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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她才终于决定出来走走。可是,不多久之后,她便因为这个决定而改变了今后太多太多的轨迹。
入住的连锁酒店是小斌之前就悉心安排好的,他做事情向来有点好人做到底的味道,据说因为这家酒店的当家跟石蟠松是旧识,于是多少便仗了他的面子有很多好处。小斌当初虽是这么说,然而邵峻洄却越来越断定,石蟠松这次即便是放她出来,也处处布局,陪了千万个小心。只怕她一后悔,便逃到天涯海角去。
西茸的主城区和相隔不远的阳生一样,有着一线城市该有的喧嚣跟繁华。邵峻洄茫茫然走在街头的时候,总会因为失神,被身边呼啸着疾驰而过的车子吓得更加恍惚。这样一个城市,曾经因为她懵懂无知时暗恋的一个人而变得意义特殊。只可惜,邵峻洄这个人,看男人的眼光真的不高。在那段张扬的不顾后果的年岁里,她做过最勇敢的事情,也只是向那个男人表露心迹。只可惜,这种感情,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并算不上弥足珍贵。这个阴郁内向的女人在他看来与其说没有感觉,或许更多的是害怕与看不起。于是,就像躲避瘟疫一样的,邵峻洄得到的是一种近乎羞辱的拒绝,男人几乎惊慌失措甚至带着庆幸的从她的眼前,她的世界里逃也似的离开。丝毫没有心情去揣摩这个女人的感受。
再次回到这座城市,倘若去掉不愉快的回忆,公正审视,也许不是没有可爱之处。初夏在这里是带着清淡而凉爽的味道,傍晚的风徐徐而过,吹得鬓发飞扬,仿佛连那么多烦恼丝都能尽数带走。邵峻洄深吸一口气,企图用力甩开那些纠缠她太久的琐事。然后一个抬头,所有的情绪都跟着身体一起死死顿住。
那对刚刚从奢侈品店里相拥而出的男女毫无预料地闯进她的视线里,仿佛一粒石子,准确无误地砸进她心脏里最柔软易碎的那块地方。
女人带着很大的荷叶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一袭火红的吊带长裙在初夏的凉风里肆无忌惮的翻飞,时而露出她保养得当,白而光洁的小腿。她带了黑色墨镜,侧脸看着男人的时候,嘴角带着笑意,牙齿洁白,嘴唇红润。身旁的男人比她高出好多,单手便将她揽进臂弯里,男人也带着礼帽,但却并不是当初邵峻洄见到的那一顶。
汤宝珺在谈海笙身边的时候,总是柔媚得甚至有一点娇羞。她有时会踮起脚附在他耳边轻声交谈,男人便会体贴地微微垂背认真倾听,有时候谈海笙也会亲昵地凑到汤宝珺耳边,不知是说了什么调皮的话,会扯着嘴角恶作剧一般浅浅地笑,接着女人嗔怪地作势要打他,却被男人捉住手,不设防地烙下一个吻。
这样公然的打情骂俏,在这样繁华的街头,或许算不上那么稀奇的一景。他们便不过是寻常男女中的一对,沉溺在彼此的小幸福里,一时忘乎所以。可如此的幸福,在邵峻洄这里,却仿佛一根眼中钉,刺得她生疼。那样的笑容就是一把刀子,扎到她心房里。生生耻笑着她,那个抛弃过去重新生活的女人,对她没有一丁点兴趣,仿佛丢掉垃圾一样,不带半点留恋,她过得那么好,好到让人生憎。
手指无形之间便捏到一起,指甲因为太用力,都掐进肉里。可邵峻洄不痛,她一点都不痛。此时此刻,有另外一种情绪,比痛更加强烈,也比痛更加沉重。
犹犹豫豫了那么久,终于还是有人替她做了决定。
原来,那个叫汤宝珺的女人,本就不应该也不可以有好下场的。
☆、【拾陆】
天快黑的时候,雨开始落起来。起初只是零星的一点点,可转眼间,便扑簌簌地大起来。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在雨帘里平稳地穿行,车身被雨点刷得晶亮,那样浓重的黑色,沉默却又耀眼,仿佛其本身就带着淡淡得贵气,又似乎隐隐有些淡漠自傲。像极了车子的主人。
石蟠松今天不开车,很少有得跟邵峻洄一起坐在后座。他话并不多,更多时候都支着下巴出神地看着窗外,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俱是一路无话,仿佛陌生人,彼此之间隔着很大的间隙,空气在这样的无形里树成一道屏障,把对方彻底清出自己的世界。
雨滴飞溅在玻璃窗上,接着蜿蜒而下,车里开了冷气,不多久车窗便模糊了一片。石蟠松稍稍换了一个姿势,然后不经意地淡淡瞥了邵峻洄一眼。
这个女人在从西茸回来之后,便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永久的抽走,那种持续了很长时间的游离状态没有了,可是却比平时更加沉默。像是失去了活物特有的灵动,较之过去更加寡淡而麻木。石蟠松知道,在她身上必然发生了点什么,可他并不在意。邵峻洄回来了,她放聪明了,那样就够了。其余的琐事,他顾忌不了太多。
去城东的路程因为车子开得慢,足足用了一个半小时。下车的时候,老宅子的佣人都撑了伞出来接,周叔看到邵峻洄被石蟠松从车里牵出来的时候,脸上的错愕连掩饰都没有来得及。他迟疑了半晌才上前替她撑伞,“怎,怎么,这位。”他支吾着说了一半,便被石蟠松打断。
“噢,周叔,叫下人多准备一副碗筷。”他并不急着介绍,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自顾自地先进了屋子。愣在原地的老人又回头打量了邵峻洄一番,脸上的不理解浓重得快要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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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这顿饭因为有邵峻洄这个外人在,吃得比过往更加沉闷滞重。大户人家饭桌上规矩向来多,再加之无故多了这么一个没关系的外人,气氛便渐渐僵了,石常宁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邵峻洄他们都是见过的,当初不过是个做粗活的小丫头,怎么着都没入得了眼。却不想有一天竟会跟自己平起平坐的一张桌子吃饭。倘若石蟠松真是看上她了,石常宁就算不反对,也必然要把这丫头的底子查得明明白白。他垂着眼帘,细细打量了邵峻洄半晌,眼前这个女人,没有半点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姿色尚且不说,教养也未见高,在几次不多的交流里,轻而易举地看出了她的浅薄怯懦和平庸。
而一旁的汤宝珺虽然并不吱声,心里却也是老大不舒坦。她白了邵峻洄一眼,那张阴郁的脸让她瞬间就失了兴致,胃口都无端端坏了不少。她不知道究竟为什么那么讨厌邵峻洄,从第一眼开始,她就不喜欢她。那个女人身上带着令她熟悉的味道,那种相似的气质让汤宝珺想到过去那个不堪的自己,于是一旦触及,便莫名厌恶。所以,连带着把她一起厌恶。
一顿饭,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吃好。
直到饭后茶点都撤走之后,石蟠松才终于让阿峰带进来一份牛皮纸袋子。
“爸,好好看看。”
石常宁沉默地看了他数秒,语气森然,“这里边是什么?”
石蟠松见他并不愿意拆开,于是便冷笑了一下,索性自己把里边厚厚的一叠资料送到他面前。
石常宁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拿起来。客厅里一片静默,佣人这个时候都撤走了,偌大的厅子里就他们四个人,一旁的汤宝珺只当又是度假村那桩案子,于是有些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接着便准备起身要上楼去。
“汤姨,先别急着上去,这些文件你也看看吧。”这么说着,石蟠松将另一份也递到她面前。
那种死一样的寂静时时刻刻都在煎熬着坐在一旁一动都不敢动的邵峻洄。她太紧张了,从来到这间屋子里开始,身体里每一颗细胞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她几乎苛刻地自制着,努力压抑着心中快要蒸腾而出的情绪。她偷偷打量着汤宝珺的脸,却不想此时石常宁却正冷冷地盯着她看。那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在石蟠松看来却是危险的,似乎还隐隐带着杀意。
汤宝珺在看到那份亲自鉴定证明之后,心情便再也没有平静过,可是她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陪出一张笑脸来,她抬眼侧着头细细打量了邵峻洄半晌,忽然悠悠地开口,“常宁,蟠松说这姑娘是我亲生女儿。你快看看,到底像不像。”她的眼神平乏得不带一丁点感情,而语调却慢慢冷下去,“蟠松,我知道你恨汤姨,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好。”她说得语重心长,末了才转过头来看石蟠松,“可你再怎么恨,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总以为,我们还能好好相处。汤姨这辈子,没儿没女,也当你亲儿子待呢,你……你再怎么,也不能出这样的事情来污蔑我啊。”说到这里,似乎是得了大大的委屈,汤宝珺竟呜咽着啜泣起来。
然而,这一招在石蟠松看来却是无用的,他冷哼一声,“汤姨,别这样。母女久别重逢,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好哭呢。呐,你说是不是?”石蟠松侧过脸来,不经意地问邵峻洄。
“蟠松,你要汤姨说多少遍,我从没有过孩子,更没有福气能得这么大一闺女。”她说得真挚,泪珠还在眼眶子里打转,可石蟠松打断她,“哦对了,汤姨,你的凤镯子找到了吗?今天邵峻洄也把龙镯带过来了,你们母女间的信物,快拿下来。”他说着便要起身上楼,这一回非亲手把她的老底掀出来不可。
正此时,石常宁的一声怒喝打断了双方的争执。
“放肆。”他抬起头来,把手里的文件一把丢到茶几上,他缓缓站起身,邵峻洄似乎都能看得出他微微有些颤抖的背脊。石常宁比石蟠松整整矮了一个头,可是作为父亲的威严却不输半分。
他冷冷地盯着石蟠松看了好久,才冷冰冰地开口,“大人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后辈来插手?”说着他捏起那张鉴定报告,举到石蟠松面前,“我不管你花了什么手段弄到这种东西,总之,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第二次。”他这么说着,随手便把那张报告撕得粉碎。接着一把拍在石蟠松的脸上,瞬时,碎纸片无精打采地从他的脸上纷扬着滑落,掉了一地。
石蟠松似乎早已料到这个下场,他还是那副表情那副姿态,语气森冷,“儿子跟一个外人,到头来你还是相信的后者。平日说我自私忘本,那也是得了你吃里扒外的真传。”
他话刚一说完,石常宁便一个巴掌狠狠打到他脸上,他一定用了很大的力道,因为石蟠松的嘴角扯出了血来。邵峻洄吓得有一些懵傻,她瞪大了眼睛看,却一动都不敢动。倒是那边厢汤宝珺,似乎是被这动静吓坏了,竟越发啜泣的厉害来。
石蟠松并没有因为一个耳光而住口,他眼睛通红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牙关咬得紧紧,一个字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咬牙切齿的痛恨。“我说错了吗?妈不就是这样被你害死的?到现在,你都没想过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有多丑陋?爸,对这个家亏欠了多少,你还记得清吗?”
他的话深深刺激到了石常宁,他的脊背因为生气,抖得越发厉害,“周,周,周叔。把……把把把我的藤鞭拿过来。我,我……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畜生不可。”他气得声音都发抖。闻声赶来的周叔也着实被眼前这幕吓到了,他也不敢怠慢。连忙转身上楼,把书房里的藤鞭送下来。
厚重的藤条一送到石常宁手里,他便毫不客气地反手一鞭子甩在石蟠松的身上。那天,他穿得是丝绸的短袖衬衣,□的手臂上,瞬时便是一道惨然的血痕。藤条撕扯皮肉的声音让邵峻洄不寒而栗,她不自觉地抱住自己的胳膊,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石蟠松。
他依旧面色冷然,可眼睛却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第二鞭子又甩过来,他竟不躲不闪,藤条就这么抽过他的脖颈,鞭尾不经意扫到他的面颊,于是那张周正的脸上,也有了条血痕。石常宁用尽了力气,接连抽了他数十下。客厅里安静极了,连大口呼吸一下,都是不妥的。一旁的汤宝珺似乎也被眼前这样一幕唬住了,连啜泣都忘了。
漫长,单调,刺耳的皮肉撕裂声,一下接着一下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石蟠松已然定定地站着,既不认错,也不求饶,更不躲闪。就像过去很多时候一样,他始终用沉默来做无声的反抗。这样的执拗也让他无端吃了更多的苦头。
石常宁还要抬手,用力抽他一鞭子,动作忽然就这么生生顿住了。心口透过来的剧痛一下子疼得他连站都站不稳。藤鞭终于无力地丢到了地上,老爷子抱着胸口,随着那根藤鞭一样,也跌坐在了地板上。
这时,汤宝珺才反应过来,大声招呼佣人,一圈人手忙脚乱地把石常宁抬出屋子。
直到此时,那个始终都站得笔直的人,终于像抽走了一口气,忽然踉跄地挪了几步。邵峻洄见状,连忙上前去扶他,却因为不小心触及伤口,疼得石蟠松倒吸凉气。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