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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还是细小的蛆虫,在溃烂的伤口上饱餐之后变得粗大许多,因为无食可吃,有的蛆虫已经开始向外爬。
医官将蛆虫扫掉,检查了伤员一番后,向旁边神情怪异的陈奕耀禀告道:“将军,他的烧在减退,看这情形暂无性命之忧。其他的伤员也多有好转,卑职带您去看看?”
从惊愕到怀疑,再在事实面前对朱永兴佩服得五体投地,积极地在军营中推广蛆疗,这位医官的态度是陈奕耀看在眼里的。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了,转身走出了帐篷。
伸手挡了下刺眼的阳光,陈奕耀看见了老上级怀仁侯吴子圣,正在一个草棚里背着手围着什么在慢慢转悠。
“见过侯爷。”陈奕耀走进草棚,给吴子圣行礼。
吴子圣摆了摆手,眼睛还盯着草棚里悬着的肉,已经有细小的蛆在钻来钻去,他似乎也适应了,不再是一脸的恶寒。
“你说,就这么个小东西,原来粪坑茅厕里钻来爬去的恶心人,换个法子养,竟能治伤救人。”吴子圣拧眉挤眼,不知是感叹,还是依旧不敢相信,只是不想提蛆这个名字,以小东西来代替。
“殿下说过,这上面的东西长胖了掉下来,还是大补的东西呢!”陈奕耀突然面带苦相,好象真有肉芽吃进了嘴里,连连摇头,“那个,什么高蛋,高蛋白,殿下似乎是如此称呼的。”
“消受不了,你我之辈肯定无福消受。”吴子圣连连摆手,苦笑连声。
陈奕耀陪着笑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听说张光翠和陈盛明日便要率兵启程,前去腾冲与殿下会合?”
吴子圣点了点头,略带嘲讽地说道:“二将生恐投效迟,巴结晚哪!”
陈奕耀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殿下已至腾冲城十余日,又有广昌侯高文贵、定朔将军吴三省率军来会,兵势日壮,似有与清军交战之心。”
“兵势稍壮而已。”吴子圣叹了口气,不无忧虑地说道:“殿下得神灵指点当不是虚言,只是年轻气盛,急于交兵,却不免有些cāo切了。久驻腾冲,竖王旗传檄诏,岂不正引清军注意?只怕现在的永昌清军正筹谋准备,不日就要引军前来了。”
陈奕耀沉默了半晌,猜测着说道:“若李晋王与巩昌王闻檄而来,或是其他友军赶来会合,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殿下不南下与晋巩二藩会合,焉知会急书相召?”吴子圣捋着颌下胡须,皱着眉头说道:“殿下所图甚为深远,非你我所能知。罢了,大不了一场恶战,殿下有夷兵数千,加上所会合之军队,又兼以逸待劳。清军若是远途来攻,所部不多,也未必不能战而胜之。明日,我等也起兵北上,为殿下添一臂助可也。”
追与逃看似一个主动,一个被动,但若客观分析,便会发现两者可能同样的辛苦。只是逃的一方心慌意乱,无暇思考到这些,也就没有停足不前,反戈一击的心思。
朱永兴见到了怀仁侯吴子圣所部的困窘境况后,又有了新的思考和判断,信心也愈加提升。南明军队驻扎滇、桂总有几年了,尚且不能完全适应水土,有效抵御瘴疠,何况远道而来、初入东南湿热之地的清军?史书上只寥寥数语提及清军不习水土,却没有言明严重程度,正象史书说磨盘山之战是明军战败,却少说明清军也是伤亡惨重。
这就是清朝毁书篡史的结果,掩败为胜,只说战果,少说损失。朱永兴根据自己的观察和分析,应该说是得出了比较准确的结论,这无疑便是信心高涨的原因所在。
“百草萌芽,瘴气日厉,昆明清军想大举出边,困难很大。”站在腾冲古城的城楼之上,朱永兴正与广昌侯高文贵、定朔将军吴三省分析形势,做着自己的判断,“若是等霜降瘴息再出兵,又怕吾等收拢残军,会合一处,坐大难制。而最快捷的办法便是由永昌清军就近出动,急攻速剿。”
“殿下于此大张王旗,原来是要诱清军来攻。”定朔将军吴三省作恍然状,旋即谨慎地劝谏道:“永昌清军近万,来攻者也必不会少于六七千人,我等皆是残军所聚,休整尚待时日。虽有夷兵助战,但他们不习战阵,殿下应慎之。”
“若是凭城固守,尚有成算。”广昌侯高文贵拍了拍厚重的城墙,说着自己的看法,“清军远道而来,粮道漫长,久攻不下,自然会退去。”
第三十九章 三鬼与成丑
腾冲位于永昌西南部,距离二百余公里,历史上曾是古西南丝绸之路的要冲。由于地理位置重要,历代都派重兵驻守,明代正统年间建造此城,景泰年间又予加固,城墙全系巨石,周匝七里三分,至高两丈五,城楼高四丈有奇,被称为“极边第一城”。
吴三省所部有两千余人,但近一半是李定国大营兵将的妻子家眷,作出残军未整,猛山克族人马不习战阵的判断,也不足为奇。高文贵所部有三千余人,经磨盘山战役后退至此处,他根据腾冲城的坚固程度作出自认为最稳妥的建议,当然也无可厚非。
只是——朱永兴既不想与来犯清军堂堂正正,阵而后战;也不想死守孤城,自陷被动。守腾冲,却不战于腾冲。朱永兴每日有空便冥思苦想古往今来的战例,对着旅游地图谋划运筹,已经初步制定出了这样的计划。
当然,这是纸上谈兵,朱永兴对此也心怀忐忑,需要高文贵、吴三省、吴子圣这些老将的指正和建议。在总兵力上,南明军队并不占优,且分属各部,若是不能意见统一,齐心协力,朱永兴宁肯不打这一仗。
至于清军能不能来,朱永兴心中只有五分把握。希望自己折腾得够凶,靶子够大,宗室之名够威胁;也希望清军狂妄轻敌,张勇贪功心切。
从整体形势来分析,朱永兴觉得带领猛山克族急走安南并不是上策,他担心在安南遭到滇桂两省清军的联合进攻。而在滇西搅上一把,使南明军队有所振作,兵势有所增强,则可能牵制住滇省清军,使他在安南高平只需要面对广西方面的压力。
实在是有些迫切地想得到一场对清军的胜利啊!尽管兵力还嫌不足。对此,朱永兴既有些无奈于现实情况,又有些期待与所谓古之名将的对阵。但现在还不是向高文贵和吴三省合盘托出计划的时候,他还需要一些情报证实,还需要南明残军休整得更好一些,还需要猛山克族尽快熟悉作战地区的地形地势。
昆明城西北角的五华山,永历的宫殿,虽然还没有经过吴三桂的大规模扩建,但南明军队主动撤出,未经战火,建筑依然华丽而壮观。在后花园内,把泉水引进园子里的水渠,宛若一条流动的碧带,水流两边建有楼台,凌空而建的桥梁象彩虹连接起两岸的建筑。
然而,此时大煞风景的是,吴三鬼、洪成丑两个大汉jiān,正在这如画美景中,在碧水旁的亭中密议。
此次清廷用兵云贵,虽说是三路进军,但三鬼亲自指挥的一路军却发挥了重要作用,尤其向云南推进时,三鬼一路领先,承受了主要战场的作战任务,同李定国的精锐展开激战,冲锋陷阵,独得头功。朝廷给赏,自然不在话下。可水涨船高,吴三桂的也随着时间在不断膨胀,正做着继承明代沐氏家族世镇云南的地位。
“经略,边外之地路途艰险,瘴气难防,满洲兵将又不适应此地气候,宁南靖寇大将军罗托、安远靖寇大将军多尼、征南将军赵布泰等都希望早日班师回京休息,朝廷亦有意调回甘陕之兵,倘滇事反复,所关匪小也!”吴三桂愁眉不展的说道。
年交半百的吴三桂有一副五官端正的面庞,肤色白净,眉宇间英姿勃发,一双微陷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只有那绺略显花白的胡髯和眼角的皱纹表明他已到天命之年,但威严英武的气慨尚在。如果要在他的面部找什么缺陷的话,那就是他的鼻梁上横留着一条红色的伤疤。
“长伯,汝之心意吾明白。”洪承畴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兵部会商的意见是由多尼下固山额真宜尔德留镇省会昆明,以长伯为统帅,以汉军和绿营兵为主,会同固山额真卓罗带领少数满洲兵一道进军缅甸捉拿伪帝永历。”
“经略,此议不妥。”吴三桂急忙说道:“滇省人心未定,各路土司、伪营残兵各私受伪札、伪印,歃血立盟,伺隙起衅。兹若一闻大兵西追,势必共思狂逞,避实突虚,以复窜内地。彼时追剿大兵相隔已远,不能回顾,而云南大兵又以驻扎省城,未能远追,其祸非小。”
洪承畴淡淡一笑,说道:“吾已上疏朝廷,言云南地方蹂躏至极,兵火残黎,朝不保夕。粮米腾贵,买备无出。土司繁多且反复无定,惟利是趋,有如我兵不动,逆党假永历以号召内外诸蛮,饵以高爵重禄,一被煽惑,遍地蜂起,此其患在肘腋也。须先有先有内安之计,乃可为外剿之图。”
“经略大才,一语中的,朝廷必会采纳。”吴三桂略微松了口气,恭维了一句。
洪承畴颇有深意地看了吴三桂一眼,吴三桂的心思他岂不知道,乃是静观朝廷安排再作定夺之意。满州兵将不习水土,早晚必走,这云南之地,非倚重吴三桂的兵将不可。若是穷追猛打,一举荡平南明残余,吴三桂自然担心清廷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暂且放过逃避入边境土司,不过是爝火余烬的南明残军,正是养贼自重之计。
“虽然不可大举兴兵,但伪留守岷世子入滇一事,长伯亦不可轻忽啊!”洪承畴微皱眉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缅甸之永历如冢中枯骨,倒不是非常重要,这个伪留守倒有些胆色,敢出缅入滇,大张王旗于腾越。有此寄托,各路土司、伪营残兵,势必争相云集,切不可令其坐大呀!”
“假言托命,垂死挣扎而已。”吴三桂对此似乎并不太在意,冷笑道:“不过两千多不习战阵之蛮兵,再加伪侯吴子圣残破之兵两千余,心胆俱裂、亡命逃窜之辈,不足为虑。吾已传令永昌张勇,率军急速进剿,旦夕可灭矣。”
第四十章 两奸计议
“边外之地,山高林密,瘴气丛生,远道往攻,不可大意呀!”洪承畴嘴上说得谨慎,其实也没真把腾越边外的朱永兴放在眼里,象李定国、白文选这样的名将都连连战败,逃避边外,不敢擢清军锋芒,何况仓促会集的乌合之众。
“是,经略说的是,吾这便传信给张勇,嘱其慎重用兵。”吴三桂说得恭敬,却是敷衍之语,停顿了一下,他试探着说道:“经略深谋远虑,三桂请教之处尚多,还望经略多多赐教啊!”吴三桂从袖中抽出一份礼单轻轻递给了洪承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经略万勿推辞啊!”
洪承畴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将礼单纳入袖中,开口道:“长伯,你我世交,不必如此!云贵地方初辟,节制弹压,亟需总督重臣。云南同贵州相比,尤为险远,土司种类甚多,治之非易。所以,元朝用亲王坐镇,明朝以黔国公沐英世守。吾自会上疏请议政王贝勒大臣为久长计,留长伯驻镇,俾边疆永赖辑宁。”
“既如此,三桂在此多谢经略。”吴三桂听得此言,起身一揖。
“且慢,且慢。”洪承畴轻轻摇着头,说道:“还有些事情,长伯需得知晓。”
吴三桂愣了一下,急切的问道:“洪兄但请明言,三桂定当听之。”
洪承畴缓缓说道:“满洲兵将不服此地气候,且思归心切,长伯yù想永镇云南,还是不得心急,须要记住:不可使滇中一日无事矣。”
“不可使滇中一日无事矣。”吴三桂仔细回味着这句话,了然于心,朝廷还未批准他永镇云南,还未封他为亲王,如果云南各反清武装被快速扫平,岂不是得不偿失。留着些抗清武装闹事叛乱,等待清廷加恩于己,这才是上上之策。而且使云南不安定,始终处于紧张的状态,朝廷就不会收回给予吴三桂的大权,就会不断拔饷增粮于云南,吴三桂的地位自然会日益巩固。
“大事不可有,小事不可断。”洪承畴摆出一副智者的神态,沉声说道。
“经略金玉良言,三桂受教了。”吴三桂真心实意的再次谢道:“久闻经略知识广博,三桂偶得几件古物,才疏学浅,竟不识之,还请洪兄帮忙鉴赏一二。”
“长伯美意,洪某敢不从命。”洪承畴笑着谦虚道,转而又正色对吴三桂说道:“长伯,若地方土司作乱,当雷霆扫平之,不可使之蔓延;至于缅甸伪帝永历,丧家之犬可缓图之。吾当向朝廷上疏,请拔粮饷,以备使用。”
“经略之言甚是。”吴三桂点头赞同道:“九月或十月间滇省粮食将告磬,到时马匹粮草俱无,自然无法进剿,还望经略多多美言。”
洪承畴与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