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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屋内,渐渐恢复内力从煎熬中解脱出来的黑衣公子,虽一身看上去狼狈不堪,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凛冽慑人,一双纯黑色的眼眸说不出的冰冷,让人甚至忘记了他此刻狼狈的装束,对其肃然生畏。
四月杨花如雪絮般染指青丝,琉璃色的凤眸半睁半闭,苏寒醉卧在船头惹得不少出行游湖的少女频频注目,更有热情的姑娘伸长脖子朝她这边挥手叫喊。
苏寒早就已经习惯这种场面,她置若罔闻的抬眼望向漂浮的流云,让阳光洒在自己脸上。忍不住扶额一阵轻咳,现在的脸色还是苍白了些,若是要养好这身子恐怕还要在此逗留上半月。不过徐州这地方山美,水美,阳光又好,更何况她现在不缺银子,待上半月又何妨。
想到此处,苏寒嘴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孟莺敢问公子尊名?”一黄一粉,两道身影突然降落到船头,那黄衣圆脸的女子拱手执剑问道,而那粉衣圆脸的女子则低头扯着黄衣女子的衣袖,轻声唤道:“姐姐。”
苏寒把玩着新买的湘妃竹扇,看向两人浅笑道:“在下苏寒。”像是一阵清风吹过耳边,两人隐约闻到淡淡的青竹香。眼前的男子不仅容貌出众,就连声音也都让她们沉醉不已,就像是柳叶拂过心尖的感觉。
两位女子被她脸上明艳的笑容看得一怔,连话都忘记说。苏寒也不问,继续慵懒的将手支着头看向天边。
隔了半晌,两人回过神来,孟莺自觉失态,她朝苏寒走进一步,睁大眼睛说:“孟莺之前在船上看到公子一见倾心,不知公子是否成家,若是公子尚未成家孟莺特来自荐。若是公子已有家室,孟莺不介意做小为妾。”
话音一落,苏寒琥珀色的凤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讶。虽说她这副天生的张皮相的确能吸引不少女子甚至是男子为她心动。然而如此大胆示爱的女子,她这还是头一遭遇见。
她缓缓转头看向那一黄一粉,又听那穿粉衣的姑娘细声说道:“若是公子不嫌弃,孟莲愿意,跟姐姐一起服侍公子。”
好一对娥皇女英,苏寒哭笑不得看到两人比起中了她的红尘逍遥散还要红的脸色说:“在下尚未成家。”
心跳如鼓的两人听到苏寒的话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起来,若苏寒如此貌如玉雕的男子都还尚未娶妻的话……孟莺紧了紧握着剑鞘的手,迟疑地问道:“莫非公子已有心上人?”
心上人?听到这三个字,苏寒眼底闪过一抹讥讽,如实回答道:“尚无。”耳边隐约听到两人轻微的吁气声,“不过在下也并无成家的打算。”
暖阳下,琥珀色的眼眸像是这泛着粼光的湖水,清澈而幽深,让人无法自拔的沉溺其中。话说到这份上,如果她还不知进退,那便是自取其辱。她与孟莲两人从小在镖局的男人堆中长大,娘亲又出世得早,女子的恬静婉约她不会,反而耳濡目染将家里面那些男人们的豪放直率学了去。
正因如此孟莺在看到苏寒眼前一亮时,便将自己心中所想付诸行动,这还是她长大以来头一遭向欢喜之人表明心迹。虽明知自己与三妹举动唐突了些,但以她的性子若不如此,恐怕会悔上许久。
并不自信自己容貌抑或家世背景优越于其他人,她凭的就是一个勇字。大哥常教导她说,想要就得靠自己去争取,若最后求而不得,即是不幸。若求而得之,即是有幸。不管是幸或不幸,亦不悔。
“若是公子尚无此意,可否与我姐妹二人交个朋友。”孟莺退而求其次地问道,她本就没抱多少希望想过苏寒会立即答应娶二人为妻。
孟莺想若是眼前的人敢嘲笑她的直率,她定是要刺他一剑,而后直接抓回镖局当上门女婿。
然而他却没有,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孟莺看到对方眼中并没有一丝惊讶,犹豫,疑惑抑或是轻蔑,微眯的凤眸沉静得就像是深水寒潭不起波澜。
“既然如此,二位姑娘从此刻起便是我苏寒的朋友。”她说着扬起一抹比艳阳更加明媚的微笑,而后运用内力将身边斟满酒的瓷杯用竹扇送到二人手中。
不得不说,她很是羡慕孟莺这直爽的性子,敢爱敢恨,明确目标便付诸行动去争取。若有一日,她的身体能够恢复正常,在她遇到自己喜欢之人时,定要像孟莺这般大胆地告诉对方。
苏寒回过神来忍不住将手搭在眼上,摇头笑自己想太多,也许这辈子她注定是要拖着这副身子孤独到老。
她与孟莺,孟莲二人坐在船头饮酒观湖,直到日落山头才遣了船家将船划回岸边。
言谈间,苏寒得知此二人乃是扬风镖局掌门人孟威之女。苏寒虽对这徐州不大熟悉,然而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扬风镖局她倒是常有听人提到。
“阿寒有幸不想竟与扬风镖局两位千金交上朋友。”苏寒朝二人敬酒道。
“若是今后寒哥哥有用得着扬风镖局的地方,我跟三妹义不容辞。”孟莺,孟莲当下举杯将酒一饮而尽,英气豪爽不似江南女子那般娇嫩柔弱。
大概是鲜少能从其他女子身上寻到这份与她相似的不拘束,她竟与孟家姐妹饮酒作乐,相谈甚欢。
得知苏寒是来徐州游玩,只准备在此逗留半月之后,孟莺,孟莲两人脸上皆是露出失望之色。
虽说现在他们之间是朋友关系,然而孟家姐妹最终想的却不是如此。若是苏寒留在这里她二人还有希望可言,若是苏寒离开那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相比孟莺的健谈,妹妹孟莲的话要少上许多,然而性子却跟孟莺一样直爽。看到二人脸上太过于明显的表情,苏寒不用想也能清楚明白孟家姐妹心中所想之事。
没有平日作弄人的时快感,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阿寒并非痴傻不明白二位对我的心意,只是……阿寒实乃苦命之人,注定无法倾心于女子。”
孟家姐妹听得一愣,神情茫然地看着她,显然是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苏寒不禁扶额,又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跟你们一样,喜欢男人。”
她句句实话,并未有存心欺瞒孟家姐妹,只是她只能把话说到这里,不能再深入解释。
只见孟家姐妹二人脸色一阵白,一阵紫乱翻变换,她亦是无奈地垂下双眸,声音微不可闻地说:“若是不嫌弃的话,阿寒倒是想与二位义结金兰。”
砰地一声,孟莲猛地将长剑砸在矮几上,脸色惨白的指着她说道:“你说什么?你……喜欢男人?”
孟莲瞪大双眼看着她,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羞愤。而此刻坐在她身边的孟莺相较之下要冷静得多。
“三妹。”孟莺轻声唤道,示意孟莲不要太冲动,然而自己心中却同样升起一股怒气。
“并非阿寒有意隐瞒,只是此事……”苏寒无奈地侧头看向山头上的落日,琥珀色的眼眸此刻却黯淡无光,晚霞的余光落在她瓷白的脸颊上竟莫名生出一股悲凉,就连笑也不似先去那般明艳,反而带着些许苦楚,她继续说道:“此事甚是无奈,并非我所愿。”
晓是被苏寒落寞的神情所感染,孟家姐妹脸上的怒意渐消。
然而在下一刻,不待苏寒从感伤中回过神来,便听到清脆的声响,脸上火辣地挨了两巴掌。
白皙的脸颊迅速显出红掌印,孟莲气愤地收回手说:“这两个耳光是惩罚你欺瞒我们的代价。”对上苏寒那双水光盈盈却不悲不怒的眼眸,她咬了咬又道:“从现在开始我们,我们便是兄妹。”
一丝错愕从苏寒眼中一闪而过,她伸手抚上火辣的脸颊,突然扬起纤唇,看着神情纠结的两人,放声大笑道:“是好姐妹才对。”
夕阳西沉,晚风微凉,没有人注意到在那如萧韵穿林般的笑声背后隐藏着一抹淡淡的哀伤。
灌醉强上?
游湖泛舟,赏花品茗,自从与孟家姐妹义结金兰之后,两姐妹这两日便丢下镖局的事不管,硬是要陪同苏寒在徐州好生游玩一番。
心知两人性格直率,苏寒也不拒绝,友人作伴,总比她独自一人看山望月来得有趣。何况孟莺,孟莲两人皆是土生土长的徐州人,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她们再清楚不过,也省得她到处打听。
“阿寒,这五味居的烤乳鸽可是徐州一绝,但凡来这里的食客必点此菜。”
孟莺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后,让小二上了六只烤乳鸽和一坛女儿红。
看到摆了一桌的烤乳鸽,苏寒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惊讶。这两日与孟莺,孟莲两姐妹相处下来,心知两人食量并不大,就算胃口再好她三人也不可能吃下这一桌子的烤乳鸽啊。
仿佛看出了苏寒的疑惑,孟莲将小二放在桌上的一碗黑漆漆的酱汁逐个淋在烤乳鸽金黄的酥皮面上,一股带着辛辣的浓香扑鼻而来。
“这是……”因这不佳的卖相,苏寒不禁蹙眉。
孟莺见状,圆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笑着解释道:“这里面放了一种叫黑川的香料,第一次来五味居吃烤乳鸽的食客总会因这黑乎乎的酱料而下不了口。别看这颜色不怎么好,这味道可是一绝。”孟莺说着便将一只已经淋好酱料的乳鸽递到她面前,然后又说:“除了在进食前要淋上这香料之外,在烤制期间,还在其表面涂了一层特制的花蜜,使得被烤出来的表皮金黄酥脆,味道醇厚。”
早在进店时,苏寒便已注意到周围人在吃这黑漆漆的东西时,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喜悦和满足感。
听孟莺这么一解释,想来这风味定不一般,当下也不再去执着于卖相夹起一片送入口中。酱料的辛辣,花蜜的甘甜两种味道绝佳的融合在一起自舌尖上弥漫开来,这是她从未尝到过的味道,眼中的惊讶比之前看到孟莲将酱料淋在乳鸽上时更甚。
“果然风味独特,可称一绝。”苏寒不禁称赞道。若不是有孟家姐妹带她游山玩水,品尝美食,只怕她这次徐州行定是要错过不少美好的东西。
即便是吃东西,苏寒的动作依旧优雅。如同她第一次吃糖葫芦时的那般心情一样,将自己因被爹爹责罚的委屈一扫而空。除了美酒之外,美食同样能让她暂时忘却心中的郁结。
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这一刻发自内心的愉悦使得她脸上的笑容如扶桑花一般妖娆炫目。这样的笑容不仅使得对坐的孟家姐妹看呆,就连抱着酒走来的小二也两眼直直盯在她身上,不慎一头撞到了柱子上去。
砰地一声闷响,看到捂头嗷嗷大叫的小二,她笑得越发开怀。
不管是第一眼相见,还这两日的相处,孟莲觉得在她慵懒妖魅的笑容中总是带着些许清冷,不如眼前这笑来得明朗,让周围的人被她的快乐所感染。
孟莲想,若非她喜欢男人,定是要强要了她。姐妹同心,除了孟莲,就连孟莺的想法也是如此,甚至还想试图改变她对心爱之人的性别取向。
五味居靠湖而建,在这里不仅能吃到徐州一绝的烤乳鸽,与此同时还能欣赏到碧波湖畔的美景。湖边一阵清风袭来,苏寒身后单用一只玉簪束起的青丝随风浮动,衣袂翻飞,宛如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美丽得使其身后的碧湖蓝天皆是黯然失色。
湖光山色,美食当前,姐妹二人频频向苏寒斟酒,欲将其灌醉。
醉后吐真言,醉后好办事。虽苏寒有比女子还要惊艳的容貌,然而举手投足间的风韵却不似女子这般阴柔,时而让人感到一种不羁的洒脱。
孟莺,孟莲二人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还没学会品茶便先学会了饮酒,这酒量自然是不在话下。
“酒逢知己千杯少。”苏寒举杯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对于孟家姐妹的殷勤敬酒,她也不觉得反常,反倒是喝得更加畅快。不消半刻,眼前的一大子酒坛就已见底。
“小二,再拿三坛女儿红来。”像是没看到孟家姐妹脸上的惊讶,苏寒冲小二喊道。
“这位爷,请慢用。”小二放下酒,抬头对上双颊微红,眼神迷离的苏寒时又是一怔,呆傻地站在原地,甚至连身后掌柜在叫他也没听到。
“那边……”
小二随着苏寒的目光看了过去,正看到店掌柜气急败坏地喊着他的名字。
“快去吧。”苏寒浅笑着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客,客官有什么需要,尽管叫小的便是。”小二脸上泛起红晕结结巴巴地说完,带着不舍转身离开。也不晓得是否是他的错觉,坐在白衣公子对面的两位姑娘看他的眼神很是奇怪,隐约带着些怒意,就连转身背对着也有如芒在刺的感觉。
三坛酒,一人一坛,再加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