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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我会放过它?”季狸微微一笑,“二哥仲堪正在猛攻,鱼桑君的大腿都让我二哥做了烧烤。”
甘棠露出一副恶心的表情:“你们高辛正在闹饥荒么?人肉也吃?”
季狸龇了龇牙:“那要看谁的肉。你这个小姑娘肉嫩嫩的,味道蛮好。”
话音未落,只听远处吼吼两声怒吼,季狸只觉脑袋一震,座下的独角狰嘎嘎嘶鸣一声,双膝一软,扑通摔倒。季狸脑袋发蒙,连元素力都来不及运转,重重地扑倒在地。
“想吃我的肉,看看我这个保镖答应否。”甘棠笑得前仰后合。
季狸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脸色一变,脚下泥土翻滚,凝成一把元素之剑,森然的剑锋对准了巫彭:“巫彭大人,这是何意?”
“不是我。”巫彭笑吟吟地瞥了瞥身后,“诺,袭击你的人在那儿。”
季狸朝她身后一望,不禁呆若木鸡,却见三十丈外的松林中,正懒洋洋地趴着一头比猛虎还要大一倍的金毛怪兽。
“这是什么怪物?”季狸大吃一惊,“难道……方才以精神力轰了我一下的便是它?”
“不错。”巫彭笑道,“这便是开明兽。是金之血脉者饲养的宠物,一路跟着我,便是要夺这个小姑娘,你要吃她,它自然要轰你。”
“开明兽……”季狸呆若木鸡,喃喃道,“这……这等昆仑神兽,竟然出现在大荒……被它轰一下,也是百年难遇了。”他皱了皱眉毛,“巫彭大人,咱们这便要到营地去,让这头开明兽跟着,只怕颇有不妥。”
“很好,你把它赶走吧!”巫彭淡淡道,“我也挺讨厌它。”
“呃……”季狸望着这头开明兽,一阵苦笑。怎么赶?这种精神力奇兽,狰狞军团丝毫派不上用场,难道让战士们下马步行射杀它?难道战士们的大脑就是铁石做的么?想了半晌,季狸颓然道:“那边让它跟着吧!”
话音刚落,脑中又是嗡然一响,一道思感灌进了大脑,却是那开明兽发出一阵脑波,映在季狸的脑中:“很好,很好,我跟你们道营地去……有酒么?”
“天哪——”阿金发出如此细致的脑波之时,颇不精准,周围的高辛战士同时收到了它的话,纷纷惊叫道,“它会说话!”
上百人呆呆地站在雪地上,失魂落魄地望着这头懒洋洋的神兽,作声不得。
桑邑城,城墙残破,尸体堆叠。
积雪茫茫中,城上的鱼桑战士迷茫地望着刺眼的白雪。比白雪更刺眼的,是城下高辛战士兵刃上的寒光。城下,黑压压的三千名轻骑甲士,排成了三列横队,手中骨矛朝天斜伸,密密麻麻的骨矛仿佛怪兽狰狞的獠牙,形成一片荆刺之林。
这群轻甲骑士身披厚厚的豪彘甲,灰色的头胄罩住了整个面孔,整个战阵冷寂无声,在冰雪之中透出森然的杀气。看得鱼桑战士心胆摧裂,满面惊惧。
鏖战三日,鱼桑部落的六百战士如今已剩下不到百人,甚至连平民都被征召守城,持着耒叉、鱼叉,握着石斧和木棒,一脸恐惧地望着军容整肃的高辛军团。城门两日前便已被摧毁,成了一座废墟,连贯的城墙在城门处形成“V”字形的豁口,可以说,只要高辛军团愿意,随时可以马踏桑邑,将鱼桑部落诛杀个鸡犬不留。
可是,两日来高辛军团只是进行骚扰性攻击,大量射杀鱼桑战士,摧毁他们的城墙,焚烧他们的房舍,毁坏他们的庄稼,让他们目眦欲裂,看得椎心泣血,却是无法反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园在战火中毁于一旦。
一个断了腿了老者斜倚在城上的一块废墟上,浑身都是血迹,怀中却抱着一个幼小的女孩,目光迷乱,血淋漓的手掌正轻柔地抚摸着那女孩儿的秀发。
“君上,您的腿还痛么?”小女孩儿惊恐地望着老者的断腿,仰起脸问道。
“叫我爷爷吧!”那老者鱼桑君苦笑一声,“平日里爷爷规矩大,连自己亲人的称谓也不准称呼,儿子不敢喊我为父亲,妻子不敢喊我为夫君,便是唯一的孙女儿,也从未敢喊过一句爷爷。哈哈,”他忽然热泪纵横,“如今儿子死啦,妻子死啦,想听一听他们亲热的呼唤也不可能啦!人生至此,有何趣味?功名盖世,豪奢尊荣,又怎及得上亲人环绕,一家和睦?”
那小女孩似懂非懂,却欢呼一声,抱着鱼桑君的脖子喊道:“爷爷!爷爷!爷爷!采桑早便想喊您爷爷啦!”
“采桑啊,”鱼桑君怜惜地望着她满脸灰尘的小脸,“你告诉爷爷,保全部落,一家人在一起重要,还是效忠部族,对十年未见的熊牧野忠心重要?”
“我不认识那个熊。”小女孩撅着嘴巴摇头道,“可是我要爹爹、妈妈和奶奶。”
鱼桑君哑然。
第二百六十七章 高阳,高辛
“君上!”身旁一个头发蓬乱,战甲支离破碎的战士惊道,“您……您是要……降了?”
“嘿!”鱼桑君苦笑道,“今日即将覆灭,老夫才真正恍然啊!若是老夫还能还给你们父母妻儿,降了又如何?可是,鏖战三日,高辛部族欠下我血海深仇,老夫宁可轰轰烈烈地战死,如何能降!”
“君上——”一个战士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大声吼叫道,“快看,东北方向——援军!”
轰,城上顿时炸了锅,衣衫褴褛的战士们精神一振,齐齐往东北方向望去,极目之处的雪原尽头,隐隐有一缕黑色的丝线正在快速移动。白雪交映,无比醒目。
仅仅一瞬间,那缕丝线嘿粗大了许多,甚至可以隐隐看到马匹的轮廓,众人眼前乱光刺眼,仿佛有无数的兵刃正迎着西去的落日,投射在桑邑城头。
“十里!”鱼桑君泪水奔涌,哈哈惨笑,“咱们有救啦!”
“爷爷,”小女孩儿睁大眼睛望着他,“爹爹、妈妈他们能活过来了么?”
鱼桑君一愕,慢慢摇头,表情严肃起来,那个瞬间前还枯朽的老人忽然浑身焕发出王者的生机,傲然道:“叫我君上!”
城外的空中,一头黑色的信隼从北部的天空疾飞而至,在军阵的上空一个盘旋,落在军阵中央一名魁梧的战士臂上。那名战士从信隼腿上解下一卷丝帛,匆匆扫了一眼,手臂一震,将那信隼抛上半空,随即地上朝身边一名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道:“仲堪大人,季狸大人传来消息,那个贵人到了。”
仲堪四十余岁,一身文雅之气,和熊弼子颇有相似之处,浑身上下挂满了金玉饰物。他比熊弼子更进一步,将满头的黑发编成了近百股,每股头发的发辫上都缀着各色玉玦,琳琅满目,头稍稍一晃便叮当乱响。
仲堪眼中霍然现出一抹异彩,淡淡道:“很好,八恺的仲容军团也到了,你是老二,我是老二,便看看哪个老二更厉害!”
“当然是您这个老二厉害了。”身边那战士哈哈地恭维道,“您曾经夜御十女,仲容那软蛋,只配被女人夜御,他哪里是您的对手!”
“混蛋,你以为这场战争是老二之战么?”仲堪哈哈大笑,面色一冷,大喝道,“前锋营,狙杀一切目标,一个不留!中卫营,突入桑邑,将它给我彻底摧毁!攻——”
三列横队,剩下一千名后卫营战士齐刷刷地排列在他身后纹丝不动,前两营同时呐喊,催动战马,犹如天崩地裂般杀向桑邑。
城上的鱼桑君将小女孩交给一名仆妇,在一名战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大喝道:“鱼桑部落的荣耀在此一举!杀——”
话音未落,只见城内的雪地猛然向上涌起,“噗噗噗“之声不绝,那白雪覆盖的地面之下,竟然蹿出来近百条浑身漆黑的猫形怪物,快如闪电般朝众人扑去。也不管战士还是平民,老弱还是妇孺,嗖地掠过,尖齿和利爪便将人剖得肠穿肚裂,喉咙溅血。一时间惨叫之声布满全城。
“猎狞兽——”鱼桑君目眦欲裂,却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较之城内猎狞兽的肆虐,城外的高辛战士更加恐怖,在前锋营弓箭齐射掩护之下,中卫营犹如一团滚烫的龙卷风一般突入了桑邑,一进入城内,便分做十个百人纵队,策马狂飙,所过之处,骨刃一掠而过,眼前所见到的东西无不四分五裂。
有些勇士呐喊着挥舞骨矛上前抵挡,高辛战队停也不停,前面战士挡开对方的骨刃,纵马而去,后来者纵马掠过,挥刃便将他握着骨矛的手臂斩了下来,接着的战士紧随而上一刀斩去头颅,随后的战士犹不过瘾,在无头尸身尚未栽倒的瞬间一刀将其腰斩……十数人奔驰而过之后,这个战士已然四分五裂,不成人形。
这些高辛战士仿佛不是为了攻城,而是为了发泄,纵马奔突,所见的一切都在刀矛之下化为齑粉。这些土系战士还想方设法在城内纵起了火,熊熊燃烧的房舍,哭喊奔跑的妇孺,残肢断首的战士,哈哈狂笑的杀人者……还有冰冷洁净的雪地,整个场面仿佛人间地狱。
“杀——”鱼桑君大吼一声,率领鱼桑战士冲下城墙,与高辛战士正面拼杀。不过刚下来数百人便被前锋营围住,这群高辛战士将鱼桑战士围城了一个圈,纵马奔驰,毫不停歇,仿佛一个急速转动的圆形绞肉机,凛冽的骨刃四下飞舞,每一刀都带走了一条生命,一片人肉。
鱼桑君被困在核心,上百名战士和平民簇拥在他周围四下奔突,却是突破不出去。前锋营战士箭射刀砍,这团巨大的“人肉”越来越小,越来越薄,不到半炷香时间,身边只剩下十多名战士,个个带伤,便连鱼桑君自己,身上也中了三箭一矛,倒在地上挣扎不起。所幸中的不是垕土箭,没有顷刻间化为尘土。
看来这垕土箭也不是可以大批量装备军团的,只能装备某些负担有特殊任务的战士。
便在此时,猛然东门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奔驰之声,轰隆隆的马蹄声震动了整个城池,甚至将城中的呐喊与哭泣,惨叫与嘶鸣尽皆掩盖了下去。
“杞都援军到了!”
“是仲容大人!庭坚大人!”
一个正在浴血拼杀的战士惊喜之下回头望去,刚刚看到杞都的熊罴图腾旗帜,猛然间脖子一凉,脖腔热血飞溅……
“高阳熊的老二终于来啦!”城外按兵不动的仲堪哈哈大笑,挥手道,“好了,撤军!”
“呜——”
凄厉的孛马号角响彻长空,正在城内四下奔突的高辛战士一闻号角之声,勒马奔回,各个纵队在城门口的废墟旁会合,纵马奔出了城外。
第二百六十八章 掠杀
这时候,仲容和庭坚的军团方才冲入桑邑。
烟尘与尸体,鲜血与白雪,惨烈的景象让所有的高阳战士目眦欲裂。仲容勒马立于西门的长街上,瞳仁贯血。
今年三十九岁的仲容,相貌慈和,为人却凌厉如锋刃。他在高阳八恺中年龄于仅次于愦恺,但八恺中却排行第七。高阳八恺并非是亲兄弟,乃是十多年前部族中八个投契少年结成的组合,苍舒年仅三十一岁,但武功才华均称道一时,七人便以他为首。仲容武功不著,却以兵法战阵驰名,他为人谦逊,自居第七。高辛八元恰恰相反,是高辛两个部落中各有四个亲兄弟,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亲兄弟四人,伯虎、仲熊、叔豹、季狸亲兄弟四人,八人彼此投契,结为生死至交。
八恺和八元均是大荒中的一时才俊,偏偏处于两大敌对的部族,彼此均以对方为生平最大敌手,两部族和平时期暗中角力,战争时期便都渴望着在沙场上击败对手。
仲容一眼瞥见正在撤退的高辛军团,立时勃然大怒:“庭坚,你在此救治伤者,我去追杀仲堪那王八蛋!”
说完一声怒吼,率领千名轻骑直奔西门,堪堪到了城门的废墟,猛然瞥见城外三千战士黑压压一片,严阵以待。仲容大吃一惊,勒马停住,只听一声大笑声遥遥传来:“本人仲堪!仲容,此处残破,不值得本人驻跸,你我且到葛邑决一生死吧!”
仲容心中一沉,眼睁睁看着杀人者们嘻嘻哈哈笑着,拨马掉头,在后卫营长弓的掩护下,扬长而去。远远望去,便如一把斜长的锋刃在白茫茫的雪原上劈开了一道缝隙……
“仲容大人……鱼桑君快不行了!”这时候四五名战士抬着重伤垂危的鱼桑君来到他面前。
“啊,君上……”仲容大吃一惊,急忙扑过去,双手虚划,向他的体内输入一大团纯净的水元素力。
鱼桑君咳嗽几声,嘴角血沫直涌,慢慢睁开眼睛,望着仲容苦笑一声,却不说话,眼睛只是茫然四顾。望着族人满地的尸体和残破不堪的家园,哇地又喷出一口鲜血。仲容心中黯然,知道鱼桑君生机已灭,治疗乏术了。
“仲……仲容……”鱼桑君猛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喃喃道,“阴谋……大阴谋!”
“我知道。”仲容黯然点头,“仲容来迟,以桑邑的力量,根本抵挡不了仲堪军团三天的攻势。他三天之后趁我军抵达时才破城,无非是激发我的怒火,将我诱到葛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