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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奶娘是个什么性子,柳依依这些日子也看明白了,现下黄嬷嬷这般贬谤知时,是个什么心思,柳依依勿用细想也明白的,于是道:“你也不用再添话了,我心清楚得很。那个知时,我看也是罢了的。她是早年大太太给表哥的通房,如今花羡鱼要成她们大奶奶的风声正紧,她有心巴结也是有的。你同她们这些趋炎附势的计较什么。我瞧花羡鱼也不是个能容人的,日后有花羡鱼治她的时候。但表哥的另一个大丫头遂心,你倒是可以去试一试的。”
黄嬷嬷得了话,便去了。
不一时,柳夫人似无头苍蝇一般,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进来了。
柳依依忙上前去扶,“姑母。”
柳夫人一时就哭了起来,道。“依依你说这怎生是好?这逆子真的是发狠要六亲不认了。别人踩我们就罢了,他还跟着落井下石的。”
柳依依听柳夫人这般一股脑没头没尾的,自然听不明白,便问柳夫人身边的人。
柳夫人的丫头便都如实说了。
听明白原委后,柳依依虽不比柳夫人的张皇无措,但也气急败坏得紧,直问道:“表哥这是打算要把我置于何地?难不成先前定下的亲事,他如今翻脸便要不认了?”
柳夫人立时就忘了哭,立眉瞋目道:“我决不答应。依依你才他三媒六聘定下了的嫡妻,有聘书为证,容不得这逆子他不认。也不知花家给这逆子施了什么镇魇法,把他给迷得亲疏不分,一味只认外人作亲作父的,反倒把我这至亲的娘给撇一边去了。”
柳夫人是越说越气,干脆使出几分泼性来,“如今我也算是看清楚,瞧明白了,既然他们都这般往绝路上逼的,我又何必再为这府里上下的体面打算的。只要有我一日的命,这花家的女儿就别想进我们二房的门儿。就是作偏房我也是不答应的。到时候,看谁家更没脸。”
柳依依知道纵有再粗的胳膊,也拧不过的大腿。柳夫人的气话那里靠得住的。
就在柳依依坐立不安,着急上火之时,黄嬷嬷气喘吁吁地从外面回来了,“姑……姑娘,束……束哥儿他……他……”
柳依依觉着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道:“他又做什么了?”
黄嬷嬷使劲地喘了几口气,这才一口气连着说清楚而来,“束哥儿他到老太太跟前恳请,让姑娘你做他长房嫡妻。”
霎时,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韩束这是要做什么?
把花羡鱼和柳依依的长幼之序,掉了个儿。
柳依依回过神来,忙问清楚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黄嬷嬷又道:“方才我过去,就听说束哥儿到福康堂去了。后来我去福康堂打听,竟然听说束哥儿要娶花三姑娘做他二房的嫡妻,反让姑娘你做他长房正室。”
“他为何要这般做?”柳依依急问道。
黄嬷嬷道:“老太太也问了,可束哥儿也不说出个道理来。”
“那老太太她答应没?”这回是柳夫人耐不住问了。
黄嬷嬷摇摇头,“老太太一时也气得不轻,直说束哥儿荒唐。”
柳夫人却松了口气,“阿弥陀佛。这事儿就是老太太她答应了,我也不能答应的。我只认依依一人。”
既然韩束不是想要悔婚,柳依依悬着的心便落下一半了,又忖度了起来,深以为她若能成长房儿媳,今后只会利大于弊。
不说别的只一样,长媳当家既是孝道也是规矩,只要得了主持中馈之权,可就无一处不得便利的。
想着,柳依依看了柳夫人一眼,又心道:“只是此时姑母定不能答应的,还要再想一番说辞才好。”
也是柳依依一心要孤注一掷了,少时便想出多少哄柳夫人的话来,就听柳依依道:“依我说,这回姑母真真是错怪表哥了。表哥此番真是用心良苦的。”
柳夫人怔了怔,不解道:“这又是怎么说的?”
柳依依理了理思绪,道:“老太太可是发话了的,姑母日后要到道心院去吃斋念佛,修心养性。表哥和我虽不忍姑母从此青灯蒲团的孤苦,可老太太的意思实在难违。若从此花羡鱼成了长房的儿媳,中馈之事一掌,那里会去管姑母佛堂的清苦,反正和她不相干。可要是换了我,我是定要日日念着记挂着姑母,主持中馈之余对姑母自然多有孝敬,且还会在时节得当之时,恳求老太太让姑母出来。两相一比,可见的长短,表哥这才要调换我和同花羡鱼的长幼之序了。”
柳夫人听了,觉着是有些道理,“这逆子真是这般想的?”
韩束是怎么想的,柳依依那里会知道,但眼前有这机会,她却是不能放过的。
就在柳夫人和柳依依在屋里说得详细,在外的韩芳也听得仔细。
韩芳先前也不过是听说了半截,说韩束将柳依依置之不顾,要娶花羡鱼做他二房的嫡妻,便以为这会是柳依依的笑话。
可是韩芳没想到才门外,就又听闻原来还有后续的。
韩芳再听柳依依对柳夫人分析所得,柳依依竟能的这么天大的好处,韩芳心里十分不快,便又起了小人之心,转身便往正院秦夫人上房去了。
这会子,秦夫人正在屋里听管事媳妇娘子回事儿,办理处置家务。
韩芳来了,行过问好告座之事后,道:“不敢瞒大娘,纺绩井臼,独家务人情之事,我还一窍不通。此番来就想在大娘身边偷师一二,不至于日后不通家事庶务,礼尚往来的,遭人耻笑。”
秦夫人也没别的话,便让韩芳在一旁听着,不时指点一二。
待到众管事的媳妇娘子散去后,韩芳忙殷勤上前给秦夫人斟茶倒水。
秦夫人吃了茶,道:“看了这半日可有些心得了?其实这里头看似千头万绪,琐碎非常,但也逃不过‘上敬长,宽待下’的理儿。”
韩芳点头受教,又道:“今日我是受益匪浅了。想到日后能时时得大娘从旁扶持,柳妹妹可真是福气不浅。”
一旁秦夫人的陪房林欣家的暗暗对韩芳打眼色,可见是秦夫人一路忙到现在,还没工夫听林欣家的说福康堂的事儿。
韩芳见了越发不隐瞒,“林大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我说错话了?”
秦夫人也瞧见林欣家的对韩芳挤眉弄眼的,便问道:“你这是什么嘴脸?”
林欣家的只得照实情回了。
韩芳待林欣家的话刚完,便急忙将柳依依对柳夫人说的一番话给说了,后又道:“说起来这也是束哥儿和柳妹妹,对我们二太太的一片孝心。”
韩芳也是清楚长房的顾忌,一直不愿看到韩束同二房亲厚,所以韩芳以此挑拨,以为秦夫人听了定会勃然大怒,先申饬韩束,再断了柳依依想作长房儿媳的痴心妄想,这才热闹。
谁承想,秦夫人竟然一反常态,道:“好,好,好。束哥儿到底是你们二太太养的,他能有此心,可见是念恩情,孝心可嘉的。”
韩芳和林欣家的同诧异,一时间都听不出秦夫人这话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只秦夫人她自己知道,她是真要成全了韩束和柳依依,只因在秦夫人看来,柳依依这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来闯。
如今南都城中对韩涵的流言蜚语已渐落,但经不住以后韩涵和谁起口舌之争,又扯出这旧账来的。
这一切秦夫人都归咎在柳依依的头上了,秦夫人每每想起只恨没机会收拾柳依依的。
所以当下秦夫人说罢,冷笑一声丢下韩芳便往福康堂去。
此时韩束正跪在福康堂上房外恳求韩太夫人开恩成全。
秦夫人过去,对韩束道:“还不起身回去,还要如何气老太太你才甘心?”
韩束低头,“太太。”
秦夫人摆摆手,叹气道:“作孽讨债的东西。罢了,做父母的没有不为儿女的。这里有我,你只管回去,定让你称心如愿就是了。”
韩束一时还料不准秦夫人的意思,但也不敢再留,脚下便拖拖踏踏的,隐约中就听到秦夫人对韩太夫人说什么,“不论柳丫头和羡丫头谁为长的,不都是束哥儿他媳妇的……再者论起柳丫头那件‘事儿’,也需得我亲自照看才放心。”还有,“也可怜束哥儿的一片孝心。”等等此类的话。
晌午,秦夫人服侍罢韩太夫人用饭,才从福康堂出来。
没一会子韩束便得了秦夫人的准话,韩太夫人准了。
韩束见前事都铺设齐全,立马就打发人去将傅泽明请来。
傅泽明如今正有些灰心丧志,听说韩束来请他过府一叙,那里还打得起精神来的。
起先推脱了几番,可韩束的小厮着实难缠,傅泽明最后不得不来见韩束了。
只是让傅泽明不解的是,这小厮领着他竟没往韩束外书房去,一路直往府里深处去,到了一处空置的院子,这方请他进去。
此时是眼看要日落西山,却还未到掌灯时分,暮色中韩束一人独坐空屋窗下。
见到傅泽明,韩束上前长揖不起。
傅泽明不知韩束这是何意,连忙劝扶的。
韩束却不肯起,郑重道:“我深知子允与羡鱼妹妹是两情相悦,可今日我辈着实无能,不得已才横加拆散。今日我只问子允一句,若有一日子允举业有成,榜上有名,是否还愿迎娶完璧的羡鱼妹妹,哪怕她那时背负下堂和离之名。”
☆、第120章 25
第十四回花羡鱼韩束约法;韩芳婚配中山狼(五)
听罢,傅泽明怔了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愤愤然断喝道:“你在浑说些什么。我傅泽明虽狂妄无能;却也非不明道理,是非不分之人。”
傅泽明一面说,一面咬牙痛恨道:“只恨先生一家几次蒙难我却不能搭救;令先生不得不背井离乡;如今更是眼睁睁地只能看着三妹妹不得不食言负我;委身他嫁。”
说到此处;傅泽明早两眼发红;掉过脸去望着门外,又道:“你若担心我会因此会怨恨你们谁;是大可不必的。我不曾怨过谁,只求你能用心待三妹妹好;我便是从此成孤家寡人,终生孤独也可安心了。”
此时傅泽明又话锋一转,厉声道:“但如今看来,我却是错看了你。此番你同三妹妹的亲事,虽有事急从权之故,但也是依足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礼数,如今只要纳征之礼齐全了,三妹妹便是你名正言顺未过门的嫡妻。你如今却因三妹妹同我曾有过情谊,而嫌疑她,你这般不但折辱了三妹妹,更是有负我你相交一场之情。”
傅泽明痛心斥责,韩束默默地听着,不还半句。
直到傅泽明说完,韩束这才徐徐道来,“旁的事儿我不敢说,但此事子允着实误解我的用意了。不瞒子允说,表叔之事并非将其救出牢笼便能了结的,其中多少错综复杂的事故,一时不可外传。现下的确需得羡鱼妹妹嫁我,方能救表叔,可今后却又必得羡鱼妹妹脱身而去,表叔一家才可毫无顾虑全身而退,从此远离本省,另寻可安身立命之地,方是万全之策。”
傅泽明心头一紧,才要问,却听韩束叹道:“可放眼茫茫,我竟找不出一处可令表叔一家长久安身之地。几番思索非慎卿与子允他日举试大比,取得功名,为一方官员,表叔一家才能有安稳寄居之所,不必再令表叔一家四处漂泊,居无定处。”
傅泽明顿时又是一怔,忙问道:“德谨,可是先生的案子另有隐情?”
韩束摇头,些许愧疚在面上,道:“恕我不能明白相告。”
傅泽明以为韩束愧疚是因不能坦白告诉他花景途案子的隐情,也只韩束他自己明白,这里头因牵涉到了韩悼滑,且极有可能韩悼滑才是罪魁祸事。
韩束明知原委却不外传,除了唯恐打草惊蛇,令花家越发深陷囫囵之外,韩束也有因韩悼滑到底是父,他不得不遵循‘子为父隐’的孝道,所以韩束心中之愧,可见一斑。
再想到,韩悼滑从此还会在花家面前以救命恩人的姿态自居,韩束羞愧得越发无地自容了。
傅泽明懊恼十分,止不住烦躁来回踱步,倏然一拳打在墙上,指节处立时现了紫红,郁郁道:“俗话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真真是没错。我果然是什么事儿都帮不上。”
韩束安抚他道:“怎么就帮不上了。从今往后表叔一家还得靠你和慎卿了。”
虽如此说,但有心而无力之感,还是让傅泽明十分沮丧,后当场立下不弃的誓言。
一如傅泽明相信韩束的品行,韩束也深知傅泽明的为人,能将花羡鱼托付给傅泽明,韩束是再放心不过了,至于心底泛起的黯然落寞如烟,他终究要习惯的。
商议妥当,傅泽明便要家去发奋,誓道明年此时,定有结果。
韩束两手背负在后,无形的重担压在他肩头,一时间他的身形似乎不那么挺拔了。
叹了一气,韩束对着无人的空屋,忽然道:“羡鱼妹妹可听清子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