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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应了后纷纷退了出去,偌大的明间里顿时就空了,只余下三人,如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跪在原地,她小声却倔强地问:“娘娘可否给奴婢一个理由?”
语竹怒道:“如晴,你妖媚惑上,还有什么脸子来问娘娘要理由?”
如晴不理会语竹,只是看着张嫣。
张嫣默然回视她,她不是不清楚,如晴这个性子确是很对朱由校的胃口。张嫣更清楚,眼下为着王宛儿的死,六宫人心惶惶,谁也不愿再先出头去侍寝,有个如晴在朱由校身边,即便只是个玩伴,也确能压制魏忠贤和客印月。
可终究顾忌着一事,于是缓缓道:“你知道的,皇上好男风。”
“奴婢也知道是皇上亲自开了口跟娘娘要奴婢。”
“不过是玩物而已。”
“玩物又何妨?皇上喜欢的玩物,与皇上冷落的妃子,奴婢更宁愿当前者。”
语竹斥道:“放肆,你……”张嫣伸手制止了她的话头,轻叹了口气,命语竹先退下。
语竹带着满面不解退了下去,如晴也同样对张嫣的做法摸不着头脑。
张嫣靠近如晴,让她起来,在她耳边一字一句清晰道:“本宫知你本是万历年间罪臣之女,八岁时因家父获罪而被迫入宫中当奴婢。”
如晴身子猛地一颤,却听张嫣不疾不徐接着道:“可正因为如此,本宫才不愿放你去皇上身旁。你的父亲是‘妖书案’中蒙冤获罪的替罪羊,他的家眷被没为宫婢本已是冤枉,本宫不愿看着你家一脉在你这里绝了后。”
如晴沉默了片刻,真心实意地说:“奴婢不懂。”
“皇上未临幸任何妃嫔,你此刻去皇上身边,何等招眼?即便你不在意那些女人们的怨气,可你是从坤宁宫出去的,奉圣夫人又岂会放过你?王宛儿的下场,你的好姐妹丝梅的下场,你忘了吗?”张嫣问道。
如晴的眼眶红了,极力忍着,看起来十足委屈。张嫣并未给予同情,接着说道:“如若你得了宠爱,奉圣夫人是不敢动你。可你懂不懂什么是‘伴君如伴虎’?咱们圣上脾气好,但你若一个不当心惹他不痛快了,他只需一句话就可以夺取你的性命,跟捻死蚂蚁一样稀松平常。若真要计较起来,本宫可以治你两次大不敬之罪,当下就可以着人拖你出去乱棍打死。不过念着你年龄尚小,又因含冤的父亲才入宫为奴,一而再地放过你。你认为皇上会顾念这些吗?”
听完张嫣最后的问话,如晴睁大了双眼,她发觉自己给不出肯定的答案。
张嫣柔顺一抚如晴肩头,直视她迷茫的眼眸,“你已生异心,坤宁宫留不得你了,明日一早语竹会传本宫口谕,将你遣回司礼监。”
说罢,张嫣便离开了明间,留下呆立在原地的如晴。
语竹吹熄烛火,黑暗涌来,张嫣又一次不可抗拒地想起了那个夜晚。
过了那么多日,起初对这件事的震惊与伤心慢慢淡了下去,理智与冷静逐渐恢复,张嫣随之发觉燕由身上有一些奇怪的、前后矛盾的细节。
堆绣山的第一次相逢,燕由尚且不知道偷听的人是自己,他却选择了不向魏忠贤揭穿,可见他并未变得心狠无情。况且他先看清自己的脸后,他表现出来的情绪……燕由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毫不在乎么?
张嫣越想越觉不对劲,她努力回忆第二次相见的时燕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
他若是真变了,真淡忘了回忆,那晚他明明有许多种法子可以避过自己,却偏偏叫自己出来,同自己说了那么多话,任自己扯着他的袖子。
当局者迷,面对如此在意的人,张嫣不知这些想法是否只是自己的奢求。
思来想去,除了让脑子乱成一团外,没有其他任何结果。还是见面亲自问清楚的好。
但面对燕由,张嫣失去了往常的勇气,再者,不管实情怎么样,宛儿的死他终要担一份责任。张嫣在床上翻了个身,幽幽叹了一口气,见与不见,还是过些时日再说吧。
一早起身洗漱过后,语竹给张嫣略带乌青的眼圈多补了些粉,才勉强遮住了疲意。语竹去换茶水,一开门却小声叫了出来。张嫣闻声回头看去。
如晴跪在暖阁门前,坚决道:“奴婢想明白了,宁可失败后赴死,也不愿居于人下一辈子,只求娘娘给奴婢这个机会!”
张嫣沉默地盯着她,良久,才开口说话,却不是对着如晴。
“语竹,你现在去给方成盛知会一声,告诉他这是皇上要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奴婢谢娘娘大恩。”如晴闻言大喜,连连磕头致谢。
语竹匆匆离去,张嫣招手让如晴到身边来,低声道:“你若是想活得久一些,就在外人面前装出与本宫不合的样子来。从今以后你跟坤宁宫再无关系,来日的一切,全凭你自己步步为营。”张嫣知客魏二人当自己是心头大患,若是如晴带着坤宁宫的身份去了朱由校身边,客魏二人必不会轻易容了她去。但如若两人知道如晴与自己交恶,比起加害她,拉拢她一起对付自己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如晴虽不太明了其中含义,还是顺从答道:“是。”
张嫣接着叮嘱道:“你要记住,客印月与魏忠贤定不会与你为善,但高永寿为人不同,如与他处得好,你的地位会更稳固。”
如晴记住了,认真点点头。
张嫣吸了口气,秀眉扬起,高声斥道:“若不是看着皇上的面子,定要赏你这不知廉耻的贱婢吃板子!”
如晴怔了怔,立即会意,也提高声音回道:“娘娘是怕奴婢得了皇上的宠爱再也不来坤宁宫了罢?”
张嫣抓起一个茶杯摔了出去,“滚出去!”
如晴站起来,张嫣张口无声地说出四个字,如晴看懂了,张嫣是说:“好自为之。”
如晴抿嘴,冲张嫣又行了一个礼后,才走出暖阁的门。
外面候着的一众宫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她,如晴只作不觉,扬长而去,从今日起,她的人生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54。委意求其全
“皇上,吏部尚书周嘉谟上疏,说您不该沉溺玩乐荒废朝事。”魏忠贤快速道。
朱由校手持木锯,一推一拉,动作不停,口中随意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魏忠贤继续报:“皇上,礼部尚书孙慎行上疏,说现皇室无子嗣,劝您该多去东西六宫走动,福泽后宫,早日诞下皇子。”
朱由校丢开斧子,俯下身对器件吹了一口气,将木屑吹开,又拿近眼前仔细瞧了瞧,似听不见魏忠贤的话。
“皇上,言官”
朱由校皱起了眉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嚷嚷道:“这些烦扰人的老家伙们,听得朕耳朵都出茧子了。以后朝臣奏疏不必一一来报。”他歪着头想了想,“日后,你酌情处理便好。”
“是。”魏忠贤垂首,心下狂喜,每每挑着朱由校做木工活做得正上瘾时向他回报消息,足足磨了数十日,终于等到了他的这句话。
朱由校不耐烦地挥手,“行了行了,无事你便下去吧。”
如晴在旁不动声色地看着听着这一切。不知不觉她已在乾清宫侍候了数月,朱由校那放荡不羁的脾性她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她隐隐预感总有一天朱由校会完全对朝政撒手不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在乾清宫那么多日子,不管想不想听,多多少少都会接触到一些朝政。冷眼看了那么久,朱由校只对内阁首辅叶向高的话还有几分听从,其余朝臣不管是上奏疏还是当面直言,只要碰上他不乐意听的事,他尽数置若罔闻。
魏忠贤出去后,朱由校的兴致被打断,便暂时丢下做了一半的木工活,用手背拭汗,大呼暑气过盛。
如晴见状,忙抽了帕子上前递给朱由校,然而朱由校并不理会她,视线落在她身后的高永寿身上,叫道:“永寿,过来。”
如晴脸上挂不住,只好默默收起帕子,尴尬地退回原来的位置。她几乎可以想象出今晚回到乾清宫的宫女居所后,其他人会说出怎样恶毒的话来诋损她。
这数月里,因她再没什么独特表现,朱由校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淡薄。
不单她自己察觉到了,从乾清宫内其余宫女对她由好转坏的态度中,便可以知道她们也察觉到了。如晴十分担忧,再这样子下去,迟早会被他完全丢到脑后,到时候,自己的境遇只怕会比来乾清宫之前更加凄惨——
这日里,本要当值的一个宫女病了,人人都推诿着不想去替,最后还是如晴站了出来前去替她。
朱由校还在做先前未完成的傀儡,方成盛忽然进来,手中拿了个竹条食盒,说是奉圣夫人送来的。朱由校的傀儡刚好上完最后一道油彩,他伸了个懒腰,瞟了一眼食盒,懒洋洋地吩咐如晴:“拿去倒空,别给人看见。”
如晴应下去,拿了块暗色的大方巾裹住食盒,趁着方成盛站得较远,没有注意这边的时候,轻手轻脚地从暖阁里溜了出去,绕着小路往偏殿后的小厨房走。
每个宫女每月都有自己固定的当值时间,平日里无事从不打乱,因此如晴是第一次得知客印月会给朱由校送吃的,但为何朱由校看也不看就让自己悄悄倒了呢?如晴将食盒抱在胸前,百思不得其解。
想着想着,步子便慢了下来,如晴瞧着四下无人,躲身到了一个拐角处。
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个大白玉瓷罐。如晴又回身看了一眼,确保后边没有人,这才轻轻揭开盖子。
一股古怪的气味冲出来,如晴吐了吐舌头,探头一看,汤水晃荡,颜色灰褐灰褐的,也看不出汤水底下有些什么汤料。
“你在做什么?”正紧张间,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心本就因为偷看一事悬着,这把的声音又突如其来,着实把如晴吓得不轻。手上一抖,盖子掉了出去,幸好下面便是瓶口,盖子清脆地碰了一声后又稳稳合上了。
如晴抬头一看,竟然是客印月,她刚从拐角后走出来,恰好与如晴相碰,就在如晴身前咫尺处。如晴没料到她会出现在此,一时间腿都软了,抱着食盒慌张跪下。
客印月这才看清如晴手上东西,扬声质问道:“你拿着我给皇上的东西,要去哪里?”
朱由校吩咐如晴不能被人发现,那么自然也不能给客印月知道,如晴当下机灵一动,尽力装出天真无邪的模样,脆生生道:“回夫人,汤有些凉了,奴婢奉皇上的命拿去小厨房炖热这汤呢。”
客印月这才半信半疑地“噢”了一声。
如晴心想,客印月得知自己皇后交恶后,便未曾对自己多加为难。看她神色如常,说明自己方才的举动也没有触犯到她的底线,于是大着胆子说道:“奴婢一时好奇,忍不住想看看这是什么汤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夫人恕罪。”
客印月并未发难,反而笑起来,“这可是大补汤,难得的好东西。”
客印月看如晴一脸不解,笑意更娇,“马鞭煮汤服用,于男女之事,大大有益”
如晴这回听懂了,从耳根子红到了脖间,客印月似乎很是满意如晴窘迫的模样,笑着离开了,往暖阁方向去。
如晴才刚松了一口气,复又提心吊胆,她想到,只要待会儿客印月在朱由校面前那么一说,自己说的谎就会被揭穿,日后指不定她会怎么看待自己。
这头儿似顺了如晴的心意,客印月到了暖阁前,方成盛硬是挡在门前,说是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害她带了满肚子的气离开。
如晴倒完汤水,磨磨蹭蹭回到暖阁中,见客印月不在,便将刚刚遇到她的事对朱由校简略一说。朱由校看起来很是赞赏她的做法,如晴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可回忆起刚刚撞见客印月的事,真觉得有些奇怪。
平日里,客印月出行的排场大得很,今日怎的就一个人来了乾清宫,还从那么偏僻的道路往暖阁去。还有另一个奇怪之处,朱由校好男风是人尽皆知的事,自己到了乾清宫后也不过是陪他玩乐,客印月为何要送马鞭汤给他呢?还说什么男女之事……
如晴越想越出神,恍恍惚惚地竟没听见朱由校唤她。还是高永寿轻轻撞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问道:“什么?”
朱由校也不计较,重说道:“朕日日看戏台子上的傀儡戏,也有些厌倦了,你可有想到什么新鲜法子玩?”
如晴看着朱由校,眼前却出现今日所见那晃荡的汤水,她不自觉道:“水……”
朱由校不明所以,奇道:“水?”
如晴自知失言,却又因这失言而忽然灵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