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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琬儿愣怔着,回过味儿来后脸色更红。张维翰的话中意有所指,她岂能听不明白。一想到朱永兴,她的心里便浮起复杂的情绪。在大理,她倒是有献身相投的心思,可朱永兴召见过后便放过,显是没看中。这对于自恃美貌的她来说,事后未尝没有忿忿不平之感。
“殿下未迁家眷,府中下人也不多,更没有干练之人管理。”张维翰接着说道:“观殿下所为,显是要行女官之制。你若进府,管理下人当无问题。若是合意,便呆在府中,为殿下分忧;若是不合意,府中亦有规矩,年岁满了可携工钱自寻出路。”
一入侯门深似海,段琬儿确实有些担心进了府后,既不为朱永兴所看中,又不能离开,只好蹉跎岁月。张维翰这么一说,倒是打消了她的这个顾虑。说起来,段琬儿很精明,也有些心机,特别是对于自己的身份,一个已经早已灭亡的王朝公主,当她看到梦珠成了尊贵的王妃时,也不能不生出些野心。
什么嘛,一个异族族长的女儿,也敢抬高身份称公主。可就是没人敢小看,而且身份是越来越尊贵,完全是朱永兴水涨船高带来的影响。世子妃,王妃,虽然不是正室,一个侧妃却是跑不了的,而且岷殿下宠爱非常,一直没有再纳妃,倒让很多人猜想是不是会被扶正。
岷殿下嘛,已经做出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冲动之下扶正梦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按照现在的形势,朱永兴即将不篡位为皇,也可海外称王。皇后,王后,一个异族女子怎么就那么命好?连带着她的族人也受益匪浅,在明军的帮助下攻城掠地,迅速壮大。
嗯,先不管梦珠能不能扶正,就算是侧妃,地位也相当尊贵。段琬儿倒还真的没有多少要踩下梦珠的念头,她最希望的还是能得到别人的尊重,特别是同族人的。不要让公主这个称号还是个笑话,在别人提起时,让自己总感到有那么几分取笑的味道。
还有啊,要是自己真的被岷殿下看中,那便可以吹吹枕头风,让智英这个傻弟弟不必再冒生命危险,不必再在枪林弹雨中打滚。
段琬儿的心思活了起来,脸上神情变幻不定,随着思绪的起伏忽喜忽忧。
张维翰也不说话,慢慢呷着茶水,静静地等待着段琬儿做出决定。作为白族智者,不为本族考虑是不可能的。但白族被打压了上百年,想一下子振作而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最关键的,族中缺乏一个领导核心,一个在地位上,或在威望上能令族人服膺,听其号令的领袖。
而段琬儿的出身是合适的,段智英的奋斗也很有成效。如果段琬儿真能被岷殿下所看中,那这姐弟俩的前途便会坦荡光明。族中也便有了能够凝聚人心,能够压服各个土官的领袖。
与易成等人的看法是相同的,张维翰也认为现在朱永兴独自在广州,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恰好段琬儿也来了,这岂不是天意使然?
“好吧,我去。”段琬儿说完轻咬住嘴唇,脸红得象晚霞,但语气却很坚决。
“梦珠之前是女官,后来给了龙儿,若论两人的能力,比公主您是差多了。”张维翰的称呼一变,却并没有讥讽的味道,“不要心急,先管好府内下人,处理好府内杂务,这便是给殿下减轻了负担,殿下肯定会觉察到。”
梦珠和龙儿都是在族人呵护下长大的,一个心地善良,一个涉世不深,当然更没有什么管理经验。而且,府内下人基本上都是她俩的族人,管理也就说不上严格,这是朱永兴所不愿看到的。所以,尽管朱永兴很牵就梦珠和龙儿,但真实的想法还是被张维翰看出来了。
“不要想着去压下梦珠和龙儿,殿下心明眼亮,更不是见异思迁、薄情寡义的人。”张维翰继续提醒着段琬儿。
段琬儿明白,不管自己能不能被岷殿下看中,千万不要说这两位的坏话。如果事情成了,也不要施计争宠。
“多干少说,殿下喜欢这样的属下;不用担心自己的辛苦被他忽视,殿下精明得很;不要浓妆艳抹,殿下喜欢清雅自然”
段琬儿凝思听着,不断地点头,把朱永兴的脾气、性格、兴趣、爱好等等认真记在心里。她与朱永兴有过几次接触,好奇多过爱慕,张维翰的讲述提醒,更让她产生了极大的好胜心。
论相貌,就算比不上梦珠,却也相差不多;论管理能力,自己可是很有经验;论见识,走南闯北自不必说,这读的书怕也不比梦珠少吧?不断地做着对比,段琬儿突然发现,自己还是蛮有信心,蛮有希望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当兵吃粮?
一道道壕沟象绞索般延展伸长,套住了梅州城,越收越紧。先是西面,然后是北面、南面,最后是东面,行将闭拢,完成合围。
城头上的火炮有一声没一声地响着,这种合围城池的壕沟有很合理的倾斜角度,实心弹丸几乎很难杀伤壕沟内的人员。
挖掘壕沟的义民乡勇已经适应了这样的骚扰,又有明军士兵负责警戒瞭望。若是有炮弹射来,一声哨响,义民乡勇便蹲身低头,或许有比较倒霉的被扬上一头一身土,大多却都连汗毛都碰不着。
小旗唐季带着手下士兵在壕沟上巡视着,根本没把城上的火炮放在眼里。除非是群炮齐轰,否则这样单炮的轰击,想准确打中目标,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历经数次战斗后,唐季已经是经验丰富,并且成为了一个军官。
“听说,在四川当兵不仅给饷发地,还给老婆呢!”一个士兵脱下鞋子,倒着里面的泥土,一副羡慕不已的神情,“长官,您知道这事吗?”
唐季还有些不适应,这个士兵是他的同乡,原来一口一个唐兄弟的叫,现在称呼改了,态度也不一样。
“这个,好象不是那么简单吧?”唐季摇了摇头,说道:“其实细算一下,当一两年兵,连军饷带功赏,也够娶个老婆的。一年就是十亩地呀,好好种的话——”
“嘿嘿,长官您是够了,俺们可没功赏啊!”
“长官那是拼命得来的,眼红也没用。”
“打仗的时候,你们不拼命嘛?”唐季突然严肃了起来,“操练时喊的口号都是瞎对付?要是怕死,上阵前把自己的腿砍了,别他娘x的在战场上拖累别人。”
几个士兵一下子愣住了,对唐季的突然变脸都准备不足。
“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军规如何处置,你们都记得吧?”唐季的脸色更阴沉了,“当兵就要打仗,就不能怕死。怕死就赶紧滚,省得害人害己。参军时个个腆胸昂头,说得比唱得都好,却只想着混军饷,混田地吗?”
“长官,您看您说的,弟兄们可不是那样的人。”一个士兵陪着笑脸解释道:“俺们都不是新兵,这仗也打了一两回,可没谁装怂吧?那军规,大家伙可是都记着呢,犯了大错,不光是自己,连家人都要跟着遭罪呢!”
临阵脱逃,以军法究核其罪,当斩!罪人家属去除军属一切优待,并将优待免去的赋税加倍偿还;家属列入罪籍五年,人不可擅离居地;家属十年不得为官,不得为吏
从军的待遇越来越优厚,社会地位也在不断上升,但惩罚措施也是相当严厉的。而罪籍虽然没有明说是贱籍,也与贱籍有着很大的不同,但一旦归入,确实是极大的打击。且不说地位上、经济上的处罚,身份地位高低的落差和改变,更是一种精神上折磨。
“当兵吃粮,领饷养家”这种自古以来军队的基本传统制度,朱永兴并不赞同。没错,他一直在尽力扭转士兵受歧视的社会地位,也一直在尽力在待遇上做到优厚。但有一个前提,那便是不需要只是为了混饭吃的士兵。也就是说,士兵有士兵的责任,尽到责任的是好兵,可以无愧地接受政府给予的待遇。而没有尽到责任的,完成不了本职工作的,要么有自知之明地滚蛋,要么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因此,明军在朱永兴出缅入滇之后,基本上是募兵制,而不是拉伕强征。即便初期财政困难,朱永兴也用土地作为弥补,并制定了一系列的善后抚恤措施。名码标价,也可以这么理解。你来当兵,好,既是自愿,那便要知道当兵是要打仗,打仗便会有死伤,能承受的签字入伍;犹豫迟疑的,回去考虑清楚。
“当兵不怕死,怕死不当兵”。这句话是明军平常喊的最多的口号,这种经常性的灌输,便是要士兵们明白,既然是自愿选择这个职业,便要尽职尽责,便要作出牺牲。
军法如山,军纪严明,在滇省时便被朱永兴再三地用实事证明,并用血腥的威慑手段加以保持,形成习惯。到现在,这套做法已经相当完善,并且深入到每个老兵的骨子里。而在滇省随朱永兴奋斗过的老兵,除去殉国的、退役的,大多都已经是军中骨干,有的甚至已升为中级军官。由他们,又把这种观念传输给属下,在军法军纪的条例监督下,不断地维护。
这才是一支职业军队应该具有的敬业精神,是王师应该有的严明纪律。朱永兴知道这只是开始,也根本没有达到他心目中的期望。但他已经迈出了可喜的一步,也足以令他欣慰了。
说到惩罚,说到家人,唐季知道这些士兵还是清醒的,而他能把宣教官的话差不多都复述出来,也觉得很得意。
“好了,好了,大家明白就好。”唐季侧头听了听号角,确实是开饭了,便摆着手说道:“你们回营吃饭吧,吃完把我那一份带过来,我在这里等着。”
“那不凉了。”一个士兵颇会来事儿,赶忙说道:“这样,我把两份饭带过来,跟长官一起吃。”
“也好,那就辛苦你了。”唐季也不是一个多有心机的人,这种拍马屁的感觉也很受用。
士兵们转身走远了,唐季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下来等候,并不时看向梅州城。对于攻城,唐季在新会、广州都参加了战斗,与这两座城池相比,梅州城便算不上特别的坚固。所以,唐季觉得攻下梅州并没有什么困难。只是他心中挺纳闷,这清军为啥老呆在城里等着被一窝端呢?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打法?
正想着出神,城头上轰然一声响,白烟升起,一颗炮弹飞了过来。不是什么人品爆发,更不是射术出众,就是瞎蒙的,炮弹似乎正向唐季砸来。
啊,不好。唐季一个激灵,猛然前扑,连滚带爬地翻进了壕沟,一下子还把沟晨正在挖掘工作的人给撞倒了,正压在他的身下。rs
第一百七十八章 梅州城下
“哎呀,敢跟姑奶奶掉歪,一锹拍死你。”
唐季还没有觉察到身下的异样,一声尖厉的斥骂便在耳旁响了起来,然后一股大力将他掀开。
“轰”的一声,壕沟上炮弹落地,尘土四溅,扬了唐季和那女子一头一脸。
噗、呸,两人赶忙伸手拂拉着,嘴里的泥土也赶紧吐出。视线一清,唐季倒是认出来了。
“是你?邓,邓,邓秀。”唐季对这个女子印象颇深,在广州城外给他弄出麻烦,拦住岷王爷请求公道的邓秀。
邓秀愣怔了一下,杏眼圆瞪,仔细辨认着,然后脸上的怒色有些缓解,这炮弹让她知道不过是一场误会,这个很眼熟的士兵不是掉歪来的。只是,竟然知道她的名字,这让她感到惊讶。
“你,好面熟啊!”邓秀终于疑惑地问道,显然忘了曾被自己软硬兼施搞得头痛无比的唐季。
唐季起身收拾了一下,不解地说道:“在广州城下,你不是哭着喊着要拦轿喊冤嘛,怎么又跑到梅州来了?”
邓秀眨着大眼睛想了想,笑了起来,伸手指点着,“哈,是你,拦着我的那个坏家伙。”
咳,唐季无奈地干咳一声,说道:“职责所在,岷王爷身份尊贵,哪能容得陌生人近身?你还没说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
“支前,义民。”邓秀回答得很简短,笑得更畅快,“已经有三十亩了,够一家子上岸过活了。”
义民奖励制度在广州城下确定,并迅速按照朱永兴的建议进行了完善,形成了支前义民的雏形。换句话说。朱永兴希望这样的影响越来越大,动员起越来越多的民众参与进来。
这并不是朱永兴的独创,而是“一个小竹棍”的故事给他的启发。淮海战役是用小推车推出来的,这句话可以让人们窥视当年支前的场景:千万个支前队伍不止是运输队。还是担架队、卫生队、预备役部队。他们冒风雪,忍饥寒。翻山涉水,日夜奔走。自己吃“三红”(红高梁、红胡萝卜、红辣椒),省下小米、白面供应部队。遇到刮风下雨,就把蓑衣、棉衣脱下来盖在军粮上。而小竹棍的主人更是随着大军转战走过了三个省八十八个城镇和村庄。
如果有几十万的支前民工参与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