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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彤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虽然十分年轻,但丝毫不损其威严,虽然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能给如临山渊般的压迫感。
“如何?”太后的声音虽然平稳,却不掩忧心。
“回禀太后,从脉象来看,应该无大碍。”寇彤说着轻轻皱了眉头:“只是有一件事情难办……”
“什么事情?”皇帝看了寇彤一眼说道:“我是帝王,需要用什么药尽管说。”
“并非药材,而是不知圣上这病的源头所在。”寇彤顿了顿说道:“若要治这病,我还需跟圣上了解一些日常之事。”
皇帝虽然不懂药理,但是一些常识还是懂的。人生病大多是跟生活习惯有关系。
他点了点头:“想问什么,你只需直言相问,正所谓病不避医,朕虽贵为帝王,但此刻也是你的病人,自然要遵从医者的叮嘱”。
“圣上平日所食用的饭菜,饮用的茶水皆有专人尝试,不知侍者是否遇到同样的不适?”
皇帝听了轻轻皱了眉头,与太后对视一眼,然后问道:“寇太医此言何意?莫非朕竟是中毒了不曾?”
寇彤直言不讳道:“以脉象来看,圣上极有可能是中了毒。虽然中毒不深,但这毒却可以加重病情”。
“可是朕平日所饮所食皆有银针试过,那些试用之人也并无这方面的问题”,皇帝沉吟一下说道:“朕觉得应该不是中毒”。
一般人认为毒从口入,皇帝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
寇彤想了想说道:“有些毒并非从口中入,比如香料,比如脂粉,这些东西里面都有可能含有毒物,只是因为不是直接进入腹中,而是通过呼吸、肌肤一点点渗入身体,所以不显。但是,日积月累,时间久了,也会对身体造成大患”。
说道这里,寇彤看到皇帝的眉头又轻轻皱了一下。
寇彤停顿了一下,她知道皇帝需要时间来回想。
“圣上的病,最主要的原因是体内淤滞,导致血气不舒,再加上过度劳累所致,但是此毒也不容忽视。从脉象上看,这毒应该是慢慢累积而成”。
皇帝依然没有说话,寇彤就提醒道:“圣上的病是在右手上而非左手,除了因为提笔举箸都用右手之外,是不是还用右手触碰了其他的物件?”
皇帝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变。
他连忙高声叫侍者进来,然后说道:“去将朕书房桌上那只琉璃虎拿来。”
☆、终得清白
侍者小心翼翼地将琉璃虎交到寇彤手中。
琉璃虎;是一只巴掌大的虎形玩器。
老虎被雕刻的栩栩如生;威风凛凛;虽说叫琉璃虎;却并不是琉璃做的。
寇彤把琉璃虎握在手中;只见其通身漆黑;黑得发亮;不知道是什么制材。触在手中,便觉一股凉气从指间冷到咯吱窝;整只胳膊都十分的冰冷。
这是冬天,若是夏天握在手中该是多么的凉爽舒适?
寇彤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帝的症结所在。
她放下琉璃虎说道:“此物握在手中;凉意沁入心脾,虽然不确定此物是否有毒,但是此物寒凉,久握会导致气血凝滞,圣上的病跟此物定然是关的。”
皇帝刚才听寇彤说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几分,现在虽然寇彤说得晦涩,但是他却听得明明白白。
此物果然有问题!
他不由想到献上琉璃虎之人,往日的恩爱尽皆消除,只剩下愤恨。高丽人果然狼子野心,想那小小的高丽国不自量力来侵犯大晋朝,被晋朝的将士打到主动求和,不仅送上珍珠宝贝,还将一国公主嫁到大晋朝来。
那高丽公主容颜精致,貌美如花,初见时几乎让他惊为天人,很是宠爱了一阵子。那高丽公主很是小意温存,虽然是公主,在他面前却十分能弯得□段。
他宿在其他嫔妃宫中,早上上早朝之时,那些嫔妃总是还在沉睡。
而高丽公主却总是比他起得早,亲自侍奉他洗漱更衣,这让他十分的受用。
直到有一天,他醒的早,没有叫人,而是自己撩起了帐幔,室内的融融灯光照在床上,他看到床上居然躺着一个姿色容貌连普通宫娥都不如的女子,不由怒从中来。
“你是何人?为何会躺在朕的床上?”
床上的女子这才惊醒,看到皇上醒过来,那女子一边跪在床上,一边用袖子遮住面容:“圣上醒来,奴家还在沉睡,请圣上恕奴失礼之罪!”
听了声音,皇帝复又瞪大了眼睛,此女子姿色一般,面容普通,怎么会是那容貌如花的高丽公主?
“你是高丽公主?”皇帝不敢置信地问道。
“奴家正是”。
“你会易容之术?”皇帝的怒意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回禀圣上,非为易容之术,而是普通的装扮之术”。
从那时候,皇帝方知道,这世上装扮之术居然能达到此等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当然也是从那之后,皇帝便不爱盛装的宫娥,只偏好清水出芙蓉的嫔妃了。
那只琉璃虎,正是那次之后,高丽公主所献。
据她说,那是她们高丽王室祖传的宝贝。
想到这里,皇帝眯了眯眼睛,祖传的宝贝吗?
寇彤看着皇帝的神色由惊讶到了然,再由愤怒转向平静,然后才上前一步说道:“圣上的病并无大碍,只需熏蒸、针灸、内服药结合一起便可,五天可见成效。每天施诊是麻烦了些,但是见效快,如果圣上恢复的好,半个月后便可适当删减次数,一个月后便可痊愈。”
皇帝看了看案上的琉璃虎,对寇彤的话就信了七八分。
他点了点头道:“那寇太医跟罗太医你们准备一下,明日就可施针了”。
大年初二,太后突然病重,太医院院使因年纪老迈,眼花手抖不能救治,遂推荐其嫡传弟子寇彤与太医院的罗子默一起为太后诊治。
因为太后病势汹汹,寇彤与罗子默连续五日为太后施针。
皇帝十分孝顺太后,也是一连五日守在太后寝宫。两位太医为太后救治的时候,皇帝就一直陪在太后身边。
上天感其孝心,终于在五日之后,太后的病情稳定了下来。
皇帝于大年初六才开始正式上早朝。
两个月后太后之病痊愈,皇帝钦赐寇彤“国之妙手”牌匾,并赐黄金千两以作奖励。
看着供奉起来的牌匾与库房中的黄金,寇彤心中却十分的复杂。
皇帝的病并没有对外宣布,而是跟外人说,病重的是太后。
她治好了皇帝的病,皇帝问她所求。
她当时壮着胆子,身姿笔挺地跪在地上:“微臣别无所求,只求为父洗刷罪名”。
说完她一头触地,郑而重之地给皇帝磕了三个头。
皇帝半晌无语,只看了她一会,然后让她跪安。
这几天她一直十分的忐忑,她在等待着皇帝的答复。
看着牌匾上“国之妙手”四个大字,她的思绪不由又回到从前,她记得,郑世修因为治好了太后的病被封为“郑妙手”。
没有想到今生今世,这妙手的名号落到了她的头上。
看来,她此生是无法为父亲正名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黄金千两,已经足够她与母亲这辈子甚至下辈子生活无忧了。她来做太医,所求的不过是能为父亲正名,既然这目标无法实现,那么这太医她也不想在继续做下去了。
子默又进宫复诊去了,等子默回来了,她就跟子默商量一下。
她正在沉思,突然听到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声。
已经出了年关,未经允许,寻常官宦平民百姓一律不许燃放鞭炮。
她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苏氏满面红光十分激动地走了进来:“彤娘,咱家有大喜事了,圣上给子默赐婚了!”
“真的吗?”寇彤听了也觉得精神一震,忙上前拉住苏氏的手问道:“是什么时候事情?赐得是谁家的闺秀?”
“就在刚才,子默刚从宫中回来,不仅带了赐婚的圣旨还带了好几个内侍呢”。
原来如此!
“母亲,你还未告诉我,圣上给子默配的是哪家的闺秀呢?”
“哎呀!”苏氏眼角眉梢皆是高兴:“不是普通人家的闺秀,是公主。”
公主?寇彤听了,一愣。皇帝现在膝下的公主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但是年纪最大的才十一岁,这这么可能?
苏氏见寇彤愣住了,忙说道:“不是皇上所出的公主,是先皇亲弟靖王爷嫡出的孙女来安郡主,皇上下旨封了来安郡主为安平公主。”
“居然是来安郡主”,寇彤也十分的惊讶。
当年太后所出的公主薨了之后,太后很是伤心难过。后来,老靖王妃带来安郡主给当时的太后请安,太后见来安郡主与公主容貌相似,便将来安郡主留在身边亲自教养。来安郡主与太后虽然隔了一辈,但是却情同母女。皇帝从不称呼她的名讳,提起她总是以“安丫头”来称呼。
寇彤在太后的宫中见过来安郡主两次,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
来安郡主不仅容貌秀丽,性格温和,最难得的是她小小年纪便十分识大体,这次与辽国征战,来安郡主不仅主动捐出首饰衣料充当物资,还号召宫中嫔妃一餐仅食一个菜。因此获得皇帝以及朝堂内外的称赞。
现在皇帝又封其为安平公主。
若子默真能与安平公主结为伉俪,也是美事一桩。
见子默走了进来,寇彤忙笑眯眯地说道:“子默,恭喜你”。
子默见寇彤笑得真诚,语气之中皆是祝福,心口不由一紧,然而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微笑着点点头:“多谢师姐,婚礼不日就将举行,我从未操持过,到时候还要劳烦师姐与伯母”。
苏氏听了,笑得见牙不见眼:“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老成?旁人提到婚事都羞得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你倒好,不仅未见一点害臊,还没事人一般落落大方请我与彤娘帮你操持”。
见苏氏揶揄地看着自己,饶是子默脸皮厚,这会子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伯母,你这般说……”
“好了,好了!”苏氏见子默脸红了,就停止打趣道:“你放心,有伯母在,保管给你准备的妥妥当当的。其实也不用我准备什么,毕竟是天家嫁姑娘,一应事务公主府都备好了,我只要帮你看着别出乱子就行了”。
寇彤听了点点道:“是啊,子默,有我跟母亲在,你就不要过问了。你只需安安心心等待着做你的新郎官就成了!”
“师姐,你……”子默古铜色的脸色有些红,他又是害臊又是无奈地对苏氏说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要跟院使商量,我先去了”。
说完轻轻一拱手,也不待苏氏与寇彤回到就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看着子默落荒而逃狼狈的样子,苏氏跟寇彤都开怀地笑了。
苏氏看着寇彤的笑颜,长长地叹了口气。
“彤娘,我一直以为你一定会先成亲,没有想到子默反倒在你之前了”,她语气中有些浓浓的担忧:“世子还有没有消息吗?”
寇彤闻言,心头一紧,接着摇了摇头。
苏氏听了半晌无言,只轻轻地拍了拍寇彤的手以示安慰。
寇彤反握了苏氏的手,正想说话,却见丫鬟急匆匆跑进来禀报:“太太,小姐有……有圣旨到了!”
怎么又有圣旨?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也来不及多想,就在丫鬟的服侍之下更换沐浴更衣。
供案上焚起了香,那身穿蓝绿色衣服的白发老太监这才宣读了圣旨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医寇俊英为官期间恪尽职守,忠纯坚贞,虽遭冤陷,然未惮怨谤,实乃良臣也。经查实,太医寇俊英下毒谋害宫嫔萧氏一案,纯属构陷。现恢复其太医之名,并加封其为御医,其妻苏氏封为四品恭人。钦此!”
苏氏满面端庄将那一卷淡黄色锦缎圣旨从那老侍者手中接了过来,只觉得手中有千斤之重。
寇彤呆呆愣愣的,苏氏也怔住了。
头发雪白的老侍者见母女两个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