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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楼看了箐箐一眼,淡淡道:“现在就是你币心的机会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箐箐低下头去,忍不住牙齿害怕得格格作响:“是。”
来到大厅,谢康河满面寒霜地坐着,王宝珍在一旁柔声劝慰,谢月谢柔几人坐在一边默然不语,谢瑜柔柔弱弱地陪着,眼神极为平静。
江小楼上前行礼:“谢伯父,你回来了。”
谢康河看见她才收敛了怒气,和颜悦色道:“小楼,坐下吧。”
谢瑜眼神带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等江小楼看过去的时候,她却别过了脸。
谢康河冷冷地看着谢瑜道:“瑜儿,你可知道错?”
谢瑜心头一颤,咬住嘴唇,眼泪潸然落下。
王宝珍连忙道:“老爷,四小姐已经知道错了,您也别过于——”
谢康河却严厉地道:“她身为府上的四小姐,身边的丫头仆妇竟然做出这等事,被别人知道要议论说我家没有管教女儿,平白无故坏了名声,本该重重惩罚,但我怜惜你原本并不知情,罚你禁足一月,其他暂且记着,容后再罚,你可服了!”
王宝珍眼神一闪,柔声劝慰:“老爷,四小姐毕竟是女儿家,禁足一月不好听……”
岂止是不好听,传出去别人都会以为自己犯下了什么大错,所以闭门不出。在谢康河而言,这是极重的惩罚了……谢瑜面上无比愧疚,眼神哀婉动人:“父亲说得在理,女儿无不听从。”
这事实上是谢家的家务事,江小楼并不想参与其中,可谢康河却坚持认为,她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必须参与所有的事务决断。
等到这桩案子断完了,江小楼主动站起身来,向谢康河道:“谢伯父,既然您今天已经回来,小楼便正式向您辞行了。”
谢康河脸色一怔,随即立刻站了起来,惊讶道:“小楼,你这是为什么,我才刚回来,是不是哪里照顾得不周到?”
江小楼神色略略一松,勉强一笑:“伯父,一切都和旁人无关,只是小楼自己住不下去了。”
谢康河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的目光如钢刀一般在每个人的面上划过,此刻他已经意识到,一定是有人在他离开的时候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他咬牙切齿地瞪着这群妾室子女,恨不得把她们当场斥骂一顿,连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都容不下,这种小家子气的家庭,简直叫人心里憋屈!他强压住愤怒,柔声道:“小楼,伯父是不会让你走的,任何人欺负你,都请你老实和伯父说,如果你走了,会让我这一辈子良心不安,你忍心吗?”
他神色诚恳,语气极为认真。
江小楼缓缓摇头,道:“伯父,从我来到谢家开始,就打破了您原本平静的生活。这个家里没有人真正喜欢我、欢迎我,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也许我这样说您会生气,但这是事实。三小姐担心我篡夺谢家的财产,甚至不惜蛊惑院子里的丫头装神弄鬼吓唬我,借机挑拨我和四小姐的关系,我如果继续住下去,只怕家里永远不得太平,您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谢康河一愣,整个人都呆住了。
谢香一惊,面色发白,眼睛顿时蓄满泪水:“小楼,你说的这是什么?我好端端的又怎么惹到了你,我什么时候收买你院子里的丫头?”随后又转头看向谢康河,委屈十足:“父亲,女儿真的不知哪里做错了,女儿一直小心翼翼做人,生怕惹得贵客不高兴,现在她还这样百般针对,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知道东窗事发,却一直心存侥幸,希望江小楼手上没有切实的把柄!
江小楼见她惺惺作态也不言语,拍了拍手,外面自然有两个妈妈押着箐箐进来,箐箐扑倒在地的一瞬间,谢香勃然色变。
“箐箐,把你所做的事情向谢伯父说一遍,可要记得,好好说。”
箐箐浑身的伤口都疼得要命,却不敢有丝毫违背,小蝶早已警告过她,菜蛇虽然无毒,牙齿上却抹了药,若是有半点谎言,小心她的狗命,当下战战兢兢将事情发生经过说了一遍,还不忘补上一句:“一切都是三小姐的吩咐,奴婢实在是受人胁迫,求老爷饶命!”
谢香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被扯出来,一张俏脸惊得雪白,嘴唇也开始发青。
谢康河气得胸口一窒,板着脸看向谢香:“这丫头所言可是真的,说!”
谢香眼睛在王宝珍的脸上打转,却不敢公然求情,只是抽泣着:“我……我没有,父亲要相信我……”
王宝珍收到她的求救信号,盯着箐箐冷冷道:“箐箐,你可要想仔细了,三小姐是什么人,岂能容你胡乱攀扯。明明是你自己疏忽,居然扯到三小姐身上,再胡说八道,仔细你的皮!”
她面目美丽高贵,眼神却是无比凶狠,箐箐吓得更恐惧,大声道:“老爷,奴婢所说的都是真的啊!”
谢康河脸上是急怒的神色:“香儿,你怎么解释!”
谢香忽然一阵脸色发青,猛地上前打了箐箐一巴掌,旋即转身跪倒在地,嘤嘤哭泣:“父亲,四妹妹素来心眼多,箐箐一定是被她收买了,却又被小楼抓到,非要找个替罪羔羊……女儿好生冤枉啊!”
谢瑜猛然站了起来,可是看了一眼谢康河的神情,却又慢慢坐了回去,唇畔不觉勾起一抹舒畅的淡笑。想要扯到她头上,谈何容易!
箐箐吃了一惊,连忙叩头不止:“老爷,奴婢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谎言!的确是三小姐吩咐奴婢做的——”
王宝珍从未见过谢康河如此暴怒,急忙插话:“老爷,三小姐一向贤良懂事,万没有和老爷顶撞的道理,只她年纪小,一时之间许是转不过弯来。”
谢康河眼神一冷:“我这一去,家里上上下下都乱了套,这是什么规矩!”他指着箐箐道:“这丫头直接灌了哑药打发了。至于香儿,就罚她去祠堂呆三个月,什么时候改好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打发不知道要将自己卖到什么地方去了,箐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谢香一下子吓傻了,眼中的绝望和哀求交织。去祠堂反省……一旦父亲想不起她,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江小楼嘴角微微翘着,眼皮眨也不眨:“伯父,如果你这样做,就是逼着我再也不来谢家。”
谢康河眼底有着深深的歉疚:“一切都是我教女不严,小楼,你不要走,这女儿我宁愿不认!”
谢香原本是假哭,现在却不得不哭,哭得肝肠寸断。旁边的人见状,这才知道谢康河是动了真怒,一时谁都不敢求情。
江小楼却道:“谢伯父,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你这样做,只会加重我的歉疚之感,叫我不能安心。”言谈之间,分明是在为谢香求情。
谢康河转头盯着谢香,眼底满是愤怒,最后他只能转过头,咬牙道:“除非小楼原谅你,否则你就再也不用回来!”
谢香只觉得自己连血液都在颤抖,愧疚、悔恨、害怕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她扑倒在江小楼的脚底下,涕泪纵横:“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小楼,你留下来,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吧,如果被父亲赶出去,我能去哪里——小楼,小楼!”
江小楼主动将她搀扶了起来,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三小姐,你多想了,我没有怪过你,只是怕我长久住下去,反而引得谢家不和。”随后,她向着谢康河道:“伯父,小楼在这里向每一位谢家人说明,我绝对不会拿您一分钱财产,也不会给谢家招惹任何麻烦。我来,只是希望见一见父亲生死相托的朋友,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接受您的任何馈赠。”
她说得斩钉截铁,每个人都愣住了。她们看着江小楼,一时觉得迷惑,她可知道自己这一申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如果将来反悔,就是食言而肥,被人耻笑,意味着她是真的放弃谢家的财产。
天底下有这样傻的人吗?
王宝珍看着她,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为了钱来的,那就没什么好争夺的。
谢月有些恼恨,心道你要是早点说,我们何必自找麻烦。
谢柔对江小楼却有了点佩服,当众直言不讳地说自己压根不在乎谢家的钱,以后再也没必要担心被其他人为难,这是真正釜底抽薪的法子,妙计。只是她明明都已经决定这样做了,却还要狠狠收拾老三一次,绝对是个睚眦必较的人。得罪这样的人,实在是太愚蠢了。
谢康河慢慢地坐回了椅子上,他看着江小楼,眼底浮现出悲哀的神色,自己的女儿在这短短数日内已经暴露出了原本的真面目,她们平日里温柔亲热,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却是互相争夺、怀疑,压根不复从前的可爱。现在他还活着,若是有一日他死了,这笔家产便会成为争夺的祸患。
江小楼像是一个引子,引出了每个人心底最深刻的欲望。他叹了口气,道:“好,既然这是小楼你的愿望,那我满足,只要能让你安心留下来。不管如何,我是不会让你离开谢家的。”
江小楼只是微笑:“谢伯父,你真的想让我安心,就原谅三小小姐吧。”
毫不留情地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谢香完全蒙住了。
有了江小楼的求情,好不容易逃脱惩罚的谢香跟着王宝珍进了屋子。丫头连忙上茶,王宝珍接了茶却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盯着谢香,怒喝道:“跪下!”
谢香吃了一惊,却仍旧面色发白地跪下了。她表面上是这府里的小姐,实际上她的亲生母亲不过是王宝珍的婢女,王宝珍平日里给她颜面,叫一声三小姐,她可不敢真的把这小姐架子摆下去。
王宝珍目光里要冒出火来:“谁让你收买箐箐作出这等事情的!”
谢香心里委屈得不得了,她平时骄纵惯了,经常背地里耍坏主意,刚才被父亲责备一通,现在素来向着她的姨娘也这样严厉,不由红了眼圈,泪水扑簌簌地流下来,口中却道:“姨娘,那丫头最近这些日子这么得宠,我为什么不能对她动手,不过箐箐是个蠢笨的没能得手罢了,我也全都是为了咱们着想……”
谢月刚好掀开帘子进来,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王宝珍砰地一声将茶杯磕在桌子上,溅出了碧青色的茶汁,她声音透着一丝冰冷:“你这个蠢笨的丫头!对那江小楼,难道我不忌惮?但这么多天来我无时不刻不敬着她、让着她,都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谢香一怔,讷讷地道:“是……因为父亲。”
王宝珍微微吁出一口气:“对,有你父亲在一天,你纵然再不喜欢江小楼,也得给我忍着!”
谢香眼泪更加扑簌簌地往下落。
王宝珍见谢香浑身发抖,不由叹息一声,对谢月使了个眼色,谢月立刻盈盈上前将她扶起,擦了一把她的眼泪,才放缓了语气道:“傻丫头,今天江小楼的话听见没有,她不会要谢家的财产,你何必做出头鸟。”
谢香泪眼朦胧,听了这话眼底眸光乍亮:“可……她的话能信吗?”
王宝珍娇媚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既然当众宣布,就没有再反悔的道理。”
谢香立刻欢喜起来。
谢月却抚着她一头青丝,神色嗔怪:“你呀,这回惩罚你且记着,再有下一次连姨娘都不帮你。”
谢香连连点头,却又有些忧心:“父亲那里……”
王宝珍微微一笑,纤长细指戳了戳对方额头:“我会想方设法替你周转,放心吧。”
谢香闻言,终究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江小楼当众宣布过不需要谢家财产之后,谢家重新恢复了平静。刚开始谢月等人还有几分尴尬,可渐渐的她们也放开来了。在没有利益冲突之后,所有人对江小楼也变得可有可无起来,不再每天监视她,也不在乎她去了哪里。
日子飞逝,很快到了十月初十。
秦思陪着秦夫人来上香,有些同来上香的女眷都远远盯着这位探花郎。虽然他已经是有妇之夫,却仍是俊眉修目,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轮廓分明。他身形极为高挑,腰板笔直,脸上始终挂着一缕轻松自在的微笑,仿佛自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风雅之极,让所有人都看得呆了。
秦思见到这一幕,便主动提出到后院去走走。当小沙弥带着他,一路分花拂柳,参观景色的时候,他的神情突然顿住了。
一个年轻的紫衣女子坐在凉亭之下,面前摆放着一只棋盘,本是低头凝思,瞧不见面目,唯独露出半截修长洁白的脖颈,叫人生出遐思。她的裙摆铺展开来,如同海棠初绽,偏腰间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