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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王,哇,你真瞧得起我啊。”我很快就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还上战场呢。
两人到护城河边看夕阳,云霁坐着,轻轻丢颗石子进去,溅起一圈一圈的波纹,“男人说‘壮志饥餐胡虏肉’,女人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无衣偏头,“你最近有点古怪。”他也往河里投石头,一下子能溅起十多下。
云霁把头微微虚靠在无衣肩上,然后坐正,这感觉真的很诡异啊。甩甩头站起来,也扔出一颗石子,飞溅起十数下才掉落水中。
我不愿意,不愿意就此回到闺房。云霁打定主意,这回帮无衣夺魁以后,她就离开京城。反正爹不需要她去和云家人比试了。她准备离开,去找自己想过的日子。
打定了主意,云霁心头踏实多了。现在她什么都不要想,就安心消化老莫教的东西,准备一个月后比试就好了。
宫中李凛已经好久没见到云霁进宫了,听说是被父皇伤了,后来养好伤又要准备参加武举。李冽也在一起上课,可小哥俩就像油跟水一样,搅不到一起去。如珠对此很是忧虑。凭良心说,她对自小养在身边的李冽感情要深些、自然些。小儿子会在怀里撒娇,大人难保不多疼爱些。对小大人一样的李凛,却总有一层隔阂在。
李谪对仅有的两个儿子的教育还是很重视的,云峰与方文清这回又是皇子师,像是二十年前的事重演一样。
李凛拿了课本跟方文清讨教,问完了他打听云霁的情况。方文清微笑着说:“谢大皇子惦记,小纪她跟着莫老将军在练习。臣也是早出晚归,不大能见着她。不过应当很好,不好早有人报到臣这里了。”方文清与云峰世家出身不同,私底下一贯不是太讲礼法规矩,所以晨昏定省在方家是没有的。
李凛在方文清那里什么都没问出来,在回去的路上便托腮闷闷的坐在树下的凳子上。小太监在一边替他拿着书。听到唉声叹气的,也不知何故。忽而看到銮驾往这边行来,忙忙的提醒李凛:“大皇子,快、快,皇上过来啦。”
李凛赶紧站起来,避到路旁,待李谪经过时伏地低诵:“儿臣参见父皇!”
李谪睨他一眼,“下了学不回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凛张了张嘴,李谪不悦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比起来,淘气的次子更得他的心,至少不是这么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禀父皇,儿臣想要出宫去探视小纪。”李凛被他的目光一催逼,一下子就把心内的想法脱口而出。
李谪冷冷抛下一句‘有什么好看的’,迈步就走。段康看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李凛,哎呦小爷,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那日二相一同来跪求,他杵在旁边是听到了的。段康是太监,除了家中的父母弟妹,他唯一会放在心上的就是皇帝。因为皇帝是他的衣食父母,也是掌握他生死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他一生的依靠。宫监对皇帝的依赖,有时更甚于后妃。
可是李谪的事,他不敢胡乱插手。只在晚上偷着劝了一句:“皇上,您又何必委屈自己。两位相爷也真是,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李谪揉揉额角,“在那两只老狐狸眼底,朕可不是他们的女婿人选。”魏无衣么?斥候说近来方相同魏将军走得挺近。还说小霁同魏无衣时时结伴到郊外去。
在魏晖眼底,这怕是跟二相、跟皇帝都攀上了关系吧。魏无衣自己自然更是乐意得很了。要是跟魏晖透露一点,他还敢接这块烫手山芋么?李谪不无恶意的想。那样的话,恐怕小丫头就会无人敢收了吧。可是,他答应了方先生的,不破坏他的安排。
对于方文清,李谪一直是有感激的,那是真正的不离不弃。无论他处在怎样不好的境地。都有这个亦师亦友的先生在一旁给他打气。而且云峰分析的也很有道理,他不想冒这个险。
可是云霁,是那个时时令他冷硬的心能稍有柔软的人。虽然还没有重要到不可或缺,但放在身边,足以愉悦身心。
很多年前,他就告诉自己,有朝一日,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绝不要像父皇一样,为情所困,任人予取予求。他不要步这个后尘。
为帝将近半年,不少地方被何党掣肘。何惧经营十数年,确实不可小视。他不想火拼,那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损失的全是炎夏的精锐。如今边关不甚稳妥,他和太师可不能火拼。可是这样一来,就得出处小心提防,和在漠北时无异。而且,可以想见的日后,也是如此。即便没有刺杀,也是天未明即起,夜黑尽未寝。仍是山珍海味,吃到嘴里又能嚼出什么味道。
累死累活大半生,连留下一个中意的女子都不能么?知道她在某处,伴在另一个男人身旁,言笑晏晏,琴瑟和谐。这样的画面让李谪心头像是被毒蛇啃噬一样。
他是皇帝,凭什么要把人拱手相让,他可没有为人作嫁的好肚量。
让一个人日后被他无数次的想起,然后成为心头抹不去的记忆。莫如留她在身边,让时光冲淡这份感情,免得自己也做出不理智的事来。即便日后她想怎样,但困于后宫,能施展的有有限。
段康站在一旁看他面色数变,暗暗心惊。看来比旁人知悉的还要来得深啊。恐怕两位相爷要失望了。
41
云霁在窗下对着烛火练习手影,十指翻飞间各种动物人物在窗纸上显现。爹回来同她说,李凛问起她怎么不进宫,言辞间很是挂念。再过一段时间便是他七岁生日了,她还是想去看看他再走。这套手影配上说学逗唱,就当送给他做生辰礼物吧。
展凤看云霁今日难得兴致很好,笑着铺好床,“还不睡?明日一早还要去莫将军那里呢。”白日练习的强度很大,云霁夜间便不再起来练习。原本选那个时间也是为了配合李谪的时间。
“哦。”
“看你这惫懒样子,说句不当说的话,幸好魏夫人早逝,现在府里就一个姨娘当家。你嫁过去啊,头上不会有婆婆管着,这倒是件好事。
云霁展颜对展凤一笑,“凤姨,如果不是……我倒真想把你带走。离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展凤面上一红,“死小孩,打趣起我来了,快睡,不然告你状。”
“凤姨,我舍不得你!”云霁抱住展凤,喃喃的说。
“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好在离得不远,又没婆婆,要回来还是很方便的。”展凤捏捏她的脸。
“我舍不得你,舍不得爹,舍不得……”云霁摇摇头笑笑,“嗯,佛家说有舍才有得,我不再想了。”
展凤把她推到床上,“睡觉。过几日你的嫁衣我就绣得了,你可要抓紧时间把盖头绣出来,上头记得绣对鸳鸯。”
“嗯。”
展凤走了,云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没说出口的是,她很舍不得皇帝。可是最当舍的就是皇帝。老莫说得对,新朝再不久就要选秀了。她留下来做什么。她这几日在看佛经,佛经上说舍时有如剜心之痛,舍却却是无外尔尔。可是,她现在就感到剜心之痛,要何时才会无外尔尔呢。
但凡少年少女第一次动心,又不得不割舍总是最会难过。
方文清这些时日,时时抽空给云霁讲后宫险恶,帝王薄幸,要她挥慧剑斩情丝。她自然是不想以色侍人,如若色衰而爱驰,当情何以堪?
可是,这一剑太难挥了。她躲在家里,躲在莫府,甚至躲到郊外去,他还是不停的钻到她脑海里来。
唉,要是可以不长大该有多好。
无衣不是不好,可是她真的觉得别扭。爹说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可是那是两个陌生人吧,还要各自心无所系。她今天试着把头偏到无衣肩上,心头想起的却是乾元殿的书案。
乾元殿内,李谪啪的把斥候的密报拍在案上,行迹亲密,待嫁之中!
七月初九是皇长子李凛的七岁生辰,贤妃如他的愿请了云霁一同进宫庆祝。又着人去请皇帝过来略坐坐。
李凛依在云霁身旁控诉:“你还说有机会就进宫来看我,结果两三个月都见不着人。”
云霁悄声说:“大皇子,你该说孤。”
“我才不做孤呢,孤家寡人没人疼。”李凛一肚子的意见。
“别恼了,我这不是没办法进来么。你不知道,莫师傅每天给我的练习强度有多大。”
李凛抬头望着她,“小纪,你为什么不肯来做我的伴读呢?那样就可以不要这么辛苦。”
“谁让你不再大个几岁?”云霁瞪眼。
“这又不是我能做主的。”
两人在屋里闲话一阵,贤妃说时间差不多了,派人来叫李凛出去。
宋昭仪与余美人各自送了礼来。宋昭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牵着女儿李婉怡过来,还有先帝的纤羽公主。因为何叙君身体一阵好一阵歹的,李谪就把纤羽交给宋昭仪一并照看。
宋昭仪一进来,眼珠子就落在主位上,空的。
贤妃心头冷笑,来道贺是假,想在这里撞见皇上是真的。
“方哥哥”纤羽意见云霁便跑过来挨她坐下,上回云霁在御花园撞见扭到腿的纤羽把她背了回去。
李凛看看堂姐,又跑来跟他抢人。
李冽对于跟李凛相关的人也是排斥的,只跟妹妹一处说着话。
而余美人则因为胎像未稳,在自己宫中甚少外出,今日也没有过来。她不必来撞皇帝,因为皇帝时而会过去看看她。
云霁一左一右吊着两个孩子,纤羽已经九岁了,贤妃略觉不妥,可是不是归在她名下的,她也就没出声。
不过,让宋昭仪失望的是,直到散了席几个小孩看过云霁的手影表演,李谪并没有过来。
李凛兴致勃勃的跟着云霁学着手指的变化,纤羽和婉仪也凑过来,连李冽也矜持的坐过来。这件民间艺人的小玩意,宫里倒是少见。尤其云霁还会根据不同的人物、动物来配音。
到后来,连贤妃都忍不住抬头张望门口了。小太监回来回话,说今日皇上很是繁忙,会尽量抽空过来。
贤妃望皇帝,不只为自己,也为儿子。李谪的态度也能说明他对这个长子的重视程度。
宋昭仪心内暗爽,会生儿子又怎么样。皇帝一视同仁,很少在后宫露面。因为有时着实是忙,有时也是因为倦怠。乾元殿的一众宫女却也是争相上进的。不然,余美人又怎么会怀孕的。
云霁陪着几个孩子笑闹,心头却觉得微微有些发凉。推人及己,她若进了宫,过得几年怕也难逃如此命运。被随意放在后宫,跟一件家具也没两样。眼前是他的两个妃子与儿女,她又何必再来插一脚呢。
时辰不早,云霁起身向贤妃告辞。李凛十分不舍,“小纪,等过了武科的考试,你就有时间时常进宫来看我了吧?”
云霁摸摸李凛的头,然后向徐贤妃、宋昭仪道别出去。
远远的看见銮驾往这边来了,云霁替李凛庆幸之余,避到路旁随众人跪下。贤妃得报之下已率众迎出。
行礼之后,众人一并进去。云霁便起身往外走,方才李谪眼角余光都没扫向她。她跪下之际原本
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但此际松了口起,却略有失落。
打灯笼的小太监一路相送到宫门处,云霁道谢塞了点碎银子过去:“公公拿去打酒喝。”这些人可一个不能得罪,很多事都是坏在小人物身上的。
“谢方公子了,公子一路走好。”小太监笑嘻嘻的把银子揣进袖袋里。云霁给的不多不少,多了她虽然不是外官,但方文清是,出个什么事让人揪出来不好。少了,徒惹怨恨。
方家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外,云霁正要出去,就见有个眼生的小宫监过来:“方公子留步,大公公嘱小的来请方公子。”
“那,请公公带路吧。”这宫里能被尊称为大公公的也就是身为乾元殿总管的段康了。不是因为他的资历,而是因为他的位置。
云霁沉默的跟着小太监从一条僻静的道走到乾元殿,被安置在偏殿坐等。直等了大半个时辰,才听到李谪的脚步声。
她赶紧站起来,“皇上!”
李谪静默无声走到她身前,执起她的手打量,“看不出你倒是红妆武装都在行啊。”手上没有针眼,不是说在缝制盖头么?
云霁起先纳闷,而后想到了斥候。真是一群无孔不入的家伙。而自己居然没有察觉,警惕性太差了。
她抽自己的手,倒也没想到轻轻就抽了出来,“皇上,还有半月就是武科大比之期,您留下我是有话要嘱咐么?”
李谪抬头,深深看她一眼,半晌才说:“不是。”
段康碰了件东西进来,“皇上,找着了。”
“拿过来。”
段康拿过来,掀开面上盖着的布,递到她面前。云霁一看,像是一件衣服,在光下有点金闪闪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