写作。而自从姐姐成名以后,她和周凯两个人才女帅哥,早就成了上海滩上的一段佳话。成了时下年轻人仰慕追崇的时尚人物。应该说姐姐在上海滩的名声,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和周凯的这段恋情在推波助澜。而事实上,姐姐这样的人,说她才华横溢不假,旷世奇女也不为过。但她只会闷在暗房间里梦游般地写作,很多的外事都是周凯在帮她打理。包括宣传推广她的小说,联系影视改编等等,要不是周凯帮她操作,她自己是无力应付那些繁杂事务的。
主治医生说了,姐姐跳江以后,因为马上就被人救起,所以只是呛了几口江水。另外有一点着凉。其他没有半点的伤害。因此他建议小轩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回家疗养。小轩当即办好手续,并且找来一件宽大的风衣让她穿上。以免被人认出后,又会有不必要的麻烦。还好,那些记者并不知道她在哪家医院,否则这家医院早就被挤塌几次了。她现在是上海滩上著名女作家。手头有三四部言情小说在同时写作,边写边连载。连载小说的杂志近期疯了一样地好卖,一时间洛阳纸贵。其读者层面覆盖广泛,粉丝拥趸者无数。她的小说情节,人物命运,早就成了人们街谈巷议的习惯话题。出版界、影视戏曲界更是削尖了脑袋,都以获得她作品的代理版权为荣。
小轩把姐姐安顿在他的公寓后,随即开车回到巡捕房。刚刚走到门口,就被副总探长叫住。原来在法租界里,有一个中医在家里被人杀害。总探长示意小轩去承办一下。小轩二话没说,叫了几个兄弟就往那边赶。因为那一片地区巷子狭小,车子根本开不进去,因此黄小轩和几个弟兄们决定,索性顺着民居小巷抄近路赶去。
现在,他刚刚完成了现场的初步勘探,一低头从低矮房门里走了出来,用手指捋了捋他一头的长发,对着天空长舒了一口气。
黄小轩二十五岁,长得魁梧高大,说话时声音洪亮,和他姐姐柔弱的模样形同反差。几年前当过兵。后来所在部队解除了编制,他一咬牙退了伍。受朋友的举荐,应聘到法租界巡捕房做了一名华人探长。这一举动,姐姐不知道责备过他多少次了。他知道,自从父母出事以后,姐姐就一直想让自己找一个安稳的工作。然后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但在黄小轩的眼里,现在这个世道,到处是硝烟暴动,到处是杀戮流血,哪里还有什么安稳的地方。他不想默默地过一生。要出人头地,首先自己要硬。而眼下这个世界什么最硬?当然是手里有枪最硬了。
中医是被人用刀捅死的,这一刀狠狠地扎在心窝里,肋骨也扎断了两根。可见凶手不仅手法准确,下手更狠。中医被扎中以后,估计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因此从神情上看,他死得非常安详,没有显露出半点痛苦状。
另外从现场看,凶手在行凶以后,没有从房门出去,而且从一扇窗户里面爬出去的。有可能是怕被隔壁邻居看到。
房间里十分狼藉,并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看得出这个中医最近的生活非常糟糕。黄小轩粗略地巡视一下,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今天整整大半天的折腾,已经让他非常的疲惫。
本来,租界里面死个把人,在眼下这种局势里真的算不上什么。更何况死的只是一个破落中医。这样的案件,没有人会化大力气侦破,走过场备个案也就行了。黄小轩就是这么想的。
“探长,我找到一个邻居,她可能了解一点情况。“一个副手卖力地向黄小轩汇报。小轩望了望副手,答应了一声。一挥手,示意他前面带路,自己跟在身后向隔壁走去。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黄小轩的几个手下,临时在现场架起了几个大灯泡,凶案现场灯火通明。黄小轩穿过围观的人群,就在低矮的房檐下面,他看见有一个老妇人站在那里。另有一个清秀的小女子紧挨着老妇人,十五六岁模样,看着很象是祖孙两人。
“老人家,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黄小轩微微哈腰,大声地靠近她的耳朵喊。
“我耳朵很好,不聋。”老妇人侧了侧身,后退了一步,冷冷地说,“你想知道什么?”
黄小轩见状,忍了忍,用正常的语气问她:“老人家,想问问你,最近中医家有什么不平常的事啊?”
“什么事算是不平常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