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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比我重要……」
「你为什麽会这麽想?」
「因为她是你青梅竹马的爱侣,我却是你仇人的後代;她是你本来想娶的对象,我却是被硬塞给你的,难道这两个理由还不够吗?」汝宁理所当然地说。
「青梅竹马吗?」刘季寒沉吟著。「应该算是了,而且,我也没有料到她竟然婉拒了那麽多世家子弟的提亲,一心一意只认定我,所以,我本来也是想在交城安定下来後,就向官家提亲的,可是……」
「回大将军,一切准备妥当。」马车外一声回报,骤然打断两人的交谈。
刘季寒皱皱眉,随即回应道:「好,准备出发!」
让汝宁为他扎好了绷带後,他便下马车去了,临放下布帘前,他又深深地注视了她一眼。
「汝宁,回家後再好好谈谈,好吗?」
汝宁迟疑了一下,而後才点头应允。刘季寒放下布帘,不一会儿,换侍女爬了回来,接著车队就开始前行了。
真糟糕,情况似乎比她想像中稍微复杂了一点点……不过,还是没关系,这麽点小问题是难不倒她这聪明的小女子的,其实,这样还比较方便她拿回自己的东西呢!
反正他大概也只是想对她「晓以大义」一番,让她明白要他放弃一个多情多意的女孩子是多麽没良心的事,特别是那个女的又长得那麽美、那麽温柔,那就更残忍啦!如果她能「谅解」最好,不能谅解的话,他就拿「夫是天、妻是地」的帽子来压死她!
好吧!他爱念就让他念吧,只要让他念到爽,然後快快赶他去接小老婆,她就可以乘机堂而皇之的落跑啦!
☆☆☆
在沙漠中,沙暴总是在无可预期的状况下来袭,真的是瞬息万变。
一刻钟前,汝宁还瞪著一望无际的沙海,暗叹著这片无情的苍凉还真是浩瀚伟大得很哪!不一会儿,马匹、骆驼开始不安地狂嘶哀呜,只见所有的人立刻紧张地跳下马找寻躲避的位置,汝宁就在莫名其妙之中被刘季寒塞进了马车底下。
下一瞬间,只见天空慢慢地被一层灰色的薄云覆盖,大风很快的从远处吹了过来,骤然间变得如此强烈,眼前顿时变成一片混浊的黄。狂风怒吼著!带著沙砾卷起一个个巨大的黄色风柱,忽左忽右以旋涡状向前推进,如此狂暴、如此凶猛,令人战栗悚然。
大风夹著沙粒砸在脸上,零散的用品、坐垫等在空中飞舞,宛如断线的纸鸢。顶在头上的马车开始发出吱嘎吱嘎的哀呜,刘季寒更加抱紧了她。突然,她瞥见卡达在空中手舞足蹈。
「卡……卡达!」
刘季寒迟疑了一下,随即猛一咬牙,放开她从马车底下冲了出去,几乎就在同时,马车发出解体的惨叫,刘季寒惊骇地回过头来,却只来得及看见汝宁彷佛破布娃娃般被狂风卷走……
「汝宁!」
☆☆☆
双眼还没张开,汝宁就暗暗直呼自己实在是有够好狗运的!
那次被咄陆抓走差点病死,结果竟然跑到疏勒王宫去享福,这已经是够奇迹的了,如今「御风乘沙」在空中卷了半天,居然也没翘辫子,而且……
她睁开眼伸手抚向腹部……孩子好像也没事耶!
她不会是不死人吧?
自我解嘲地笑笑之後,她慢慢坐了起来,觉得身体情况还不错,反倒是脸上还有点痛被风沙砸的。而後她开始打量周遭,简陋的穹庐,到处都是兽皮、野麻,还有阵阵烤鱼香味,引得她肚子里的馋虫开始造反。
她忙不迭地爬起来顺著香味钻出穹庐,愕然发现眼前竟然是一片安静美丽的湖泊,岸边长满了高大的红柳和芦苇!还有十数座穹庐。湖里有孩童在玩水,岸边有人在烤鱼,那些人全穿著粗陋的兽皮和麻布衣。
怪哉!他们又是什麽人呀?
不到一会儿,汝宁已经知道他们虽然看起来不太进步,人却热情豪爽得很,问题是……她还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麽,甚至於是她完全没有听过的方言,也就是说,她只能和他们用比手画脚做一些基本沟通,譬如要吃、要喝什麽的,其他就完全没辙了!
无可奈何地跟他们混了几天以後,汝宁突然发现有个人拉了匹驴子,上面放满了兽皮,好像要上哪儿去似的。她灵机一动,立刻上前表示她要跟他去,对方也无异议!很快的就有人借了匹驴子给她,两人就这麽上路了。
果然没错,翌日清晨,他们便来到了博格达沁——焉耆的国都。在那儿她找到了几位要回中原的汉人商旅,请他们顺便带她到交河城「找夫婿」。
土不亲人亲,那些人看她肚子挺大的,也就很爽快的答应照顾她到交河去。
就这样,好几天後,他们终於来到了交河城,那氐溪人商旅倒也好心得很,还很热心地把她交托给在交河城城外的一对汉人夫妻之後才离去。
汝宁在那儿好好休息了几天後,终於觉得可以行动了。
头痛的是,交河城里的居民大部分都认得她,於是,她只好扮成一个又老又胖的吐鲁蕃妇人,用一口半生不熟的吐鲁蕃方言到处打探。没有多久,她就知道卡达被刘季寒安全的救了回来,两天前才被刘季寒派人送回去,至於刘季寒本人的行踪就不太清楚了。
汝宁想了又想,最後终於决定去碰碰运气,因为她觉得最近自己的运气真的是满好的。
老实说,要混入都护府实在不容易,唯一的办法就是正大光明的走进去,所以,她就光明正大的进去了,跟在一群吵架要求仲裁的当地居民身後进去了,然後在适当的时刻与地点,一溜烟的窜进府後——有点笨拙的,因为大肚子造成的障碍,简直就有点像是在趣味赛跑。
熟门熟路地来到镇武大将军的寝室,汝宁毫不犹豫地就推门进入,大白天的,我们镇武大将军绝对不可能在房里的!她目不斜视,一路往内室冲进去,跑到床前便趴了下去,然後……
「耶?手提箱呢?」她惊叫。
「在这里。」
她倒抽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却见刘季寒提著手提箱伫立在内室门口,她顿时傻住了。先把内室门关好後,刘季寒才徐徐地走过来将手提箱放在床上,而後将犹趴在床前的汝宁扶起来上下打量她片刻。
「太可笑了,回自己家需要这样吗?」
汝宁蓦地噘高了嘴,随即很不高兴地转身到盆架前把脸洗乾净了,再一把扯掉头巾,脱掉那可笑的暗色宽袍,这才又回到他面前。
「这样可以了吧?」
刘季寒满意地看著她的肚子点点头,也不晓得是满意她现在的模样,还是满意她肚子的形状。接著,他拉著她的手并坐在床边儿,然後从怀里掏出那张信纸和小画像放在她的膝上。
「能为我解释一下吗?」
「啊!」汝宁顿时愣住了。
我哩咧!他怎麽会有这个?是她没收好吗?现在她该怎麽办?蒙混得过去吗?还是老实招供,免得大刑伺候?可他会相信吗?会不会刚说两句就被他当成疯婆子抓去关起来了?
直眼盯著汝宁的脸色瞬息千变,刘季寒彷佛有所预感似的低语道:「无论你说什麽!我都会尽量去理解的。」
汝宁有点吃惊地眨了眨眼。「你知道什麽了吗?」
刘季寒垂眸注视著她膝上的小画像。
「你在信里说……你要回到你的世界,所以……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吗?一个跟过去或未来有关的世界吗?」
汝宁略略倾斜著脑袋。「如果我说是,你会相信吗?」
刘季寒依然垂眸。「如果你有足够的证据。」
「这样吗?」汝宁颇意外地凝住他的侧脸半晌。「可若是无论我怎麽说你都不相信,你会把我当疯子一样关起来吗?」
「怎麽会呢?」刘季寒闻言,双眼蓦地抬起,眼神有些气愤。「我怎麽可能那麽做?就算我再不相信你,也顶多是当作你爱幻想而已,无论如何你还是我的妻子,我怎麽可能会那样对待你呢?」
又凝视他半晌後,她才又说:「嗯!我相信你。」她才点头如此说道:「你不是一个会随便打诳语的人。」而後她吁了一口气。「好吧!说开了我也比较轻松。」
她攒眉沉思片刻後。
「我是从一千三百多年後的世界来的。」
刘季寒的双眉倏地一掀。
「别问我怎麽来的,因为我也不清楚,或许是某种特殊的缘分吧!我只知道相隔一千三百多年前的这个时代,居然有一个和我同名同姓,而且同样生辰八字的人存在著,甚至她的身世也几乎和我一模一样。凭藉著一千三百年前属於她,一千三百年後属於我的同一件物品,我俩在我出发到这儿来的前一天交换了。」
刘季寒满脸的不可思议,可他还是静静的聆听著,聆听著汝宁详细叙述她为何决定来这儿嫁给他,还有,她如何为了来这个时代而花了八年的时间做什麽样的准备,最後还告诉他,她将会有个机会回去——这点就让他心里立时不安地打了个大突儿。
她拿起小画像照片,看著里面的人。
「这就是我们那个时代的衣著打扮。」她突然斜睨著他笑了。「你第一次看见时肯定吓死了吧?居然有人如此无耻,穿著竟然这等暴露,对吧?其实,我这还算是保守的了,你要是看到穿著比基尼到处晃的女人才真的会吐血呢!」
「比基尼?」刘季寒终於出声了,大概是因为她的「故事」说完了吧。
汝宁俏皮地皱了皱鼻子,「就是只有两条小小的布挡住这里……」她比比胸前,再比比下面。「……还有这里,其他什麽也没穿。」
刘季寒双目蓦地睁大,「就那样?」他不敢相信地说:「在人前就穿那样?」
「没错。」汝宁猛点头。「甚至还有天体营,里面的人更是裸著身体到处跑呢!」
刘季寒目瞪口呆了好半晌,而後甩甩头。
「这个……实在教人难以置信。」
「我早知道你不容易相信的了。」汝宁笑著把手提箱拿到大腿上放著,「这个叫手提箱,里面放著一些我特意带来的东西,一些对我的生活有所帮助的东西。」说著,她开始对号开锁。「除了我,大概没有人打得开了上了。」
刘季寒好奇地看著她对号。
「那是什麽锁?」
「现在这个时代没有的锁。」汝宁憋著笑说:「跟这个手提箱一样,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
刘季寒看她一眼没说话,直到她把手提箱掀开,他才又凑过脑袋来瞧个不停,汝宁先拿起一本厚厚的书放到他手上。
「这是书,看,比卷轴方便多了吧?这是手表,看时间用的!可惜停了,大概是因为时间错乱的关系吧!我还带了一个莱思康来呢!虽然不知道会有什麽用途,不过,因为它很小,所以……啊!这是天使之翼,就是它带我来这个时代的……呀!那个不要碰,那是……是ob,是……是女人的卫生用品……哦!那个是电池,是……唉!我说了你也不懂,来,看这个,看这个啦!这是……」
第七章 重逢
落日平林噪晚鸦。
风袖翩翩催瘦马。
一径入天涯。
荒凉古岸,
衰帅带霜滑。
要让二十世纪的人相信有过去未来的同步存在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可若是要让七世纪的人相信这种天方夜谭,就有点对牛弹琴了。
然而,刘季寒终究还是相信了,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汝宁带来的那些东西,那种他相信绝不是现在能够制造得出来的东西,特别是那个「莱思康」,居然按几下就能立即在那个小小的框框里制造出字体来;还有那什麽「随身听」,竟然能够把声音藏在里头;最稀奇的是那个「立可拍」,喀一下就可以把人复制在小小的「照片」里,甚至那支「原子笔」、那本厚厚的中国历史……
即使他告诉自己这种事是不可能的,可又无法做出更好的解释来,所以,他只能相信了!可他并没有因此而以特殊异样的眼光来看待汝宁,反倒时时抱著那本中国历史猛啃,但是,汝宁只肯让他看到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一年。
「要预先知道未来,你就必须有一种认知无论你如何的不满,你都不能妄想去改变它!如果你做不到这点,你就没有资格看後面的东西!」
刘季寒看著她把书又放回手提箱里锁起来。
「里面有提到我是否替祖父报了仇吗?」
汝宁回头注视著他片刻。
「没有,就连你祖父的名字都只是提到那麽一点点,几乎没有的程度。这就是我一直想让你了解的事,你我都太渺小了,渺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