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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面孔亦是青白一片,厉声道:“去查,马上去查!”
“夫人,您要查什么?”
“去查这翩翩的底细!”
婢女愕然,不得不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顺夫人突然叫住了她,“早不进府晚不进府,偏偏在我被幽禁的时候,实在太过巧合了。替我留意一下,看这个翩翩和江小楼可有往来。”
“是。”
顺夫人走到铜镜前,镜子里的女子依旧是花容月貌,却因为过度愤怒暴露了眼角和唇畔的纹路,目视着自己的面孔,她的脸色越见阴沉:“居然能想到釜底抽薪这一招,算是我小看了你。”
若那翩翩果真夺走王爷宠爱,这么多年来自己付出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不,这绝不可以!顺夫人恨极了,手指抓住桌前的四叶鸟凤铜镜,用力地一把将之掀翻在地……窗外的红梅开得依旧鲜艳,一阵风吹来,花枝映在窗上,却是盛极而衰,摇摇欲坠。
谢府
谢康河经过一段时间的康复,病情原本有了起色。可是偶然的一次风寒,却又将他彻底击溃,一连病在床上数日,连门都出不去。当江小楼闻讯赶到谢府的时候,谢康河的声音已然全哑了。他看见江小楼,虚弱地笑了笑。
床前的太无先生回头望着江小楼,不由自主轻叹了一声。
江小楼一颗心猛然沉了下去,谢康河的身体一向健朗,可上回谢瑜所做的一切,给了他沉重的一击。在这样的重击之下,他对整个谢家都十分失望,对那些自私无情的子女也冷了心肠,人一旦没有牵挂,身体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垮了。
江小楼目光温柔地望着谢康河,语气温婉:“伯父,你有什么事想让小楼去办吗?”
谢康河轻轻咳嗽了一声,看着江小楼道:“我今天把你和太无先生都请来,是想让你们为我做个见证。”
江小楼是故人之女,而太无先生是他多年的好友,见证无异留下遗言,防患于未然。江小楼听到这句话,面色不由微微变了。
谢康河面色隐隐泛白,声音却还镇定:“把他们都召过来吧。”
这句话说完,原本在外室等候的谢家众人都进了内室。除了漂泊在外来不及赶回的谢三公子外,都已经来齐了。江小楼一眼瞧见谢连城,他依旧是一身素雅的衣袍,俊雅一如往常,唯独那双潭水般的眸子带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沉寂。不知为何,她的心头微微一动。不由自主地,一声叹息落在心头,越来越沉。
谢康河的眼神在人群里搜寻,灰白的瞳孔竟流露出失望的情绪。他轻轻地喘出一口气,自己已经是行将就木、病入膏肓,可谢夫人却始终不愿意原谅他,明明他已经解释过自己的苦衷,她的冷漠却从未有丝毫削减。他盯着谢连城的眼睛,笑容十分苦涩:“我很后悔!”说完这四个字,他的喉咙突然被堵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想把盒的痰吐出来,却无济于事。
“我真的很后悔啊!”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中,他又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很僵硬。
江小楼眸光只有真切的关怀:“伯父,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谢康河青白的面色变得越发衰败,他只是摇了摇头,重重咳了两声,终于提起力气,慢慢地道:“我这辈子没有做错过什么,即便是谢瑜那件事,我也没什么愧对她的。可只有一件事,我多年来都放在心中,我愧对一个人……”
众人脸上的神情各异,可谢康河说完这句话,似是不准备继续往下说了。王姨娘走上前,轻言细语地道:“老爷,若有什么吩咐您就说吧,我们都好好听着。”
谢康河看她一眼,似是读懂了对方眼底的期盼,面上却并无动容,只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枕头底下。王姨娘正待上前,谢康河却向她摇了摇手。太无先生明白过来,主动上前翻开枕头,竟从下面取出一张纸笺。
“先生,麻烦你把里面的东西念给大家听听。”谢康河这样说。
信上详细记录了谢家全部产业,太无先生一字一句认真读着,每个谢家人的眼中都在隐隐发亮,他们似乎从那几张薄薄的信纸中看到金钱的希望。不,那是金山,是银海,是下半生挥霍快活的保障。
太无先生的声音十分沉缓,细细绵绵地滑过所有人的心扉。
江小楼的目光带着审视,在每个人的面上轻轻扫过。如此泼天的富贵,富可敌国的家业,谁会不动心思?但谢康河患了重病,眼看奄奄一息,这些人便毫无顾忌表现出觊觎之心,实在是叫人心中发冷。
唯独谢连城眼眸沉沉,神色平静,他对于这一切没有丝毫的兴趣,至于兄弟姐妹脸上露出的狂热情绪,他也压根就没有去瞧。跟那些眼睛放光、神色激动的谢家人比起来,他像是一尊容颜绝俗的躯壳,早已没有灵魂。或者说,他的灵魂已经不知飞去了何处。
终于,太无先生读到最要紧的部分,然后谢家人的脸色慢慢变了。谢康河将大半的产业都留给了谢连城,分给其余子女的不过是五分之一,这么多人平分那五分之一啊,每个人能剩下多少!不待其他人出声,一直默然无语的谢倚舟瞬间开了口:“父亲,这就是您的遗嘱吗?”
谢康河声音虚弱,却是毫不犹豫:“这些年来你大哥一直帮着我做生意,期间经过无数的风浪,好几次谢家都危在旦夕、濒临破产,是你大哥苦苦支撑、力挽狂澜。如今谢家的一切,大半的功劳都属于他。但我也没有忘记你们,家中的女孩子各人可得一份丰厚的嫁妆,各陪四座田庄,百亩良田。至于你,好好读书,求取个功名,这些俗物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
谢香实在忍不住,红着眼圈道:“父亲,你也太偏心了些,大哥是你的儿子,难道我们就是外面捡来的吗,凭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他!”
甜美的声音因为贪婪变得尖锐刺耳,江小楼不由轻轻蹙起眉头。
谢连城眉眼平静,仿若没有听见似的,那双漆黑的眸子,流动着不属于尘世的冷淡漠然。
谢康河眉宇不自觉染上一丝怒意:“我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我死之后这个家必定分崩离析!财富越多带来的祸患越多,没有你大哥这家是守不住的!你们若是老老实实在家中呆着,他自然会照拂你们一生,如果觉得我分配不公就滚出去,我一个字儿也不给!”
他素来性情温和,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显然是动了真怒。江小楼垂下眸子,财富太多果真不是一件好事,到了这种时候,亲生儿女们想的不是谢康河的病体,而是遗产分配是否公正的问题。
谢倚舟俊朗的面孔上眉毛抽动了一下,突然勾起嘴角冷笑一声,语气格外冰冷:“我不过是父亲砧板上的一块肉,横切竖切都由您!我虽然不成材,可这么多年来你的每一句教导都铭刻在心,时刻不敢忘记!过去父亲认为家中已经有了大哥,便不许我经商,我就刻苦攻读!但这并非出自我的本心,仅仅是为了让您高兴,为了让您觉得与有荣焉!可是您今天却说,这个家是由大哥一个人支撑起来的,那我呢,我算什么?这么多年来,父亲只给了大哥表现的机会,何曾给过孩儿?从前我一直觉得父亲正值壮年,精力过人,并不需要我指手画脚,故而只是埋首书堆、拼命苦读,谁曾想竟使父亲视我为无用之人!今见父亲重病在床,儿子不敢放纵下去,这些天来经过反复的思考,已经写好一份发展谢家产业的计划,请父亲审阅,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经商的天分,到底是不是比不上大哥!”说罢,他把袖中一叠宣纸双手捧在谢康河的面前。
谢康河听到这番话后,不由盯着自己的二儿子,神色中有几分陌生。
太无先生从他手中接过那份计划,轻轻递给谢康河,谢康河刚刚勉强看了两眼,面上却已经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份计划对谢家将来各项事业如何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规划,更可以免于谢家遭受不相干的外人干扰,彻底毁于一旦!”
言之凿凿,声声入耳,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不相干的人,他是在说谁?
谢连城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弟弟,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无尽的嘲讽。
谢倚舟却只盯着谢康河,神色中难掩焦灼:“父亲,到了这个地步,难道您还要替他隐瞒吗?”
谢康河猛烈地咳嗽起来,旁边的婢女连忙倒了杯热茶,双手捧到谢康河的嘴边,可他一把将茶杯推开,怒声道:“孽子,你到底说什么?”
谢倚舟毫无愧疚之色,猛然起身面向所有人,一脸凛然:“大家还不知道吧,我这位风雅绝代,文武双全的大哥,根本不是谢家的亲生血脉!”
空气中有一种凝重的气氛瞬间扑面而来,紧张的局势一触即发。
江小楼微微一怔,目光瞬间落在谢康河的身上,满是震惊。恍惚间,她突然想起上回谢康河所说的那半句话……“可惜他不是……”不是,难道当初谢伯父不知不觉透露的就是谢连城的秘密?
王姨娘倒吸一口凉气:“倚舟,没有根据的事情你可不得乱说!”
谢月、谢柔、谢香、谢春等人皆是面面相觑,几乎说不出半句话来。老天爷,谢连城如果不是谢家的血脉,那谢夫人岂非……这样严厉指控,真是太可怕了!
谢康河挣扎着要坐起来,却又颓然地倒下,只能开口重斥:“胡说八道,你这个孽障,竟然如此污蔑你自己的亲生大哥!”
“亲生大哥?”谢倚舟挑眉笑了笑,嘴角抽动着,隐隐现出狰狞的恨意,“是不是亲生的其实父亲心中早有预料,既然大家不信,何妨做个证明。”说着,他拍了拍手,扬声道:“请那位夫人进来吧。”
帘子一动,走进来一个身着宝蓝色盘锦绸缎的女人,容长脸,吊梢眉,满头的银丝紧紧挽在脑后,看起来纹丝不乱。看到她的瞬间,谢康河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更苍白,他望着谢倚舟,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谢香娇媚的面上涌出一丝惊讶:“二哥,她是什么人?”
谢倚舟冷冷一笑:“陈妈妈,你自己说吧。”
“回禀各位主子,奴婢年轻的时候是产婆。”她垂着眼睛,说话声音不紧不慢。
陈妈妈经验老道,于女人产子方面极有手段,名气很大。
谢倚舟语气平淡:“陈妈妈,还记得我大哥是哪一年出生的吗?”
陈妈妈淡淡一笑,神色从容地道:“辛酉年二月初三。”
“时间过去这么久,你为何还记得?”江小楼眸色一闪,开口问道。
“谢夫人生养的时候难产,过了三个时辰孩子都下不来,药饵符水全都用上了,最后谢老爷把我请来,我用热汤暖她的腰腹,又用手上下按摩。谢夫人才觉肠胃微痛,不多时便产下大公子。当时谢老爷对我千恩万谢,还特地问我怎么办到的,事实上大公子出生的时候,一手误扯夫人肠胃,无法挣脱,所以我悄悄在按摩的时候隔着肚腹针其虎口,他一痛便松了手。谢老爷您忘了,大公子刚出生的时候,右手虎口还有针痕呢!”
江小楼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她看着这一屋子的人,隐约之间明白了什么。
谢康河怒道:“胡说八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马上把她赶出去!”他一边说一边没命地咳了起来,太无先生怕他有个好歹,连忙上去扶住他道:“谢兄,千万不要如此恼怒,身体要紧!”
可是,谢康河却咳嗽个不停,气息梗塞:“把她赶出去,立刻就赶出去!”
在众人的震惊中,谢倚舟却是微微一笑:“父亲,陈妈妈说是辛酉年二月初三,可咱们大家一直以为大哥的生日是六月初五,整整差了四个月,到底是你老糊涂了,还是家中所有人都记错了日子……十月怀胎,原来夫人在嫁给你之前就已经珠胎暗结!我可是已经查访过当年的老管家,他说那时候父亲从束州刚回来,在辽州遇上夫人的时候,她早已是个身怀有孕的寡妇了!”
谢香面上无限震惊,却又难掩怒意:“大哥果真不是我们谢家的人吗?那父亲你为什么还要把家产传给他,您是不是疯了!”
“三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江小楼再也听不下去,清冽的声音陡然响起。
谢香微微扭头,发上七宝琉璃簪垂下的流苏轻轻晃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瞧着她:“这是我谢家之事,你一个外姓之人,有什么资格来管?”
江小楼只是不动声色地微笑起来:“既然伯父请我来,就是要请我做个见证,你们为了得到家财,竟然会想到此等污蔑之法,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