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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
望远镜的视野中,一名明将攻上了城头,枪缨舞处,当者披靡。百余名明军士兵紧随其身后,砍杀向前。清军的旗帜被拔出,扔于城下,一面红旗猎猎飘扬。
“当先者何人?”朱永兴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望远镜,露出了微笑。
“回殿下,乃参将马宁儿。”叙国公马惟兴躬身答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敢于拼命,实是与旁人不同啊!朱永兴微微颌首,马宁儿有投降清军的劣迹,虽然反正来归,终是心存疑虑,此番自己亲临战阵,却是给了他表现的机会。
“当先登城,可堪嘉奖,便升为副将吧!”朱永兴知道这其中未尝没有马惟兴的示意,同是大西军将领,又同是回民,想要照顾马宁儿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末将先代马宁儿谢过殿下恩赏擢升。”马惟兴面露喜色,躬身致谢。
朱永兴沉吟了一下,说道:“宜良已下,可派一师前往收复陆良。便由晋世子李嗣兴领军,魏君重、马宁儿为将,叙国公以为如何?”
“陆良既有资氏为内应,必能轻取,末将以为殿下的安排甚为合理。”马惟兴表示赞同。
这恐怕是在滇省最后一次运用自己的历史知识了,朱永兴暗自慨叹,以后却难有投机取巧之处了。
路南土官秦祖根举义,使明军能够比较容易地兵出石林,攻陷宜良;而陆良资拱,则是攻取陆良的又一暗招。
人心哪,趋利避害,迎合强者是常理。明军在滇省的发展壮大,造成的连锁反应,形成的人心归附,是很难预料的。滇省的土司是这样,蜀地的郝承裔和陈达也是如此。清军若能保持胜势,则人心少有异动;而明军一旦复起,对故国的渴望,以及对衣冠的向往,更容易使人心产生倾向。
已经是八月了,希望能在雨季结束前达成战略目标。滇东的攻势应该会让吴三桂产生错觉吧?朱永兴眯起了眼睛,望向尚未结束战斗的宜良城,尸体横陈的战场又出现在面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或许伤亡的比例还要更高些,但这种消耗对清军来说,应该是难以承受的吧?
“一寸江山一寸血,百万明人百万兵。”朱永兴有感而发,低沉地吟了一句。
“好诗,殿下文才武略,放眼天下,何人能比肩?”叙国公马惟兴听得真切,一半是感慨,一半是恭维地赞道。
朱永兴苦笑了一下,叹息道:“不知何日能偿心愿,光复神州,中兴大明啊!走吧,叙国公,该是去前面看看了。”
“殿下英明神武,光复神州指日可待。”
叙国公马惟兴陪着朱永兴,走下竹子山山坡,各自上马,在亲卫的保护下,昂然向宜良城驰去。
第九十二章 伪造,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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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货,蠢货!”吴三桂将战报摔在桌案上,气得额头上青筋乱跳,骂不绝口,“此何时也,不严加提防土酋,还敢前去赴宴歌舞。死不足惜,死不足惜,此等蠢才,真是死不足惜。”
刘玄初和方光琛对视了一眼,伸手把战报取来,两人展读之后,都苦笑摇头。
石林守将傅其栋是丧失警惕也好,是贪图享受也罢,反正是被土官秦祖根以作寿为名请去赴宴。只是这却是场鸿门宴,歌舞未停,秦祖根一声令下,土兵便蜂拥而出,不仅把傅其栋带去的将官和亲卫杀了个干净,而且使石林的防守军中无将,指挥失灵。明军趁势袭攻,突破了清军的防御,直捣宜良,猛攻破城。
本来明军在滇省全线展开频繁的小规模的反攻,吴三桂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而且他也没有判断出明军的主攻方向。八旗兵主力北移黔省,前往征剿水西,只留下一千在昆明协助守城。吴三桂也正忙于调动兵力,以便平衡滇省的防御,确保楚雄、昆明、曲靖这三座重城的安全。
现在的形势却是急转直下,明军占领宜良,距离昆明城只有一百二十余里。说是兵临城下尚有些过份,但昆明已经直面威胁,却是不争的事实。
“伪宗室的王旗便在宜良,可见明军主攻方向在东。”方光琛皱着眉头分析道:“但若要直取省城,恐明军尚力有未逮。”
“倒也不可轻敌。”刘玄初轻轻摇头道:“我军虽有精兵数万。但分于三地,力量分散。昆明此时正是兵力最少的时候,焉知敌人不会趁虚来攻?或者——”
刘玄初停顿了一下,走到地图上仔细观瞧,猜测道:“或者敌军的目标不是昆明,而是——而是虚晃一枪。然后兵锋直指黔南。”
方光琛也来到地图前,沉思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道:“倒也不无此种可能。毕竟水西反叛,敌人借此呼应,也属常理。”
吴三桂见两位谋士也莫衷一是,不由得颓然坐进椅中。叹息道:“吾终是明白伪宗室之险恶用心矣,昆明、楚雄、曲靖这三座滇省重城,分明是其给我军划出的牢笼,困我军于内,自是无力他顾。”
方光琛和刘玄初暗自点头,这话说得没错,但清廷岂会明白这其中究竟。丧城失地。罪名不小,连满洲将领也不敢轻易承担。而这正是滇省清军的弱点,兵分力弱,单凭一军则守有余攻不足,全军会聚则有失城之危。
“早知如此,我军当弃城聚师,数万大军无论是向西,还是向南,皆有可能击破当面之敌,何至今日左右支拙。陷于被动。”吴三桂抚着额头,既是痛悔,又是无奈。
刘玄初和方光琛相视摇头,都知道吴三桂心绪大乱,所说的看似有道理。其实却根本不可能。数万大军不要根据,一力向前,且不说粮饷如何保证,纵是击破当面之敌,又岂敢深入?
“王爷,此时尚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何必过于忧虑。”方光琛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堰。敌人既从东来,可由昆明和曲靖出兵,夹击来犯之敌。至于城防——曲靖暂无忧,省城却不容有失,可从楚雄调兵。”
“那楚雄呢,敌若趁虚来攻——”吴三桂也没抬头,闷声说道。
“明军到底有多少兵力?”刘玄初突然开口问道:“若是远超我军,当图自保,又何必考虑其他?既有余力进取蜀地,又攻掠广西,何以不大集兵力与我军在滇省决战?既知其险恶用心,在滇省空耗,有何益哉?王爷身为云贵总管,然若无兵可恃,又以何保存身之地?”
吴三桂猛然抬头,瞪着刘玄初,虽然句句是实,但却击中他心底的要害,让他有些恼羞成怒。若不是上有朝廷,若不是八旗兵监督说得不好听的话,他不过是满人的奴狗,主人还不是怎么指挥怎么是。
方光琛也不知道刘玄初吃错了什么药,愣怔了一下,赶忙说道:“玄初直言,却是为王爷着想,王爷当体谅其拳拳之心。”
吴三桂哼了一声,转开目光,没好气地说道:“滇省明军,以滇西最强,伪王定国、文选皆是百战宿将,手下怕不有四、五万人马?滇南、滇东每个战区恐也有两、三万兵丁。然多为新扩充的土蛮,若是堂堂阵战,这两大战区亦难抵挡我大军锋锐。”
“若是加上蜀地与广西的兵力,明军怕是有十万之众了吧?”刘玄初微微抿起嘴角,说道:“真不知道——伪宗室是如何运筹,竟能保证钱粮供给,以一隅敌全国,倒也不落下风。”
方光琛暗暗踢了刘玄初一脚,强笑道:“伪宗室欺软怕硬,钱粮多从孱弱小国强索;又以土地为诱,引众家土酋输饷出兵;再有与西夷通商,铸造铜钱,借粮于民手段虽多,却也是极限。只要朝廷大力支持,钱粮充沛,诸路兵集,必能灭此朝食。”
这就丧失信心了吗?吴三桂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又想起一件糟心的事情。京城吴应熊派人传来消息,董鄂妃死了,顺治伤心欲绝,连日不能上朝。心理暗示是很厉害的,后面的三句谶语是否会应验呢?吴三桂是个很迷信的人,心理由此蒙上了一层阴影。
为什么总有束手束脚感觉?难道伪宗室真有预卜之能,自己的每步计划都尽在其掌握之中?吴三桂突然升起了这种有些荒谬的念头。
虽然朱永兴并不能确切知道清军的动向,但依照着历史大势。他还是能约略猜测出一些端倪。比如清廷的战略重心转换,财政情况的好坏,吴三桂与清廷的心思,哪些人可资利用这样一来,他的判断虽然不能说是百分之百正确。但也相去不远。
所以,不光是吴三桂这样的对手感到惊诧,连朱永兴手下的将领官员时间长了,都对他有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刘玄初心中失望之极,吴三桂依然执迷不悟、为清廷卖命、与岷世子为敌,再不是他心中的汉家英雄。所以闭口不言。
方光琛城府极深,对满洲八旗弃滇入黔,名为平叛,实则以汉制汉,不顾汉军死活的做法亦非常不满。此时形势不利,一旦出错计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明哲保身,静待吴三桂做出决定。反正利害关系已经剖析清楚,既想使三城无事,又想击败明军,哪有那么容易。
况且,方光琛认为通过他对伪宗室的了解。总觉得明军还有后招,绝不是只策反一个秦祖根那么简单。轻举妄动的话,极有可能陷入更大的被动,而谨慎小心的话,又等于坐视明军行动。
“弃城不可取。”吴三桂见两位谋士都保持沉默,心中微怒,不悦地说道:“朝中大学士即将至滇,此时丧城失地,本王颜面何在?朝廷如何会全力支持西南?吾意已决,出兵作战。击败敌军。”
“王爷英明。”方光琛和刘玄初口是心非地躬身拱手。
吴三桂心中烦闷,摆了摆手,埋头观看桌案上的地图,不再说话。
其实方光琛的感觉是对的,明军的这次反攻策划准备得非常周密细致。将动用前所未有的各部力量,土官秦祖根和资拱的举义配合不能说不重要,但却不是最关键的一环。
已呈暗红的太阳正要落下西边山后,昆明至曲靖的驿道上由西向东奔来五匹骏马,马背上的骑手一个劲地鞭策着马。他们来到驿站,滚鞍下马,原来是一个虬髯军官,约三十余岁年纪,其余四人是他的侍兵。
虬髯军官跳下马来,声调高昂地嚷道:“好酒好菜端上来,准备快马,我们要连夜赶路。”
驿丞见状,知是昆明来的公使,忙带着人加意张罗。都是忙惯了的行家,驿站中又常有准备,须臾间便将酒菜摆了上来。无非鸡鱼肉片,鲜蔬嫩菜,虽然没有盛宴大席上那么丰盛,却是从行路人需求出发,烹饪得味美量足,十分可口。
驿丞亲自为虬髯将军摆菜添碗筷,甚是殷勤,乃问道:“大人有何公务如此匆忙?”
虬髯军官道:“某所办者系军机大事,切勿多问。这酒也不可多饮,只取一壶润喉即可。”
驿丞会意,果然不复多问,下去不大一会儿,便端上一壶美酒,给几个清兵都倒上一杯,然后退立一旁。
“好酒。”虬髯军官一饮而尽,赞了一声,伸手又倒上一杯,他的侍兵却不敢多喝,喝完一杯,便挟菜吃饭,一阵咀嚼之声。
驿丞轻轻抿了抿嘴角,眼中射出一丝阴冷的光芒,但旋即又恢复了略带谄媚的表情。
“你——”虬髯军官突然觉得头晕眼花,抬头再看驿丞时,已经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颤抖着手指向驿丞,脑袋已经乱成一团,丧失了思考能力。
驿丞嘿然冷笑一声,用力拍了拍巴掌,几个人拿着兵器绳索便涌了进来,扑向几个清兵。几个清兵还想反抗,一起身却是天旋地转,站不稳脚,被按倒在地捆绑起来。
最后进来的一个人脸色阴骛,也不多说话,直奔虬髯军官,取过其身上的公文包袱。打开包袱,里面装的却是一卷多层布皮包裹的圆筒公文。封纸用了平西亲王大印,卷筒两端用蜡封定。没有丝毫犹豫,此人便削开封蜡,扯掉封纸,展开观看,正是吴三桂发给曲靖清将的军令。
“大人——”驿丞小心地在旁问道:“这几个家伙如何处置?”
“把衣甲剥下,然后拖到后面杀了,埋了。”情报司外勤科百户何勇面无表情地伸手向下一切,停顿了一下,他又吩咐道:“张成、赵英寿留下。”
“明白了。”驿丞答应一声,招呼着手下把五个昏迷沉睡的清兵衣甲扒下,拖了出去。
等到驿丞处理完几个清兵,转回屋中,发现何勇三人已经穿上了清兵的衣甲,正互相检视,见没有什么破绽,才放松下来。
“先休息一晚,明早我们就动身去曲靖。”何勇伸手叫过驿丞,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