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眯了眯眼睛,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我什么都不做存在的本身就是种错误?
我看到萧晚月一株榆树下,幽深的眸,藏着寒冷的冰,燃着灼热的火,极端极致极其不可理喻的两种特质,便如他这个人一样,融合了孑然不同的两种天性。
他怜悯地看着我,说着残忍的话:“悦容,你真可怜,哪怕你在大哥心目中的地位无可取代,你也永远取代不了伊涟。”
那一刻,我突然感到空前的恐慌,好似一些东西自己还来不及抓住,就永远失去了。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原来,是爱啊。
萧晚风已卧床数日,朝中大臣多有焦心,君之安危身系国家社稷。
他瞒着众人拖病上朝,虽稳得人心,却也累坏了病体,下朝后更多的时间在床榻上度过。
大暑已过,盛夏已近桑榆,天气却久晴不雨,燥热更甚,秋老虎硬是把人折杀,太极殿内帷幔层叠繁冗,被热风吹得奄奄一息。折子成叠在桌案上堆得如同山高,我伺候萧晚风吃了药,见他批阅奏疏太累,便让他躺着,一本本折子亲自读给他听。
江北逢旱,江南逢涝,百姓流离失所饥不果腹,地方催促朝廷赈灾的文书一张张雪片似的飞来;南北有饥民落草为寇,西边有暴民作乱,西北有戎狄番邦疑似蠢蠢欲动;江东李元凯叛乱已平,虎贲卫大将军楚天赐将在五日内还朝;胡阙公主三日内抵达大昭京都……
送到天子面前的哪一件不是国之大事,国之大事哪一件不需要人操劳,现在的萧晚风又哪是一个能操劳的人 ?'炫书…3uww'
但不操劳能怎么办?谁叫他是开国皇帝,天下初定,百废待兴,自古创业容易守业难,万般不由人。
我叹了一声,拿起朱笔,他说一句我写一句。
说道胡阙公主和亲的事,他顿住了,问:“晚月现在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还是不肯同意。”
萧晚风冷着脸,一把将桌案上的折子拂到地上,狠狠道:“他不娶也得娶!”
回想数日前,萧晚月也是这副恶狠狠的表情:“我就是不娶谁还拿我怎么样!”
这对兄弟似乎总是这样,彼此爱护着,却又争斗着。
这几日朝堂上也争锋相对,眼见胡阙公主都快抵达长川了,大臣们还在为此事议论纷纷,分成三派。保皇者自是维护和亲之举,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免去战祸,方可天下归心;贤王派拒绝和亲,焉能平白借出二十万大军助胡阙平乱,岂非为他人做嫁衣?中立者以赵家为首,景王立场不明,对此事缄默再三。
僵局,尴尬的僵局,接连持续了好几天,就如同这几日窒闷的天气。
大臣们对我颇有怨言,也不过人之常情,当一件事得不到圆满解决的时候,人们总会归咎于最初的肇事者。
我也曾出过馊主意,就让洛邑王赵之城娶吧,封了郡王的总归还是皇室宗亲,再不成就破格擢升为亲王。
不知怎么的传到赵之城的耳朵里,竟不顾礼数跑到我面前撒野:“小王要娶谁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你以为每个人都是萧晚月这傻子!”
萧晚月傻不傻我不知道,但他赵之城那一刻却是傻的,红着眼,冷着脸,哪还是平日里那个喜欢装疯卖傻、荒诞不经、自恃风流的小王爷?
我不喜长乐,连带着不喜他们赵家的每一个人,景王也是可恶,他若是表一个立场,朝堂也不至于拉帮结派僵持不下,晚风也不至于养个病也不安稳。
幽幽叹道:他就是不娶还能怎么办,总得有个人要娶,阿娜云千里迢迢来到大昭,教她如何自处,胡阙王那里也不好交代啊。”
“谁也不能代替晚月去做这件事。”
萧晚风倚在高砌的罗枕上,疲惫地抵着额头,闭目道:“有的人他非娶不可,有的人他非放下不可。”
娶的是谁,放下的是谁,不言而喻。
我酸溜溜道:“若娶了妻,真能自知身份放下别人了,那便是好的。”
他睁眼看我,眼中似有笑意:“你这个人啊,为什么总是这样,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直接说出来就是了,做什么总是夹枪带棒的?”衣衫嘶嘶作响,袖管漫滚如云,天旋地转间,便被他拉入怀中:“我心里头除了你,谁都没有拿起过,也不需要放下。”言语时取下我的头钗,卸下我的束带。
明白他的意图,我连忙和衣阻止:“不行,你现在需要好好养病,不能因为我再发病了……”
唇前附上冰冷的手指,不再让我说下去,他俯首亲吻着我敏感的耳垂:“都说了发病跟你无关,是被那孽障给气的。”
能成为萧晚风口中的孽障,全天下也便只有他萧晚月了。
而记忆中的萧晚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曾几何时,变成如今这般焦躁易怒?
“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令你气成那样?”
萧晚风身子僵硬片刻,并没有回答,埋首在我的颈窝,闷声道:“悦容,替我生个孩子吧,我们俩的孩子,我们俩的……”
我心头一颤,张了张唇,却无法回应他,身子一翻将他反压在榻上,戳着他的鼻尖道:“就你现在这副身子骨,还想造出什么样的好娃来?先给我乖乖养病吧!”
下了床随意整理着发髻,道:“你好好休息,我要回夜梧宫了,宫女太监们都在外头候着,有事就叫他们。”
衣袖被他的手指勾住了,我回头看去,触上他幽深的眸子,荧荧闪闪的乱人心魄,“你还在生气么,悦容?”
我反问:“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发病那日让你离开了。”
我平静道:“你已经给过解释了不是么,我知道你是不想被我看到不好的模样,有时候两个人就算再亲近,也总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也不该是那么不豁达的人。”
“在你面前又怎么能豁达得起来。”他苦涩笑笑:“若是气消了,为什么这几日都不留下来陪我过夜?”
我笑着安抚:“留宿太极殿不合祖宗的规矩,这是天子的寝宫,妃嫔不能僭越。再说我若是留下来了,你又怎么能安下心来好好养病?”不是我自作多情,却是事实,他最近的手脚很不安分。
萧晚风还想再说什么,我俯身亲吻他的眉心:“等你身子好些了再来夜梧宫找我吧。”
他伸手要抓我,我抽身退了出来,笑了笑,请退后便不顾他的叫唤离开了。
也没告诉他,亲吻他的眉心,意味着“我原谅你了”。
其实,又哪是谁的错。要走是因为心中有恨,要留是因为心中有爱。在计较爱恨之间,谁也无法做到豁达,也只能逃避,寻一处海阔天空。
外头月色朦胧,迎面吹来热风,过了子时稍显凉意。宫阙殿阁在暮色中昏昏沉沉的,八角宫灯依旧是那副无助的姿态,在风中打转。
不知名地,觉得伤感。
他说,是被那孽障气的。
他又说,替我生个孩子吧。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病,真正破不开的孽障。迟迟不肯痊愈,在心里溃烂成伤。
但有了孩子又能怎么,能证明些什么?谁爱谁多一点,谁又离不开谁?
我从未想过为萧晚风怀嗣,本就已经错综复杂的关系里,实在不愿再多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如萧染那般。
用一个孩子来拴住一个人的心,又能长久到几时?真是个傻人啊……
遣退了福安小荷他们,取来早前备好的食盒,掩着夜色离开了皇宫。
丛楼崔嵬,层阁迭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迂,贤王府的瑰丽丝毫不逊于红墙碧瓦的皇宫大院。
刚进了一道门,那小小的人儿便扑了上来,搂着我的腰撒娇:“姨娘,怎么这么晚了才来,让染儿好等了。”
我的心瞬间柔软,揉着他的脑袋儿:“这不来了嘛,被你大伯缠着花了些时间。”
萧染忙问:“大伯他身子好些了吗?”
我点头:“好多了,你别担心,过几天等你大伯忙完了,你多些进宫请安,他会很高兴看到你的。”
萧染乖巧地“嗯”了一声,接过我手中的食盒,小狗儿似的嗅了嗅:“哇,好香啊,姨娘又给染儿带好吃的来了。”
我捏着他的小鼻子,笑道:“来见小祖宗,怎能不带些好吃的孝敬孝敬呢。”
萧染“嗯哼”几声,挺起胸膛装得老成持重:“若真的好吃,小王自有赏赐,赐座。”
我也乐着陪他耍,拱手:“多谢临江王殿下。”
翡翠豆沙酥,水晶芙蓉糕,腊味芋头糕,夹层小苏饼……都是我亲自做的糕点。前几日听闻萧染患了伤寒,长乐该死的硬是不让我见他,我迫于无奈只能学做梁上君子,深更半夜的飞檐走壁,偷偷潜进贤王府探望他。
见自己的儿子,也要这般做贼似的,真真是……世风日下。
萧染见了我之后,病也好得快,时日一久,在子时相会便成了两人的习惯,我不去看他浑身不舒服,他没见到我就睡不着,这母子连心可不是说假的。
倒了一杯热茶,看他吃得嘴角都是屑末,不由笑出了口,取出丝巾为他擦嘴:“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怎活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的饿死鬼呢?”
萧染仰着脸享受我的服侍,咧嘴笑道:“都怪姨娘做的糕点太好吃了。”
这副表情,这副神态,我瞧着瞧着,竟痴了,心头一阵阵抽痛。
萧染察觉我的异状,关心道:“姨娘怎么了?”
我拂着他的脸,红了眼眶:“姨娘……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他小时候也跟染儿一样调皮可爱,吃东西总沾得满嘴都是,然后就抬着头让姨娘给他擦嘴。其实姨娘知道,他是故意吃脏了嘴巴,想跟姨娘亲近。他是个聪明的傻孩子,从小到大,总是做一些傻事,都是为了让姨娘喜欢他。”
“他现在人呢?”
“死了。”
“死是什么?”
“死就是再也回不来了,无论你多想他,无论你怎样呼唤他的名字,他都不会再回应你,你只会想起他的好,不再恨他,也不再怨他,你总是日日夜夜梦见他,总是会一个人自言自语,你甚至想,只要他能活回来,你什么都能原谅他,什么都答应他,只要他活回来……”
萧染一脸迷茫,他还太小,小得哪知世间情爱,百般心疼,千般煎熬。
我拂着他的头,强笑着再次解释:“死了,就是再也不能吃这些好吃的糕点了。”
萧染抬起那小小的手,擦着我的眼泪,粉雕玉琢的脸蛋儿那么令人怜爱:“姨娘不哭,染儿会永远都陪着你的。”
我抱着这个孩子在怀里,呜咽地点了点头,心里觉得好难过,像是迷失方向的帆舟,找不到自己的方位。当仇恨嘶鸣的时候,该如何是好?当爱在内心呼唤的时候,又该如何是好?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无论怎么做都不会对,报仇与否,都将辜负对你真心相待的人。
想起曾有人说,金鱼的记忆很短暂,只有一盏茶的时间,过了就会忘记曾与其他鱼儿嬉戏。
便在想,自己若是一尾金鱼那该多好。人所有的痛苦,皆源于不能忘记的记忆。
吃了半盒糕点就不许萧染吃了,睡觉前吃多了对肠胃不好,而后看他读书写字,听他说今日在西席那学了什么学问回来。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还能举一反三。末了,坐在床榻旁说着故事哼着小曲哄他睡觉,待他睡着后为他掖好被子,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此时天色已深。
对着黑暗的角落,我轻声说了句:“谢谢。”便离开了。
我并不是傻子,早就察觉有人遣走了周遭的守卫,否则戒备森严的贤王府,焉能让我来去自如?
贤王府后院的庭阶上,落照一地银霜,那人临风而立,白衣漫飞,无声如雪,寂寞如月。
有谁知晓,每一次她来的时候,他都在黑暗的角落里,枯站成一株等待的梧桐,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回心转意的人。唯有月光,在人去楼空后,照亮一张落寞的脸。
大昭元年初秋,胡阙公主抵达长川,按周礼贤王理当出城相迎,无奈遍寻不得,礼部尚书代为相迎,接公主入城,送至贤王府。长乐郡主之妇德乃天下典范,以正妻之身亲自接胡阙公主入住王府西苑,以姐妹相称,上宾相待,一时传为佳话。
由始至终,不见贤王,有人谣传,贤王不满和亲之举,遂离王府,自此有家不归。
又过两日,虎贲卫大将军平定叛乱,斩贼头李元凯首级,凯旋回朝。
恰逢双喜,昭帝心情大好,顽疾渐消,即日下令于朝圣殿设宴与百官同乐,以贺天下大定,既为驸马庆功,又有意为贤王与胡阙公主主持大婚。
是夜,烟火绚烂照亮半边天空,宫灯璀璨将整座朝圣殿照得亮如白昼。
百官纷至沓来,无一缺席,唯东主之贤王未至。
百官尴尬,昭帝面色不善,复得皇后宽慰,遂而稍霁,差人去寻贤王。
宴前,胡阙公主上殿面圣,拜谒时见堂上帝后圣颜,竟大惊失色,高呼“萧大嫂”,失礼于