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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拔刀,霍的凌空跃起,向雅蕾莎当头飞斩。深井中心的方柱至为狭窄,容不得两个人并排站立,更何况在我跃起的同时,方星也借铁链挥动之力,向前飞纵,当前形势已经成了我们三个争夺那小小的立足点。
铁链连续舞动着,瞬间把方星与雅蕾莎缠在一起,令我的长刀失去了落点。
“随我来吧!”雅蕾莎直直地向后倒仰,坠入黑暗之中。
我挂念着方星,也跟着跃下,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下落的过程特别漫长,当我再次脚踏实地的时候,四周的环境已经变成了一座昏暗的墓穴。雅蕾莎坐在对面的高台上,身后燃着几十支蜡烛,光影飘忽之间,把她的脸映得时明时暗。
此刻,她不再是可怜兮兮的伊拉克难民女子,而是遍体黄金铠甲、神情高高在上的埃及祭祀。
“黄金眼镜蛇,久仰了。”我单手提刀,冷静地审视着四周的环境。作为传说中的埃及女祭司,对方曾给江湖同道留下了很多诡谲的异闻,包括最高明的移魂术、最犀利的阿拉伯刀术、最迅捷的移形换影术等等。
“那仅仅是我的身份之一,假如戈兰斯基还在这里的话,他会告诉你,我还是意大利‘移魂术’的最高代表毒刺、红龙的情妇缇歌,当然还有各种各样其她身份。最重要的,只有我能拥有令生物的思想与身体分离的高明异术。试想一想,如果没有那种技艺,又怎么能主持红龙的献祭仪式?还有我的两个妹妹——雪莉和潜伏在鬼墓下的无名黑巫师,都是非洲异术界的杰出代表,受到红龙势力的推崇。只有我们能把普通黑猫培育成强大的杀人武器,再赋予它们人类的智慧和生命。红龙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无怨无悔地把全部身家性命放在我们这边去赌。当时,就在这个墓穴里,他把自己的灵魂和一个阿拉伯国家的权柄都交给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红龙的转世重生,你、世世代代的沈家名医、雪山圣女、藏教活佛都无法阻止,你们、他们的命运都是成为祭坛上的任何一缸鲜血——”
她举起赤裸的双臂,上面的诡异蛇形纹身能够让人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人物。
方星已经倒下,就在雅蕾莎的黄金宝座旁边。
“那些并不重要,这一次,只能有一方活着出门,也许你再也无法从所罗门王之刃下逃生了——”我记起了自己关于所罗门王和猫妖的那段幻觉。
“这么说,你永远都不会追随红龙,甘心做他麾下的圣战勇士了?”
一条七彩长鞭悄无声息地卷地而来,辫梢掠过我鼻尖时,带起一阵汹涌澎湃的腥风。眼镜蛇是世界公认的十大毒蛇之一,见血封喉,性情凶残之至。毫无疑问,雅蕾莎也具有眼镜蛇的这种特质,才被非洲人冠以“黄金眼镜蛇”的称号。
激战中,四周的景物突然急速变动起来,小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万里黄沙,无边大漠。地面上堆砌着无数黑色的金字塔,有些还在继续施工,无数疲惫不堪的奴隶赤裸着上身,光着脚在沙地里辛勤劳作着。
雅蕾莎站在十步之外,指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黑色金字塔群,得意地笑着:“这是我的世界,每一座金字塔里都将诞生无数杀人兽,终将从这里动身,赶赴全球各大洲、各大岛国,彻底占领整个地球。红龙算什么?我真正要做的,是全部取而代之,成就我的不败王朝。同样的故事,我在三千年前的埃及已经演绎过了,用猫来统治人类的感觉,真是有趣极了。就让我们的决战在这里开始吧,看看渺小如蝼蚁的人类能不能战胜伟大的灵猫之神?”
她高举双臂,朔风呼啸声立刻加强了十倍,卷动沙粒向我飞袭。挥刀劈碎一切,向她飞速逼近,她已经狂啸着飞退,绕过金字塔群,奔向沙丘迭起的旷野。
当她跃上百里之内最高的一座沙丘时,双臂平展,发出一阵又一阵惊涛拍岸般的呼哨声,无数只杀人兽从浮沙下钻出来,排成黑压压的一片,守护在她面前。
“想跟我交手,先打败它们。”她轻蔑地笑了,稍稍挥手,杀人兽嚎叫着冲下沙丘,四面合围。
我俯身一抄,捧起一大把黄沙以发射飞刀的手法全力飞掷出去,每一捧沙粒数量都超过三千粒,每一粒沙其实就是一柄可以射杀敌人的飞刀。杀人兽纷纷倒下,它们是雅蕾莎赖以生存的武器,干掉它们,已经等于斩断了她的手脚。
“她始终不能顿悟,于是,命运周而复始,又走到了这一天。也许这一次可以假你之手,彻底封印她的罪恶之魂,让世界永远归于和平。”
一个银袍银甲的男人出现在我身边,轻轻拔出我腰带上的长刀,借着西天最后一抹斜阳的光,凝重地审视着它。突然间,他的手指一颤,一串碧色的血珠飞溅出来,染绿了刀锋。
“该是恢复这柄神刀魔力的时候了,当它与灵环合为一体时,一定能粉碎猫灵创造的蛊惑人心的幻象。我原以为,将她以铜瓶封印,囚禁在五重鬼楼之下,在漫漫的黑暗长夜里,能令她惕然警醒,破除贪欲,重新回到正轨上来,以等待若干年后闯入者的救赎。现在看来,没有什么能改变她的魔性——”
另一串无色的水滴跌落在刀背上,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眼泪。
“真的要我杀了她?”我记起那段幻象中,他向她出刀,但刀下却早已留情。
“我不知道,其实上一次我假手于叶离汉,传给他这柄刀,并且要越南人全力协助他。最终,他无法忘情,面对已经封印住猫妖的心爱女人,无论如何不肯举刀。那结果你也看到了,封印并非解决一切的最佳途径。这一次,希望你能做到,就在那鬼墓之下了结这段故事。”他将长刀重新递给我,拍拍我的肩,向前一指,“看,那是谁?”
一个踉踉跄跄的男人正蹒跚着走来,身上的军装纽扣胡乱敞开着,双手里各握着一只酒瓶,浑身上下都是酒气。
“那似乎是——”我回头去看,银袍人已然消失,脚下重新变成了那间墓穴。
那满脸络腮胡须的酒鬼抬头看到我时,蓦的一怔:“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摇摇头,刺啦一声撕下半截衣袖,缓缓地擦拭着长刀。白袍人的碧血凝结在刀锋上,拂之不去,但刀背上的水迹却早就干了。
“喂,告诉我,祭司去哪里了?她答应我的事又怎样了?”酒鬼冲过来,恶狠狠地大声叫嚷着。就在我对面的那面墙上,凿满了狭窄的壁龛,每一间里都摆放着被灰布严严实实包裹着的东西。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喝干了一瓶酒,随手将空瓶摔向墙壁,嘭的一声,玻璃碎片四溅。
我摇摇头,但那张脸曾经印在五角大楼的特级通缉令上很久,全球每一个关心政治的人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他本人已经被囚禁在美国人暗无天日的铁狱里,失去了指挥一切的特权。我知道,现在的一切,不过是雅蕾莎营造出来的幻象,眼前的红龙面目憔悴、外强中干,正是二次海湾战争后期阿拉伯半岛电视台新闻节目里的形象。
“我会在死后重生,我一定能重新统治这个世界……祭司会帮助我,她的能力,她的‘空气之虫’一定能帮助我,让我死后的灵魂像无所不能、啄食一切的兀鹰,飞翔于伊拉克上空,把所有敌人斩尽杀绝,而后重建世界秩序。那时候……我会用黄金和钻石铸造属于红龙的宝座……”他嘟嘟囔囔着一头栽倒,犹然不忘将另一瓶酒大口喝干,再次摔碎。
“这一间,才是鬼墓的真正核心,直通五重鬼楼。每一个甘心与我为盟的大人物,都会在这里达成所愿,凭着我赋予的无上法力,开创江山国家。你也可以,只要你肯合作,就像红龙那样,甘心情愿地向我奉献出所有——”
雅蕾莎再度出现,缓步走向她的黄金宝座。
“这是你最后一次发表统治世界的演讲了。”我冷笑着低语。
“什么?”她踏上黄金台阶,洒脱地旋身落座,但那时心口里陡然多了一柄长刀,刀尖贯穿身体后,又直透椅背,从后面露出半寸。
“猫灵是永远不死的,就算再有一万把同样的刀,也——”她忽然瞥见了刀锋上的那一抹碧绿,蓦的高声惨叫起来,“不,这不是他的血,我了解他的心事,他是永远不会向我下手的……”
她的心口流出的鲜血与刀锋上的碧血融合在一起,缓慢地滴落在地上。满地石块忽然开始发光,壁龛里那些灰布包裹迅速打开,各种各样的动物木乃伊制品迅速复活,跳出壁龛,在红龙身边满地乱蹿着。
我走进她,双手握着刀柄,凝视着她那张扭曲变形的脸。
“求求你,不要把刀拔出来,再给我最后一个机会。假如是他要你来杀我的,请允许我见他最后一面……”雅蕾莎脸上的极度痛苦表情,让我稍稍犹豫,但那壁龛上突然有鲜血喷涌而出,在地面上形成无数翻滚的漩涡,托着这黄金铸成的宝座急速上升。
“给我机会,你就不再有机会了,下一个轮回再见吧——”雅蕾莎努力地抬起头来,伸出手指,擦拭着那道碧血痕迹。我再次拔刀,刀身却嵌在她身体里一样,纹丝不动。
血水急速上升,托举着我们穿越重重黑暗,再回到那八卦阵里的深井中央的方柱上。
“看,那条血海中的龙,未来世界是他的,亦是我的,而你们——毕生渴望打败我的无知的人们,只会在血海汹涌中化为乌有。无所不能的猫灵能在那时候统治埃及,就一定能在此时统一世界,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雅蕾莎脸上重新出现了胜利者的微笑,一条红色的长龙在鲜血中盘旋往复着,躁动之极更狰狞之极。
“红龙必将死而复生,必、将、死、而、复、生。”她一字一顿地告诉我,双眼中闪现着邪恶的光芒。
“清水如镜,七手结印,天、地、佛浑然一体,我即是天地间唯一金身主宰——”方星突然间从血海中凌空飞起,厉声喝叫,身上的血珠纷纷四溅弹开。
她的颈后出现了七只赤裸的干瘦手臂,结着七种藏教密宗手印,分别是铁轮印、法轮印、雷轮印、大空寂印、不知不识印、去三昧真火印和无相天地万杀印,以七彩长虹为背景,七大手印向雅蕾莎当头猛击下来。
那一刻,雅蕾莎身下的黄金宝座轰然炸裂,碎片落入血海。我拔出了那柄长刀,抓住她的身子跃回甬道里。
“我是有……九条命的……不死之身……九条命……”雅蕾莎的脸上布满了惊悸和不甘,但七种手印刹那间便轰碎了她全身的骨骼,我刚刚松手,她便软倒在地。
血海中的巨龙骤然冲天而起,扑向半空中的方星。她迅速脱掉腕上的碧血灵环,掷向正北面的甬道。四件宝物各守其位,布成“青龙白虎龟蛇大阵”,一堵无形的巨网罩住龙头,任它在半空中飞舞,却无法脱缚而去。
我的丹田之内突然有一股异样的力量蓬勃跳跃着冲向全身血脉,浑身仿佛有数不尽的虫子在钻来钻去,正是那些狄薇强加给我的“空气之虫”。当所有虫子贯入双臂、然后从掌心里涌出时,我手上的那柄长刀脱手而飞,带着劲风旋转着射入红龙的脖颈,那颗硕大的龙头立刻被斩落,连同龙身一起跌回血海里。
“我失败了,这是我死的日子。不过,能真正死在他的碧血之下,也是一种最好的结局,不是吗?”雅蕾莎缓慢地向前爬去,翻身落下深井,与血海一起迅速退去,沦入无边黑暗。深井和方柱都是她创造出来的幻象,也随着她的死而瞬间消失。
这是一次来之不易的胜利,小北和叶溪都已经苏醒,他们体内的猫妖灵魂也跟随雅蕾莎的死一起消失了。
方星取下左手无名指上的珍珠戒指,啪的一声捏碎珍珠,露出里面那颗比大米粒稍微大一些的黑色珠子。“这就是藏教秘宝‘鹫峰如意珠’,可惜这一次有了所罗门王的碧血,它就暂且用不到了。”她笑着将珠子放回口袋。
在我们背后,刚刚到达的工程人员正在小楼上钻孔,然后安插炸药雷管,将其彻底毁去。这里将建成一座崭新的儿童游乐场,无偿捐赠给港岛西部的孤儿院。
小北现在已经改名字叫做沈北,而且放弃了黑道上的打打杀杀,准备去英伦三岛主修西医。叶溪,则在方星的鼓励下答应承接下叶离汉的所有事业,重建了四个儿童援助基金会,专门支持非洲儿童基础教育的发展事业。
值得开心的是,经此一战,叶溪终于肯接受沈北,两个人的感情正在逐渐升温。
大局既定三个月后的某个黄昏,我和方星送弟弟沈北飞赴英伦三岛,他将在异国进入一所西医名校攻读。
我们刚刚回到新迁入的山顶道寓所里,沏了一壶雀舌香茶,准备静下心来,为以后的新生活慢慢打算,忽然听到有人在按门铃。
方星从门镜里看了一眼,讶然回头望着我:“是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