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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三太太听了才要开骂,可一想却又愣住了,满头雾水的,不得不按捺下性子听杜老财的婆娘说下去。
杜老财的婆娘又道:“我算是瞧明白了,是见我们家聘礼厚实,设下套来想再讹我们家一份聘礼的。我告诉你们,要真这么想,那就打错你们的算盘了。别以为偷偷摸摸把人送我们家去了,就能成事儿,无媒无聘,就为贼。”
邓三太太越听越糊涂了,但嘴上却不吃亏的问道:“你在浑说什么,谁稀罕你们家那点破烂货,谁也没那闲功夫设套给你们家钻的。就你们家这样的,还有上赶着给你们家送女儿的,哼,要不是你们家得了那‘巧宗’,别说是我们家女儿,就是我们家丫鬟也不能嫁你儿子的。”
杜老财的婆娘听了气得直喘气,指着邓三太太道:“好,既然三太太这般说了,那就别怪我将花双鱼当贼送官府去了。”
邓三太太一甩脸,“请自便。”只是才说完,又察觉不对又回过身来,急问:“你刚才说谁?”
杜老财的婆娘嗤笑道:“怎么这会子又认得了?”
邓三太太道:“少在这东拉西扯的,只说你方才说的是谁?”
杜老财的婆娘一字一顿道:“花,双,鱼。”
邓三太太一听,狰狞起嘴脸,骂道:“好啊,说什么不见了女儿,原来是做了这勾当。张招娣,你就我看饶得了饶不了你们。”说罢,也不去管杜老财的婆娘,转身从倒厅出来就奔二房院子去了。
杜老财的婆娘也不以为意,一改方才吃亏来问罪的委屈嘴脸,得意的一笑,“我可是来知会过了的,并非我们家偷拐的人口。只是进了我家门的人,那里能这般轻易就出来,当我们家善堂不成,哼。”毕,这婆娘一甩手里的帕子,扭着胯就走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成的这样?
原来花如玉和死蠢杜拜了堂,被送进洞房掀了盖头,死蠢杜瞧见花如玉那娇俏的小模样,又是盼了那么许久日子终于到手了的,那里还有心思再出去招呼那些不相干的人,恨不得死在花如玉身上的。
于是,死蠢杜迫不及待就要和花如玉行夫妻之事。
先不说死蠢杜长的模样,就够让花如玉瞧不上眼了的,再做出这急色的荒诞行径,花如玉便更觉恶心了,越发不愿委身了。
花如玉百般拖延,百般劝说不可白日宣淫的道理。
可死蠢杜就是块朽木,那里会听这些,只会越发不耐烦。
眼看死蠢杜就要动手了,花如玉没辙只得找来顶替的,就说她妆奁里有好东西给死蠢杜。
死蠢杜起先是不愿去的,花如玉就大不悦,又抵死不从的,死蠢杜为了能成好事儿,只得先顺着花如玉一回。
没想真让死蠢杜在花如玉的妆奁里翻出惊喜来。
这惊喜正是不知是躲在那里头,还是被人困在那里头的花双鱼。
花双鱼年纪还小,样貌到底没长开,虽不及花如玉那样婀娜风流的形容,却也另有一番招人怜爱的娇嫩。两相一比较,也是春兰秋菊,各有胜场的。
所以死蠢杜一见也当宝了。
只是当杜老财的婆娘闻讯赶来,觉着好端端怎么会有姑娘在花如玉的嫁妆里头,以为是圈套,立时就让人来打发花双鱼的。
死蠢杜那里肯依的,非要坐享齐人之福。
杜老财的婆娘拗不过儿子,才想出这先发制人的法子来。
这就是前情了。
回来再说去找二房算账的邓三太太。
邓三太太那是一路虎虎生风奔二房院子去,只是才到二房院子前的穿堂口,又煞住了脚步。
只见邓三太太抬头望向他们三房院里的东厢房,想了片刻,再左右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己身上的打扮。
邓三太太迟疑须臾,就把早上才疏得齐整的发髻给弄乱了,又让身边的人把她衣裳扯了扯,都不那么齐整后,道:“看我怎么和她作一回的。”这才直往二房的上房去。
这时候,张三奶奶正服侍花景怀用早饭。
只是花景怀悬心女儿,没甚胃口,才用了小半碗白粥便住箸了。
就这功夫,邓三太太就哭喊着从外头冲进来了,“你们家女儿都是些歪瓜裂枣上不得台盘,没男人要的东西?”
还别说,邓三太太这副模样闹起来,竟有几分梅子清的架势了。
而张三奶奶和花景怀听是听出来三太太的声音了,可猛然就见一个膨头乱发,疯婆子模样的人冲进来,到底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这二位回过神来,邓三太太又骂了一通,“说什么好好的人就不见了,原来是让女儿去做下这先奸后娶的勾当。杜家那是什么门第,我是瞧不上的,你们瞧上了当初怎么不和我说去,我自不会拦着你们做这门亲。可你们又不说,回头却在暗地里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丑事儿。”
以往和二房相斗,邓三太太虽常胜,可却没得多少脸面,所以邓三太太心里一直存着气,只盼有一日能发作出来的。
今日总算是得这机会了,邓三太太那里会放过的,也不管花景怀就在旁,上前对张三奶奶就是一顿揉搓捶打,生生把张三奶奶一身齐整的打扮给□□得比她自己还不如的。
花景怀看着直皱眉,但又不好上前拉扯的,只得在旁吼侍立着的丫头婆子,“你们都是站着做什么,赶紧过去拉开,都成什么样儿了。”
好不容易将这二人拉扯开了,好好的张三奶奶也成一副疯妇样了。
动手不得了,邓三太太口里还是个没停的,“现如今杜家找上门来了,只说是我下的套,要讹他们家聘礼。我平日里行得正坐得端,平白无故地受这不白之冤,让我跳海里都洗不清了。你们看看,你们看看那老虔婆把我糟践成什么样子了。今儿你们不把话说清楚了,我就死在你们跟前。”说毕,邓三太太把脚一伸就坐地上不起来了。
被邓三太太这么胡搅蛮缠的一闹,花景怀和张三奶奶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的。
张三奶奶疼得直龇牙,不时揉着身上的疼痛处,一大清早的得这么一场无妄之灾,可知是晦气,便道:“哎哟,瞧瞧,瞧瞧,我说四弟妹是好好人家出来的姑娘,怎么一到你们家就跟乡野泼妇似的,原来是有根源的。婶子你要寻死也好,觅活的也罢,只管去,但别得个屎盆子就往我们家头上扣的。”
邓三太太从地上又爬了起来,指着张三奶奶道:“做下这样的丑事,还怪我扣屎盆子。我只问你们,现如今花双鱼怎么就在杜家里的?不就是你们妒忌我们家得了杜家这门亲事,偷偷把女儿渡进杜家去,等生米成了熟饭,再逼着杜家就犯,也好得一份体面的聘礼?”
一听花双鱼三个字,花景怀和张三奶奶便惊住了,好一会子才诧异道:“阿双在杜家?”
邓三太太却不信他们,道:“少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她怎么去的杜家,你们自己心里明白的。”
花景怀和张三奶奶一得了准话,也就顾不上邓三太太,直冲出院子,奔杜家去了。
☆、第四回姑侄同侍死蠢杜花景怀计欲分家(三)
原是一屋子的人,一时间都跟着花景怀夫妻出去了,只剩下邓三太太她自己一个。
眼看着没人了也作不起来了,邓三太太不乐意了,半点好没捞着呢,再看自己这一身都装上了,就没有白搭了的道理。
于是邓三太太便到院中天井去一屁股坐下,就要打滚哭嚎,只是才张嘴就见花晋明从后头出来,正要出门去的。
一时,邓三太太的嚎声生生哽在喉头,险些把自己给噎岔气了,呆傻傻地坐地上望着花晋明,“……”
起初花晋明见二房天井坐一疯妇正奇怪,没想细一看竟是他老婆,立时花晋明面上都气抽搐了,还想过去上手的,可一想这是在二房院里,便大喝道:“你这成什么体统,还不赶紧滚回去,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
邓三太太讪讪从地上爬起来,拱肩缩背地钻回他们家院子去了。
再说二房夫妻前往杜家的事儿。
待杜家下人来回说,花景怀夫妇来见。
杜老财和他的婆娘也料到了,所以早就等在厅上了。
两家人见了礼,杜老财的婆娘领着张三奶奶到里屋去坐了。
花景怀和张三奶奶急,杜老财和他婆娘却不急。
杜家人献茶献果,劝吃劝喝,殷勤得很,但就是不提花双鱼。
可女儿在人家手里,花景怀和张三奶奶就硬气不起来,张三奶奶就听丈夫在厅堂外好不容易拾一话题,把话引到女儿身上了,这才说了个开头。
杜老财他婆娘笑道:“说来二位也是我儿的内兄嫂,一家子亲戚,不说两家话。这不,我们家这才要把人送回你们家去,二位就来了。”
花景怀和张三奶奶没想到杜家会这般轻易就放人的,备下的一肚子话,也就显得多余了,心里自然感激的。
只是不待这夫妻二人道谢的,杜老财他婆娘又道:“我们车马仪仗都备好了,随时能送你们回去。”
花双鱼遇上这样的事儿,花景怀和张三奶奶巴不得是悄无声息地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去,那才好。
可杜家却要弄些仪仗鼓乐的大张旗鼓,要人尽皆知不成?
花景怀便道:“杜老爷与太太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家中事务繁杂,不便多做逗留,只盼早早带回小女,他日再登门拜谢。”
杜老财一直都闭着眼,摇摇晃晃地拈着下巴上稀疏的白胡须,此时听花景怀这话才说话了,“既然世侄有事在身,我自然也不好多留了,留来留去留成仇了。”
“啊?”没想杜老财最后冒出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花景怀和张三奶奶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只道是杜老财老糊涂了。
就听杜老财接着又道:“世侄只管带令千金家去,莫要理睬我们家那些个鼓乐,不过是为尔等行个鸣锣开道的方便罢了。”
花景怀两眉一紧,不悦道:“杜老爷这是执意要将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了?”
杜老财嗤嗤笑道:“世侄这是从何说起的?令千金不请自来,我们家好端端的就得个拐带人口的罪名。我们家也别无他意,不过是想借送你们家回去的机会,正好宣告我们家的清白罢了。”
“你……”杜家的强词夺理,让花景怀气得说不出话来。
张三奶奶也是忍了半天的,她原就不是什么藏得脾气的人,就直接问道:“那杜老爷和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才肯善罢甘休?”
杜老财的婆娘道:“世侄媳妇这话怎么说的,你们家有你们的难处,我们家也有我们家的不易之处,俗话说的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少不得两家人坐下来商议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好。”
张三奶奶冷笑道:“那不知您老想到什么两全的法子了?”
听张三奶奶这么含讥带讽的,杜老财他婆娘也不恼,悠哉悠哉地拿出水烟袋来点上嘬了一口,吐出烟雾缭绕来,才道:“按说,这事儿既然事关两家的名声,没得就只有一法了。能有这事儿,说来令千金同我儿有些缘分也未可知的,不如顺势让令千金进我们家门,就名正言顺,一概也迎刃而解了。”
原来杜家打的是这主意,花景怀听了如何能依的,道:“不可,小女早另有姻缘。”
杜老财他婆娘将水烟袋往桌上一搁,“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另有姻缘的的话,只要她今日出我家这门,谁还能信她的清白?再说一个庶出之女,世间多少都是做继室,做偏房的。我们家自然也没有亏待她的礼,虽是二房,却也不比正室差就是了。”
这是挟持着要逼良为妾了。
张三奶奶再按捺不住了,拍案而起道:“少在这挟掣利诱的,就是让她当场碰死了干净,也没有让她给人做小的道理。”
杜老财她婆娘冷哼一声,“倒也是,你们不缺她一个女儿。只是我们家人多口杂,若有个闲言碎语的,那时就怕你们家的好女儿都要被这个不检点的给带累了名声。可惜了,可惜了的。”
张三奶奶顿时一窒,花双鱼虽亦是她女儿,可到底不是从她肚肠里爬出来的,若为了她而连带了花映鱼就得不偿失了。
想罢,张三奶奶顿时气焰全消了。
杜老财和他婆娘也不再进逼,退了出去,独留花景怀夫妇好自在权衡利弊。
约莫一刻钟后,张三奶奶站起身来走向花景怀,道:“三爷,也罢了,事到如今,都是阿双她的命不好。”
花景怀心中憋屈,恨不得冲进把女儿夺回的,可谁让他是个不中用的,就是杜家这样的无赖都能欺上他脸面来的。
不甘,花景怀很是不甘,“不成,无论如何你都要去见见阿双,问明白了,她到底怎么到的杜家。倘或是杜家使了腌臜手段,就是拼个家破人亡,我亦不能让他们如愿了。”
不说花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